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老太太猶豫了,林文君臉上的笑容卻越來越大。
她圍了老太太轉了圈,心情大好地欣賞她臉上的表情,得意揚揚抱胸。
「喂,你怎麼不敢了?該不會也知道在我爸心裡,你不管怎麼努力、付出多少,都比不過我這個有血緣的親生女兒吧?」
她重新把包重重扔回老太太懷裡,「砰」的一聲,再次將老太太的身形撞得晃了晃。
林文君下巴高高揚起,惡劣一笑,挑眉笑道:「既然知道你在這個家裡沒地位,那就乖乖去給我找衣服。」
「不然沒準兒哪天我一不高興,故意從樓梯上滾下去,非說是你推的……」
「你說,我爸是信你,還是信我呢?」
老太太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
這個問題的答案,她們兩個人彼此心知肚明,一旦她們兩個鬧起來,林父肯定會偏向林文君這個親生女兒。
老太太的表情越難看,林文君心裡越高興。
她背過身,哼著小曲把頭髮紮起來,側頭吩咐:「去吧,給我把睡衣找過來,我要洗澡了。」
老太太一言不發去了林文君的房間,拿著睡衣出來,使勁往林文君懷裡一扔。
「你瘋了!」
林文君剛紮起頭髮,正打算進浴室,聽到老太太的腳步聲一扭頭,被突然飛過來的睡衣直接砸到了臉上。
林文君不敢置信瞪著老太太,「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剛剛我跟你說的話,上個樓就全忘了嗎?!」
誰知道剛剛該被她氣得說不出話的老太太,此時卻冷下了臉。
「你說得對,不管我付出多少,在你爸心裡,我都比不過你這個女兒。可你別忘了,你是和我一樣的可憐蟲。」
「你為池碩文付出這麼多,在他心裡比得上蘇漾嗎?」
「你這次回來都是自己一個人,不會在你兒子心裡,你同樣比不過蘇漾吧?」
孩子的話題一下子點燃了林文君的怒火。
是,她是為了池碩文付出這麼多,依舊比不過蘇漾。
可經過這個嘴賤老太太一說,她才反應過來,她更生氣的是池友北的態度。
池碩文只是她的男人,可池友北是她的親兒子啊!
連她的親兒子都不站在她這邊……
老太太見林文君的臉色一會兒黑,一會兒白,在心裡冷哼。
現在知道後悔了,那早幹什麼去了?
將自己的兒子送給別人養,就應該知道有這麼一天。
她轉過身,聲音沒好氣:「明天早上六點半,我要帶你爸去公園裡散步,早飯你自己做。」
說完,在林文君咬牙切齒的表情里,她勝利者一樣轉過身,悄悄走進林父的房間,動作輕輕帶上了門。
盯著那本來應該屬於她親生父母臥室的大門,林文君把拳頭捏得咯吱咯吱響,直到指節發白,才帶著一身火氣走進浴室。
-
然而,這註定是個漫長的夜晚。
在林文君回到老父親家中時,另一邊的董暮雨卻沒處可去,乾脆直接找上了那個黑衣阿贊。
黑衣阿贊所在的小院矗立在黑夜中,像一條盤踞隱藏在夜色中的毒蛇,靜靜看著所來之人,等待著露出毒牙的最好時機。
董暮雨跪坐在那扇熟悉的門前,黑夜寒風陣陣,氣溫不斷下降,她忍不住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對著門恭敬叩拜。
「阿贊叔叔……」
她恭敬叫了聲,恐懼閉上眼,咽了口唾沫。彎腰跪坐在地上,眼睛不敢往上看,只敢緊緊盯著斑駁的地面。
「阿贊叔叔,我媽出事了……」
她深吸一口氣,把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又在裡面添油加醋說了不少。
直接將她媽說成了柔弱不能自理的小白花,而那個害她們一家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財神殿】主播和蘇漾,則是陷害他們一家的惡毒女配。
當然,她也不傻,知道面前一門之隔的黑衣阿贊和她爸是情敵關係,沒敢說她爸怎麼樣,只是著重說了下她媽的慘狀。
「叔叔,我媽現在連去的地方都沒有,只能去我外公家,可我外公年輕時候出軌,把我親外婆活活氣死了……」
「我媽去他那裡,一定會被我外公後面找的那個老太婆欺負的!」
「您知道我媽的脾氣有多好,她根本不會吵架,我都不敢想她在那裡會有多委屈!」
董暮雨講得繪聲繪色,情緒到了甚至不忘嚶嚶哭上兩聲,然而知道她哭完了,屋子裡的黑衣阿贊卻始終沒有動靜。
「叔叔?」董暮雨還以為黑衣阿贊在屋子裡睡著了,一想到自己剛剛的精湛演技都表演給瞎子看,她的表情確實一僵。
不過好在,黑衣阿贊並沒有睡著,隨著她一聲「叔叔」叫出聲,裡面很快傳出了一聲嘶啞低沉的「嗯」聲。
知道裡面的人沒睡,董暮雨很快調整表情,又擠出來兩滴淚。
「叔叔,我媽媽現在被蘇漾還有那個主播誣陷排擠的……在娛樂圈裡完全沒有立錐之地了!我媽是什麼樣的人,您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些壞人怎麼能這麼誣陷我媽呢!」
沒聽到黑衣阿贊的回應,董暮雨抿緊了唇,正打算繼續說,突然聽見黑衣阿贊的屋子裡傳出來一聲短促的輕笑。
這聲輕笑太短,短到董暮雨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聽。
黑衣阿贊嘶啞的聲音帶著微不可查的笑意,「所以,你是想讓我給你媽提供一個容身之所?」
董暮雨:「……」
她看了看黑衣阿贊這黑漆漆的院子,心裡狂跳,眼前頓時浮現出之前在他屋子裡看到過的小孩兒屍體,頭皮頓時發麻。
「不……不是……」
讓她媽在這裡住一段時間,她媽不得精神崩潰啊!
