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7章 不著痕跡

  她的氣息與一年前又有不同了,現在連他也探不透她的虛實。可她無論再怎樣強大,也不可能直接晉入神境,這烏泱泱幾萬人,對她來說也不是好對付的,何況這裡頭還有個沙度烈的大將宗鱗,那也是成名已久的人物。

  她到底如何辦到的,他可是感興趣得要命。

  他的語氣再關懷,看向她也是目光炯炯,熱切得很。寧小閒後退一步,沒好氣道:「我好得很,毫髮未損,呃——」忽然想起宗鱗其實還是斬下了她的一縷頭髮,於是改口,「安然無恙。反倒是給你治傷費了好大功夫,你要怎麼報恩?」她稍微誇大了些,卻也不離事實。和宗氏兄弟的一番急戰的確驚險百出,可她也取了巧,占了優勢。若說損耗,這一戰反而不如她凝出這一枚青果。

  真當汨羅傷口上的煞力是那麼好驅逐的嗎?摩詰天大將七夜臨死前將滿腔怨憎都融入這一擊之中,她想化解之,這一枚青果中的力量也要飽滿得驚人。

  人情這東西比錢還貴重,尤其在這些大能之間。

  汨羅長嘆一聲:「我有的,你不要。」她以一人之力擊退了沙度烈對銀沙嘴的增援,消彌天大禍於無形,於奉天府有恩;她治好七夜留給他的腐毒,於他有恩。他富可敵國,功近造化,無論是欠下誰的恩情都能完美報償。

  除了她。

  寧小閒最後一句只出於習慣,她平素和人談判慣了,這話幾乎不經大腦。可是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這麼問,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

  不過汨羅這一句感嘆好似無心,頓了一下,話鋒就轉了過去,圓融無痕:「你方才加持在我身上的力量,是取自蠻人?」

  剛才他和七夜大戰未決,兩人無論是修為還是神通,其實相差不大,七夜是老牌聖人境,戰鬥經驗豐富,汨羅卻是傳承了天狐的衣缽,機變百出,兩人很長時間都不分軒輊。尤其他不得已飛劍斬殺混元境,其實就被七夜抓住了破綻重創於他。這時雲下及時有青光飛上來,甫一接觸,他就覺得肌體被注入強大力量,就連精神都為之一振。也就趁著這機會,他才用以傷換命的打法換得了這場戰鬥的勝利。

  這其中機竅,別人不知,他難道還不曉得麼?汨羅自身就練成許多旁門左道,再觀望下方戰場的情況,很輕易就明白寧小閒是抽取了蠻人的生命力,為他加持。

  這世間強者的領域千奇百怪,有的特別珍貴,有的卻特別廢材。寧小閒的領域他雖然不清楚具體特性,但只看這一手就明白,削弱敵方、加持友軍,那叫「此削彼長」,堪稱群戰的最好輔助。

  寧小閒也知道這事兒瞞不過他,很乾脆地「嗯」了一聲:「好了。」她的領域之力賦名為生殺予奪,能將敵人的生命力抽取出來,加持在指定的人物身上。這也是她第一次在大規模群戰中試用領域力量,發現領域內的敵人修為越低、數量越少,個體被抽取生命力的效果就越明顯,若是分攤的人多了,受到的傷害也平均出去,不會有辣麼大的殺傷力。

  不過領域的力量會隨著境界一起提升,並且她汲取兩萬人之力來加持汨羅一人,看起來效果相當不錯,這就是相當利好的消息了。要知道在這個等階的戰鬥中,修為高出一絲,也許戰鬥的結果就完全不同。她很樂意做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此時汨羅傷口當中那一顆青果已經完全被黑氣覆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縮小,顯然是被黑氣蠶食瓜分。她取出獠牙,匕尖在傷上輕巧一挑,就將這變作了純黑的果實撥進儲物袋中。而後,再度凝出新的青果塞進汨羅的傷口。

  如此往復三次,傷口中才不再有黑氣冒出。汨羅自行檢視,也是點頭道:「可以了。」

  敵人殘餘的力量盡去,他的肌體即開始癒合。寧小閒是丹師出身,秉著送佛送上西的心態,替他將斷骨給處理了,又將嵌入心臟的骨刺小心挑了出來。

  她這邊忙忙碌碌,汨羅低頭凝視,只覺恍惚又回到當年的烏馱城。那時候他受兄長慶忌追殺,也是傷及心脈,也是被這丫頭治好了……歷史總是驚人地相似。

  只不過,他和她都不是當年的模樣了。

  狡猾的風從帳外鑽進來,吹得她額前的秀髮第三次拂過秀挺的鼻尖。汨羅伸指,想將這一縷秀髮撥開。

  他的動作不快,寧小閒卻後退一步,拍了拍手:「大功告成!」

  她躲開了,而且很自然。

  汨羅不著痕跡地收回了手,笑道:「多謝。」

  七夜殘留在他傷口中的力量盡祛,身體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回復,在肌肉重新癒合如初之前,她望見這人的胸骨已經重新長好,想來是無大礙了,遂滿意地點了點頭:「珍重。」

  汨羅嘴唇一抿,目光掃在她身上:「你怎會在烏馱城?」隱流的主戰場在中州附近,離這裡還遠著呢。

  寧小閒笑了笑:「找個清靜地方閉關罷了。」她要閉關,就不能呆在中京那種人煙密集之處。參悟大道時要重新梳理當年心境,遂在西行路上選取了一地。烏馱城附近清靜,靈氣充裕,否則怎能滋生靈礦?再說齊家數十代人都侍奉玄天娘娘,是她最忠誠的信徒,若有甚事交代齊家去辦,也是最好不過。

  誰能料到這樣巧法兒,天隙就開在烏馱城裡?「不過話說回來,蠻祖的推演之法不應有誤,烏馱城天隙的意外開啟,會不會是天地規則的改變了?」她對大道的領悟今非昔比,第一時間就摸到了個中訣竅。

  「兩個世界的運行和交逆,原本就是矛盾重重,中間出些紕漏也不足為奇。」汨羅將衣裳緩緩穿好,動作優雅。

  這世上穿衣服還能穿得這麼好看的男人,不多。

  寧小閒面上露出一絲憂色:「烏馱城天隙一開,你境內的天隙也太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