何沅:「……」
「留給晚年回憶」她懂,但「糟心」是什麼意思?
說的是她父母嗎?還是說這期間發生了其他的事?
「家主!」
何雲浩匆匆跑過來,慌張開口:「我接到消息,我爺爺要過來了!您找到想找的東西了嗎?」
「沒有。」何沅嘆口氣,把空白日記頁展示給他看,「這一段時間的事情,你爺爺沒有記下來。」
「我爺爺沒有記下來?」何雲浩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他爺爺那麼龜毛強迫症的人,竟然會斷掉一段時間的日記?
要知道,他爺爺可是那種連日記本上有個錯別字都要撕掉重寫的人!
接過家主遞過來的日記本,何雲浩翻了翻,過來在厚厚的日記本中間發現了大量空白頁。
望著空白頁後那行【留給晚年回憶,糟心】,何雲浩詭異沉默下來。
他爺爺天天跟他說什麼生活的好壞都值得經歷,原來他老人家也有糟心到不想回憶的事情啊!
可這些事情到底糟心到什麼程度,讓他爺爺連記都不想記下來呢?
「算了,」何沅把翻出來的日記本按照順序一一放回去,把被翻亂的東西都整理好,「咱們先出去吧,我再想想別的辦法。」
何雲浩跟在家主身後出來,出了爺爺的書房,他突然想起來他父親叮囑他的事。
「家主,我父親讓我跟您說一聲,本家現在有點不對勁兒。」
「你父親既然這麼跟我說,那就說明他一定發現了可疑的地方。」何沅腳下的步子沒停,「說吧,他發現了什麼。」
何雲浩沒想到家主竟然這麼了解他爸,而且從家主的字裡行間看,貌似他爸在家主這裡還挺受信任。
難怪當初他沒被家主一巴掌拍死……
「是三爺那邊。」何雲浩收回心神,謹慎回道。
他口中的三爺是何沅的三叔,但何沅的爺爺只有何沅親爹這一個兒子,所謂的三叔並不是何沅爺爺的親兒子,而是旁系家的孩子。
家族一旦大了,人就多,而人一旦多了,齷齪就多。
各種關係盤根交錯,何家嫡系和旁系這麼多年明里暗裡的爭鬥從來沒有斷過。
只是上一輩的恩怨因為何沅的父親手腕雷霆,所以何沅父親在世時,那些旁系都不敢輕舉妄動。
何沅的父親一去世,何沅的志向又不在家主之位上,那些人自然又開始蠢蠢欲動。
其中鬧騰得最歡的就是何沅的這位三叔。
這個三叔自以為是何沅的長輩,經常在何家指手畫腳。加上自從完成了留下繼承人的任務後,何沅就開始閉關修煉,家中的事都交給了長老們。
沒了何沅的鎮壓,這位三叔就開始不斷膨脹。
尤其是得到何沅渡劫失敗,可能已經被雷劫劈成渣渣的消息後,相較於因失去何家戰力而愁掉大把頭髮的長老們,三叔都要帶著自己的好心情上天了。
何家的嫡系接連去世,剩下唯一一個活著的就是被霍家養大的、那個沒有修行天賦的小廢物。
何家不能沒有家主,而再想推選一個家主出來,可不得從他們這些旁系裡找人了?
三叔自認為在何家勵精圖治這麼多年,再也沒有人比他更適合家主這個位置了。
所以一接到何沅去世的消息,就聯合了幾位搖擺不定的長老,給何沅辦起了喪禮。
現在整個玄學界都知道何沅被雷劈成渣渣的消息了。
何沅回想起之前見到何元青和何元華這兄弟倆時,他們披麻戴孝的樣子,冷笑溢出唇齒。
強迫整個何家為她披麻戴孝,逼著大家承認她的死訊,方便他篡位……她這個三叔還是一如既往的蠢。
一旦沒了她的鎮壓,擁有無數修煉秘籍的何家就是各個世家眼中的一塊肥肉。
而她三叔的行為,無異於將這塊肥肉使勁往敵人嘴裡塞。
「他那邊又出什麼么蛾子了?」
「三爺現在正在遊說各個玄學世家,打算把馬上要舉行的交流會的地點改到咱們本家來……」
「改到本家來?」何沅腳步一下子頓住了。
她不敢相信這個三叔已經蠢到把自家陣地拱手相讓—如果交流會上發生點什麼事,或者幾家聯合起來要搞何家,何家連老巢都保不住。
不知道那些武俠小說里很多門派被滅的日子,都是在自家領地舉辦各種慶典嗎!