黑衣阿贊對她的反應並不吃驚,反問道:「那你想要什麼?」
董暮雨訥訥不得語。
她想要什麼?她當然是想要這個黑衣阿贊出手去對付【財神殿】的主播和蘇漾了!
可在她的計劃里,她一旦將她媽受到的這些委屈繪聲繪色講出來,這個願意為了她媽獨自一人來到異國他鄉的黑衣阿贊,一定會衝冠一怒為紅顏,二話不說去向蘇漾和那個主播開戰。
但……這個黑衣阿贊是什麼意思?他難道聽不出來她媽受委屈了?
還是說……他根本不喜歡她媽,所以根本不打算為她媽出頭?
這個想法出來的瞬間,不知怎麼的,她突然想起今天下午時,她爸和她弟弟從這個院子裡走出去的場景。
如果這個黑衣阿贊喜歡她媽,那為什麼還要醫治她爸這個情敵?
或許是這個突如其來的發現讓她亂了心神,也或許是別的,等董暮雨回過神來時,她已經將這個問題問出來了。
意識到自己竟然質問了這個掌握著她們一家命運的黑衣阿贊,董暮雨的臉頓時慘白下來。
然而黑衣阿贊卻沒有像她想像中那樣生氣,反而笑出了聲。
他的聲音本來就嘶啞難聽,笑起來時就更難聽了,讓董暮雨忍不住頭皮發麻。
但她很快就沒有心思去注意黑衣阿贊的笑聲了,因為黑衣阿贊好笑一般問了她一個問題:
𝚜𝚝𝚘𝟻𝟻.𝚌𝚘𝚖
「你爸出了一千萬讓我給他治腿,既然有錢賺,那我為什麼不掙?」
董暮雨:「……」
她呆愣住,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雖然說她喜歡霍雲尊,其中也必不可少的有著金錢、地位、權勢等等世俗的原因,但在她心裡真正的愛情還是應該拋離這些的。
可這些話從黑衣阿贊嘴裡說出來,她突然懷疑她媽之前跟她說過的話——黑衣阿贊自己孤身一人來到這個國家,真的是為了她媽嗎?
如果是為了她媽,又為什麼收了情敵的錢,去幫情敵治腿,還把話說得如此理直氣壯?
她迷惘眨眨眼,不敢讓自己往深里想,只能沉默望著地面。
她不說話,黑衣阿贊同樣沒有出聲,仿佛正在靜靜等著她回答之前的問題。
過了好一會,一陣寒冷的夜風吹過,凍得董暮雨直哆嗦。
加上她跪在冰冷的地上,寒氣幾乎將她整個人包圍。而黑衣阿贊始終沒有「衝冠一怒為紅顏」的意思,她只能咬了咬唇,艱難道:
「叔叔,被蘇漾還有那個主播這麼一搞,我媽的事業算是全完了。不僅我媽的事業被影響了,我和弟弟的事業也是……」
雖然察覺到黑衣阿贊對她媽的感情似乎並不是她和她媽想像的,但董暮雨還是沒有提到她父親。
「您有沒有辦法幫幫我和我弟弟,把我們從這個漩渦中摘出來?」
「我?」黑衣阿贊的聲音從門後傳出來,嘶啞的嗓音也蓋不住他帶著嗤笑的驚訝,「你們娛樂圈的事情,你來找我這個黑衣阿贊?」
不等董暮雨開口解釋,他輕笑一聲,董暮雨立刻感覺有一道探究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如芒在背,似乎能將她看穿。
黑衣阿贊:「呵,怎麼從這個漩渦里出來,你不是早就有辦法了嗎,怎麼還來找我?」
「還是說……你希望這個方法能從我嘴裡說出來,你也好少一點兒負罪感?」
別人或許聽不懂這句話,但作為主角之一的董暮雨卻瞬間慌了。
「不是的!」她瞪大眼,慌亂搖頭,「不是的,阿贊叔叔!」
「我沒這麼想過,我沒想到什麼辦法,也沒想過要將鍋推到您身上,我只是……」
「行了。」她想解釋,可黑衣阿贊早已經不想聽。
「有沒有,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不管你有什麼樣的小心思,我可以直白地告訴你,這件事我沒辦法幫你。」
「既然沒有別的事,那就回去吧。」
黑衣阿贊下了逐客令,董暮雨眼神慌張,嘴唇嚅囁兩下,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可就在她要走的時候,黑衣阿贊又在她身後叫住了她。
「等等。」
董暮雨心中一喜,連忙小跑過去,雙眼微亮,期待道:「阿贊叔叔……」
黑衣阿贊的聲音隔著一扇門,傳到董暮雨耳朵里時有些不真切,「我雖然沒辦法讓你從這個漩渦里拉出來,但是我能讓你媽洗白身上的罵名。」
董暮雨眼中的希冀湮滅。
她媽身上的罵名是白是黑,她這個當女兒怎麼會不知道?
