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等功?
要糖小鬼被人拎著,掛在空中晃晃悠悠。
「你!」它掙扎,「你是誰啊!怎麼能看見我,快點給我放開!」
「不然我殺了你!」
池煜見這麼點個小傢伙在半空中撲騰,哼哼:「殺了我?罪加一等!敢對我動手,你就是我的二等功了!」
要糖小鬼看躺在沙發上的蘇漾慢慢睜開眼,差點把牙咬碎,「渾蛋!你剛才是在裝睡!」
「裝睡?為了騙你?」何沅坐起身伸了個懶腰,「那還不至於。」
她指了指要糖小鬼,示意它看看自己身後。
要糖小鬼警惕盯著她許久,疑惑扭過頭。
一扭過頭,就看到一口大白牙。
剛剛拎著它的人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換上了一身白西裝,頭頂白色喪帽,左手哭喪棒,右手勾魂索。
儼然一副地府條子的做派。
要糖小鬼:「……」
池煜看著這小鬼懵逼的表情直樂,「看你身上背了不少條人命,還以為你是個老手。怎麼,你們那邊出來殺人都不做背調的?」
要糖小鬼倍感羞辱,撲騰的四肢僵住,表情頓時灰敗下來。
「誒,問你話呢!」池煜舉起手裡的哭喪棒給了這小鬼一棒槌,結果看到它身上纏繞著一條鮮紅的血線。
那血線煙一樣環繞在小鬼身邊,不過頭髮絲細,摸上去卻涼得嚇人。
「媽,」池煜對著那條血線摸了又摸,「這是啥呀!」
「它害人的憑證。」何沅瞄了一眼,「厲鬼身邊的血線又叫因果線,每殺一個無辜活人,它們身上就會多一條這樣的線。」
「如果它們剛殺了人,這條線就是鮮紅色的。不過隨著時間推移,這些血紅色的因果線會慢慢變黑,最後在它們身上凝成黑線。」
池煜扒拉開小鬼身上的衣服,果然在它身上看到了交纏在一起的好多條血線。
「咚」一聲,哭喪棒重重敲在小鬼頭上。
池煜臉上的笑意消失,「你最近什麼時候殺的人,這麼多年一共殺了多少人?!」
被哭喪棒這麼一敲,小鬼只感覺被敲的地方要直接碎了。
它抱著腦袋短促慘叫一聲,「我……我不記得了!太多年……」
也太多人了……
它見池煜臉色陰沉得能掐出水來,趕緊把自家主人供了出來。
「官爺饒命啊!我……其實我也是受害者啊!我殺人都是被人逼的!殺害這些人不是我的本意啊!」
它抱著拳頭不停作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舉起小小的手讓池煜看,「官爺您看,我死的時候才這麼大點兒,我哪裡會殺人啊!」
「是一個黑衣阿贊把我父母都殺了,還把我練成了佛牌,一直逼我殺人,我是迫不得已才去傷害別人的!」
它哭得嗚嗚咽咽,何沅聽到「黑衣阿贊」這四個字,眼中的睡意一點點消失。
「你說的黑衣阿贊,是不是住在郊區那個?」
「是是是!」見這個蘇漾竟然直到它家主人,要糖小鬼忙不迭點頭。
對著何沅乖乖作揖,「大人,既然您知道他,肯定知道他有多壞了!你要幫我證明啊,我真的是被逼的!」
小鬼滑頭,何沅見多了這種見鬼說鬼話的傢伙,直接略過了它的話,皺眉問道:
「都這麼多天了,沒有國際玄師協會的人去那邊嗎?」
「啊?大人您說什麼協會?」要糖小鬼懵逼,「我不知道啊,那邊一直都是只有那個黑衣阿贊。」
何沅壓下心裡的疑惑,對池煜擺擺手,「算了,我一會兒去趟何家。你帶著你的三等功去下面領獎吧。」
池煜眼睛一亮,帶著小鬼就打算開鬼門下去。
「等等。」何沅突然叫住他,「這小鬼身上的血線還這麼新鮮,應該還沒來得及吸收它剛殺的那個人的靈魂。」
「送這個小鬼下忘川的時候,別忘了把它身上那個靈魂分離出來,送去投胎。」
「啊?」池煜拎起小鬼,「它是要被下忘川的嗎?」
小鬼也懵了。
它本以為自己就算被這些陰間條子抓到了,頂多就是在十八層地獄中的一層待個百來年,誰知道竟然要下忘川。
那可是厲鬼滿地的忘川河!它要是被扔進去,不僅要日日重複死時的痛苦,還要被那些強大的厲鬼欺負……
