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木針上面立刻散發出淡淡青光,下一瞬即穩住他的形態,使之不得變形。
小鬼尖吼一聲,身體當中的煞氣聚集起來,要將這木針腐蝕掉,卻不想見寧小閒已經直接站到他身後,袖中有幾根藤蔓伸出,層層絞住了他的脖子,用力勒緊!
這樣不起眼的一根藤索,居然就勒得宗勝連連後退。他面露痛苦之色,倒好似活人脖頸被鉤子戳破,一雙小手伸在頸間掰個不停,一時卻不能競功。
宗鱗仰頭瞧見這一幕,眼角跳動,惜乎原身太龐大,失之靈巧,只得剎那間變回人形,刀光如匹練,要將這藤索劃斷。不過這時候,寧小閒右手中烏光一閃,有長鞭如游龍夭矯,乾脆俐落地將長刀格開!
「叮嚀」,聲音雖小,然而二者相擊產生的震盪波,將整座森林都震得搖擺不定。落葉簌簌中,寧小閒退開一步,宗鱗卻被擊得倒飛出去七丈!
落地時,他眼中已經寫滿了震驚!這般硬撼是半點技巧也不講,純粹力量比拼,然而這女子的氣力,竟然還在他之上。
不過他沒有半分猶豫,甫一落地,刀光已如刮地的北風般重新席捲而至,威力居然比之前任何一次攻擊還要再提起一個台階!
天地間,似乎就剩下銀亮如雪的刀光!
那是連寧小閒也絕不想直攖其鋒的狂暴戰意。這時就連她也忍不住要佩服這人的道行精深,竟然能如拍岸的驚濤,一波更勝一波。不過她纖足一點,迎面直上,似乎還打算交手一次。
待到刀鋒上的罡氣都斬落她額前一縷秀髮時,她才猛地提起宗勝,將他直接擋在自己身前。
小鬼腦中的木針也不知到底是什麼奇木製成,無論宗勝怎樣催動煞力也腐蝕不掉,反倒激得它自針尖萌發一點金光。宗勝的靈體在虛實之間幾度切換,終究無用。一旦他使出全力,木針上的金光就越發濃郁,到最後光芒熠熠,仿佛通體金鑄。同時耳邊還會縈繞起一種低喃,仿佛嘆息也仿佛頌念,聲調卻蒼老而古樸。
她舉起宗勝當擋箭牌,宗鱗若不收手,勢必要活劈了自己兄弟。他的刀術走陽剛霸道路線,其實恰好是宗勝鬼術的克星,否則豢養這個等階的鬼修,一不小心就要受其反噬。
宗勝已經死在他手裡一次,饒是宗鱗道心再堅定,也不忍再對自己親兄弟出手了。
於是他刀鋒一轉,硬生生劃了個圓弧,劈開宗勝,斜切向綁縛小鬼的藤索。
到了聖人境,神通多數可以收發由心,己身受到的反噬之力甚小。
他的道藝已臻化境,這一刀中途改向居然圓融無礙,仿佛渾然天成。不過原本凌厲無匹的氣機終是硬生生挫掉,不再像先前那般牢牢鎖定敵人。
刀尖快要挑到藤索的那一瞬間,寧小閒又不見了。
這回隨她一起消失的,還有宗勝。
在這片領域裡,到底誰才是瞎子?
他現在也沒功夫追究對方為何在五感盡失的領域裡還能夠自如對敵,頭也不回,反手一刀劈了出去。對方消失,最可能即從背後來襲。
果然身後傳來「叮」地一聲清響,他執刀的右臂劇震,連虎口都被震得裂開——對方施加的壓迫感太強,他居然無法全部卸力,緊接著後背劇痛,被對方劃開了一尺來長的口子。
此時他也已經轉過身來,望見寧小閒手裡執著一柄短匕,匕尖上還沾著他一點碧血尚未滑落。
她對他微微一笑。
宗鱗還未及施展,傷口處就傳來一絲奇特的感覺。
仙人境以上的大能,出手往往附有自己獨特的力量,侵入傷口後驅之不祛,會造成很大麻煩。宗鱗第一時間調動煞力,準備將它先鎮壓下去,待戰後再來處理,不過憑煞力如何團團包圍,這一點古怪的力量居然攔也攔不住,飛快鑽進了心臟。
心底頓時生出一點難言的悸動,鼻腔一酸,臉忍不住皺了起來。也那種感覺……他很久很久都不曾體會過了,自從成年以後。
宗鱗嗚地一聲,哭了出來。
雖然只有短短一瞬,但他的確感覺到淚水溢出眼眶、模糊了視野,像是識海深處的幼年記憶驟然被浪花翻了上來,那些吃過苦、受過的罪,那些背負在身上的罪孽和血債,都令他心下酸楚!
荒唐!雖說蠻人境界的晉升沒有天劫這個攔路虎,不需要時時警惕自己的心魔,可是能夠達到聖人境的,哪一個不是道心堅定如磐石,怎可能在臨對敵時忽然真情流露?
宗鱗當然明白中了對方暗算,雖然不曉得寧小閒手裡有一寶物名為碧眼金蟾精血,匕首獠牙只要在他身上破開一處傷口,哪怕再細小,只要見了血,「痛哭流涕」這個天賦特效就一定可以發動!
當然,中者修為越高,「痛哭流涕」的效果也就越弱,宗鱗已是聖人境,相當於修仙者的真仙境,因此只哽咽了一聲就強行抑住莫名湧上來的小情緒。
這就足夠了,寧小閒要的也就是這麼一瞬間的空隙而已。
既然是哭,就免不了張嘴抽氣。
雖然宗鱗的嘴只張開一條縫就趕緊閉上,這當口兒卻已經有一物「嗖」地鑽了進去,快得連他都看不清那是何物,寧小閒是如何出手的。
不過他馬上知道這東西從哪裡出去——就在寧小閒的注視之下,宗鱗後顱突然綻出了一朵淒艷至極的血花!
這東西居然從他大腦當中穿過。最重要的是,它居然鑿穿了他的識海,在裡面掀起了驚天駭浪!
排山倒海般的暈眩和痛楚令宗鱗忍不住停下腳步。
這一剎那的內視,令他終於看清這東西的模樣——不到一寸長的精緻小箭,箭身啞光,顏色偏暗,不知什麼材質造成,卻能破壞聖人境的識海。
就這麼一耽擱的功夫,寧小閒已經欺身而上,幾乎貼著他背部,手起、匕落!
獠牙頓時從他第二胸椎骨上方斜斜戳了進去,乾脆俐落如同切進了豆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