她重重閉上眼,突然有點後悔剛剛的添油加醋。
可黑衣阿贊依舊沒有給她解釋的機會,扔下一句「讓你媽明天來見我」,董暮雨眼前一花,回過神就已經站在了小院的外面。
望著小院已經斑駁的大門,董暮雨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卻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她揉了揉有些不舒服的鼻子,又摸了把自己的額頭——應該是發燒了。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她縮成一團,順著小院旁邊的公路往外走,走到和司機約定的地點,卻並沒有看到那個多嘴又愛嘮嗑的司機大叔。
董暮雨懵了,在原地轉了兩圈,確定沒有看到司機大叔的車,她罵罵咧咧掏出手機給司機打電話。
「不是說好我加錢,你在路邊等我的嗎?!這邊這麼偏僻,晚上的天氣又這麼冷,你跑了,我怎麼回去啊!」
「風這麼大,你該不會讓我一個女孩子走夜路自己走回去吧!」
她的聲音因氣憤而顯得尖厲,在寂靜濃稠的夜色中格外突出。
這麼兩句喊下去,不知道是因為心裡有鬼,還是她現在已經開始相信鬼神的存在,董暮雨手裡拿著手機,盯著身邊黑黢黢的風景,總感覺這些黑暗裡有東西。
好在這時,司機大叔的聲音恰巧從電話里傳來。
「喂,是剛剛坐我車的小姐嗎?」
司機大叔那邊的聲音鬼鬼祟祟,董暮雨聽了火大。
「當然是我啊,不然你以為誰會在這種時候打電話給你啊!」
「我不是讓你在這邊等著我嗎,我給你價錢,你答應得好好的,現在你人呢?!」
被董暮雨這麼一通臭罵,那邊的司機大叔卻沒有生氣,對董暮雨好言相勸:
「姑娘啊,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你知道吧?」
「你待的那個地兒……它……它不乾淨啊!」
「不乾淨?」董暮雨想都沒想直接懟了回去,「一個荒郊野嶺,也想讓它有多乾淨……」
話一說出口,她猛地愣住。
等等,不乾淨?是那個不乾淨嗎……
電話里的司機大叔無奈,「它不是那個髒你知道吧?它是……它是不乾淨……」
董暮雨僵愣在原地,緊緊捏著手裡的手機,眼神呆滯掃視著周圍,愈發覺得身邊的黑暗裡有東西。
她抓緊身上的衣服,可冷風還是在往領口裡灌,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抓住了她的褲腿。
「姑娘啊,你聽我一句勸,那個地方你別多待。」
司機小心翼翼的聲音從電話里傳出來,「我剛剛在那裡等著你,車裡突然多出來一個小孩兒,問我有沒有糖……」
「媽的,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怎麼可能有小孩兒!」
司機大叔聲音一直在顫,但還是強忍著恐懼說服董暮雨,「姑娘啊,叔也不是故意扔下你不管,叔實在是太害怕了,現在就在往最近的寺廟走,打算去求張符來。」
「你啊,要不再打個車,要不就返回去,去你那個叔叔家再待一會兒,明天天亮再走。」
「那個地方太詭異了,我真不敢待了……」
司機自認為已經仁至義盡,說完就掛了電話。
他這麼一掛電話,就真只剩下了董暮雨一個人面對周圍的黑暗。
站在黑暗裡,她拿著手機直哆嗦,原本想再去黑衣阿贊那裡待一會兒,可雙腿卻好像灌了鉛,怎麼也挪動不了。
感覺確實有東西在扯她的褲腿,董暮雨被嚇得差點哭出聲。
原來人在極致恐懼下,是真的會被嚇得動不了……
她恨不得暈過去,可現實卻不肯讓她如願。
「姐姐。」
她的褲腿又被人扯了扯,小孩兒帶笑的聲音從身邊傳來。
「姐姐,你有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