「不!不!我不要去忘川!」
「我不要去忘川!」
它突然開始掙扎,池煜一個布查,差一點兒讓它掙脫。
「你放開我!你這個該死的條子!」小鬼一改剛剛的溫順,稚嫩的小臉兒變得青面獠牙,使勁兒伸長手想去抓池煜的臉。
它厲聲尖叫,「我都說了,我也是受害者!我是被逼的!」
「為什麼還要把我下忘川!為什麼!」
它還想張大嘴去咬池煜,沒咬到,上下牙齒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池煜被它歇斯底里的樣子嚇了一跳,強裝鎮定大吼,「你是受害者,那被你殺死的那些人就活該嗎?!」
他聲音大,小鬼的聲音更大,「那不然呢!我死的時候還不到六歲,那個黑衣阿贊逼著我去殺人,不殺人就打得我魂飛魄散!」
「我除了聽他的去殺人,還有別的活路嗎!」
池煜噎住。
小鬼叫得更起勁,「我父母和我被那個黑衣阿贊盯上,被殺,都是我們倒霉,那被我殺的那些人,也都怪他們倒霉!」
「不然世界上這麼多人,為什麼我只殺他們,不去殺別人!」
如果說最開始池煜對這個小鬼還有兩分同情,聽這小鬼說出這番話,他的心裡只剩下了怒氣。
什麼叫倀鬼?為虎作倀,這個小鬼就是一個極好的例子!
「那今天呢?」何沅突然開口。
她打了個哈欠,隨便披上一件外套,眼神淡漠看向怔住的小鬼。
小鬼不明所以:「什麼?」
「那今天你來殺我,也是被逼的嗎?」
小鬼張口想說是,可何沅只是眼神涼涼望著它,它就感覺上下嘴唇有萬斤重,怎麼也張不開嘴。
「你剛看到我時,挺興奮的吧。還說什麼來著?」
何沅站在別墅的室內門前,一手放在門把手上,佯裝回憶。
「你說我是個無門無派的野路子,不怕我打得過你……你是這麼說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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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你在想什麼?是在想你不想殺了我,只是被逼無奈,還是……」
何沅眼神淡淡盯著它,「對於能虐殺我,而感到激動呢?」
小鬼眼神躲閃,不敢去看她的眼。
「好了,小池煜你帶它下去吧。」何沅側身出門,背對著池煜擺擺手,「它們這些鬼啊,最會騙人了。不然怎麼說是鬼話連篇呢!」
池煜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被耍了,一把抓住小鬼的領子,「你騙我?」
「嘁!」小鬼不屑,「鬼說什麼你都信,什麼三等功,你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大概是知道自己被下忘川已成定局,小鬼不復剛才的諂媚,專挑難聽的講。
池煜也不是受氣的脾氣,直接拿勾魂鎖捆上了小鬼的嘴,帶著自己的三等功穿過鬼門。
昨天累了一天,今天有不少鬼差在休息,池煜直接去找了相識的老白。
老白見他牽著個厲鬼走過來,眼瞪得像銅鈴一般大,「仙君捉的?」
「我捉的!」池煜悄悄挺起腰板。
老白不信,「仙君捉了,讓你來領功的?」
「誒,不是,老白。」池煜表示不服,「為啥就一定得是我媽捉的?我難道不行嗎?」
「這要是一般的厲鬼,那池煜小弟你不是不行!可你看看這厲鬼,」老白指著小鬼身上黑色的因果線,「你看看這鬼身上的因果,這已經是大鬼!你能捉了它?」
池煜不太懂,「我捉不了它?」
「當然不能了!這種大鬼拼盡全力掙扎,咱們無常統一發的勾魂索根本勾不住它!」
老白之後再說什麼,池煜沒聽清,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原來他媽當時並沒有睡著啊!