何雲浩也覺得三爺這個行為迷惑極了,但三爺畢竟是長輩,還是家中輩分很高的話事人之一,他只能硬著頭皮點頭。
「但這件事並沒有得到何家所有人的認可,除了跟三爺走得比較近的那幾個長老,其他人都不太同意這件事。」
「我爺爺最近也在忙著跟他們據理力爭,聽說前兩天我幾位長老還動手了……」
何雲浩小心翼翼看何沅的神色,抿了抿唇,猶豫著提議,「家主,您要不要回來?您回來的話,三爺肯定不敢繼續造次了……」
何沅扶額,有點頭疼。
她回來確實能解決何家目前遇到的困境,還能她被天雷劈成渣渣的謠言。
但她一旦現身,何家那幾位一心想讓她飛升成為何家後盾的長老,也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幫她填滿她靈魂中的口大金缸,助她再次飛升。
可池煜和原身這邊的事情還沒有解決,她親兒子那邊也沒安定下來……
「你先讓你爸好好盯著,這件事緩緩再說。」何沅用上緩兵之計,「告訴你爸,讓他好好看著,有什麼事情及時通知我。」
「好。」
-
回來的路上,何沅想想擺在自己面前的幾個問題,忍不住思考她是不是在原身的事情上太過拖拉了。
她一個修仙者要對付池碩文和林文君這對渣男賤女實在太輕鬆了,大不了像對付原身親媽一樣,直接塞兩個夢魘過去,讓他們這輩子都生活在痛苦中。
又何必太講武德?
只是林文君身後那個黑衣阿贊,倒是有點棘手。
「何雲浩,」何沅叫了開車的何雲浩一聲,「你把車子停在前面,我把要去一個地方。」
「好的,家主。」
何雲浩老老實實應了一聲,把車停下來,見何沅下車,「家主,需要我跟您一起去嗎?」
「不用了,我去摸一下那個黑衣阿贊的深淺。深的話再做打算,淺的話就直接拿下。」
何沅說完,沉默了兩秒,「對了,你幫我去聯繫一下南洋那邊的國際玄師協會,我可能用的到。」
「好,我現在就去跟那邊聯繫。」
何沅沒在說什麼,瞬移到了黑衣阿贊所在的小院子。
這個小院子和她之前上次來時沒什麼不同,只是如今入冬,小院樹上的樹葉落得差不多了,所剩不多的樹葉上也多了一層白霜,小院看上去多了幾分寂寥。
她閒庭信步觀察了一番小院,這麼大大咧咧又挑釁十足的行為,小院主人竟然視若無睹。
何沅察覺出不對,將小院的門一一打開,房間裡空無一人。
這裡的大部分房間都是落滿灰塵的狀態,只有一間房有輕微的使用痕跡,還有一間房裡擺滿了各種柜子,柜子上面是沒有來得及帶走的一些瓶瓶罐罐。
何沅隨手撿了根棍子,撥弄了一番那柜子上的瓶瓶罐罐,甚至在裡面發現了兩塊藏著小鬼的佛牌。
感受到何沅身上的強大氣息,佛牌里的小鬼都快縮成鵪鶉里,抱在一起嚶嚶嚶。
「不要……不要殺我們!我們沒有做壞事!」
「嗚嗚嗚,我們是無辜的,不要傷害我們……」
兩個小鬼的外貌只有七八歲大小,放在外面也就是上小學二三年的年紀。
主要是它們身上並沒有因果線,是確確實實沒有害過人。
何沅將那兩塊佛牌拿在手裡,問:「害你們變成這個樣子的那個人呢?」
「不……不知道……」
兩個小鬼抱在一起,哭得鼻子冒泡,但也給了何沅一點兒有用的信息。
「就在剛剛……主人……嗯,那個壞人,他突然就開始收拾東西,然後東西都沒收拾好,就讓他養的惡靈背著他跑了……」
「那邊的角落裡,」年齡稍大點兒的小鬼伸手,「還埋著好東西,他也沒來得及帶走。」
何沅順著小鬼的手看過去,瞬間明白它的小心思——這小鬼雖然小,心眼也不少。
這是打算戴罪立功,讓她拿點好東西,或許她一開心,對它們的態度也好點。
「你們想去投胎嗎?」何沅沒將東西挖出來,而是盡力保持現場的完整。
打掃戰場的事,是國際玄師協會的活。
兩個小鬼互相看了一眼,察覺出何沅的善意,輕輕搖頭。
大一點兒的那個小鬼壯著膽子提出要求,「阿姨,我們想回家找媽媽,可以嗎?」
何沅望著它們,抿緊唇沒說話。
兩個小鬼看出來她這是拒絕的意思,擔心她和那個黑衣阿贊一樣會嫌棄它們事多,然後打罵它們,小心討好開口:
「沒……沒事的,我們不見媽媽也可以的。」
「對,我們也沒有很想見媽媽……」
它們兩個人已經失去了活人該有的樣子,被練成小鬼後全身皮膚呈現一種詭異的青灰色,五官也不像正常孩子一樣稚嫩。
牙齒外翻,眼球突出,臉上爬滿青紫色的血管。
但它們還沒完全失去人性,孩子受委屈後第一時間找媽媽的習慣還沒改。
可它們想找媽媽,它們的父母卻不一定願意看見它們。
這倒不是因為它們現在已經是小鬼,會嚇到它們的父母,而是……
何沅望著兩個小鬼身後,粗壯的黑色線條,神色未沉。
這種粗壯的黑色線條不再是因果線,而是一個人生來就用的羈絆線,與之類似的是人後來擁有的姻緣線。
正常的羈絆線應該是紅色的,可它們的卻是黑色的。
說明害它們變成現在這樣的,也許就是它們的父母。
並不是所有父母都合格,國外就有許多人會將孩子賣給黑衣阿贊換去一筆可觀的錢財。
恰巧這兩個小孩兒的父母也是。
何沅無聲嘆息,「你們和父母陰陽兩隔,我不能帶你們去見父母。不過我可以送你們去投胎,就不用繼續當小鬼任人驅使了。」
「阿姨,」兩個小孩兒還太小,不懂這有多幸運,只是懵懂問道,「去投胎的話,會和我們變成小鬼的過程一樣疼嗎?」
「不疼,去投胎的話要先去奈何橋排號。現在生育率低,沒準兒什麼時候才能排到你們。」
「不過現在的陰間除了看不見太陽,和陽間沒有什麼不同,到了那裡會有很多同齡人陪你們玩。」
聽著何沅描述的陰間,兩個小鬼眼中不由多了幾分嚮往。
「既然你們願意去,那我現在就找陰差來接你們。」
何沅找陰差,自然要找自己兒子了。
池煜接到他媽電話的第一時間,就馬不停蹄地往這邊趕。
池煜到達地時候,何雲浩也帶著國際玄師協會的人到了。
雙方示意後,各司其職,該去陰間的去陰間,該收集證據的收集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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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步入正軌,剛有了頭緒的林文君那邊就不好了。
她按照黑衣阿贊說的去找人,結果人沒找到,倒是先一步被黑衣阿贊給堵了。
望著突然出現自己面前的黑衣阿贊,林文君嚇得尖叫一聲,一屁股倒在董暮雨的懷裡。
「你……你怎麼這麼……」
林文君將「狼狽」兩個字咽下去,忍著恐懼上前扶住黑衣阿贊。
黑衣阿贊擺手拒絕,一向平穩的破鑼嗓子難得不穩。
他厲聲質問董暮雨,「我派來協助你的小鬼呢,你派它幹什麼去了?!」
董暮雨被他嚇了一跳,但他這麼問,肯定是小鬼那邊出事了。
想起小鬼是幹什麼去了,她趕緊甩鍋,「阿贊叔叔,那個小鬼根本不聽我的,我哪裡知道它幹什麼去了!」
林文君也配合女兒轉移話題,「那個小鬼我知道,就是它送我和小雨過來的。它怎麼了嗎?」
黑衣阿贊沒出聲,他裹在巨大的黑色斗篷里,兩人幾乎看不清他的臉,但也能感覺到他陰涼的目光正審視著她們。
林文君抓住女兒的手,強裝鎮定看回去。
黑衣阿贊盯著她們看了兩秒,毫無波瀾開口:「它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