「對了老白,」池煜趕緊把那根血紅色的因果線摘出來,「我媽說這個靈魂還沒有被這小鬼頭吸收,讓我送它去投胎。」
「啊,這個好說!」
五分鐘後,池煜牽著迷茫的司機大叔站在奈何橋邊,示意他領一下投胎的號碼牌。
司機大叔捏著號碼牌,不知所措,「我這是……真死了?」
池煜點頭。
「哎,我……我怎麼就死了呢!」司機大叔嘆了口氣,捏著號碼牌坐下來。
池煜告訴他,「陰間和陽間沒什麼區別,你要是想通了就去前面的陰間就業處打聽一下,有合適你的工作就準備賺錢吧。」
至於其他東西,相信這個司機大叔在陰間待多了,就明白了。
「等等!等等!」司機大叔痛苦面具,「我都死了,還得打工啊!」
他不敢置信指著自己,又指了指自己眼睛處的兩個血洞,「我!我已經死了!我死了還得打工?」
池煜誠懇點頭,司機大叔要崩潰了。
「媽的,到哪兒都得上班……」
池煜聽著司機大叔的罵罵咧咧的聲音走開,拿出手機給他媽打電話。
電話里無人接聽。
-
「家主,這邊。」
何雲浩帶著何沅在自家爺爺修建的密道里左拐右拐,很快到了爺爺的書房。
作為老牌玄學世家的長老之一,何雲浩爺爺也是財大氣粗,僅僅一個書房就搞出來個三室一廳,門口還是厚重、防炸的密碼大門。
何沅看著大門上雕刻出來的紋路,那是道防止鬼進入的驅鬼符。
甚至在驅鬼符的下層,還有天雷符。
只要有鬼敢硬闖,四周就會降下天雷,將打算強闖的鬼打得魂飛魄散。
物理防禦對付人,魔法防禦對付鬼,何雲浩的爺爺倒是想得挺周到。
可以他對上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的親孫子。
何雲浩從口袋裡掏出來一把鑰匙,直接插到了鎖孔里。
「這是我之前從我爺爺那裡偷來的鑰匙,沒想到今天派上用場了。」
「咔噠」一聲,厚重大門的鎖被打開了。
何雲浩招呼何沅往裡走,「走吧家主,我知道爺爺的日記在哪兒。」
他輕車熟路摸進屋子,在三室一廳的其中一個房間裡翻找起來。
何沅站在一扇空白的牆前,抬頭看著牆上的花紋。
這裡竟然也有驅鬼符和天雷符。
看來何雲浩的爺爺想得挺周全,擔心有鬼會從牆體這邊攻破,所以在幾面牆上都畫了驅鬼的符咒。
不用想,地板上肯定也有。
「家主。」
何雲浩從房間裡探出頭,對著何沅招招手。
「我找到我爺爺放日記的那個箱子了,不過箱子太大了,要不您過來找找?」
他爺爺每天睡覺前都要來書房寫日記,據他爺爺曾經炫耀,這是他六歲時就養成的習慣。
如今他爺爺都七十高齡了,每年一本日記本,70本日記整整齊齊放在箱子裡,何雲浩一時無從下手。
不過他爺爺有點強迫症,每本日記上都有年份,聽他奶奶說,他爺爺打算在死前用半年時間看一下這些日記,回憶往昔。
日記本上有年份標記,有利於他爺爺自己查找。
何沅在箱子裡找了一番,翻找出了她出生前那幾年的日記。
「就是這幾本。」
「家主,您要不在這裡看吧。」何雲浩擔心打草驚蛇,「我爺爺有強迫症,每天都要整理他書房裡的東西,把這幾本日記帶走,他可能會懷疑。」
「既然這樣,那我就在這邊看吧。」
「好!」何雲浩主動走到外面,「那家主您慢慢看,我去外面給您放風。」
何沅翻開老爺子的前幾本日記,這幾本與其說是日記,倒不如說是何家的大小事記錄本。
裡面很少有老爺子本人的想法,大多都是何家發生的事。
小到何家弟子某某打架,大到何家繼承人即位,事無巨細。
何沅一路翻到自己出生的前一年——按照老爺子的記錄習慣,這一年應該是她媽懷上她的日子。
不說別的,裡面至少應該有她爸媽的事情。
但老爺子不講武德。
「怎麼是空白的?」
一連翻了十多頁都是空白,何沅狠狠皺起眉。
「我爸媽的事情,老爺子怎麼沒記下來?!」
甚至不僅那十多頁,這一年的日記,半本都是空白。
而在結束空白的那頁紙上,老爺子也只留下來一句話;
【留給晚年回憶,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