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9章 我就是

  第2339章 我就是

  「玄天娘娘對我們恩重如山,你卻跟仇敵報告她的位置!你讓我怎麼有臉去見齊家的列祖列宗!」

  阿玉害怕,往小庭院的月牙門就逃,齊老夫人顫巍巍拄著拐追了出去,罵聲不絕,聽起來中氣倒是很足。

  邊上的蠻兵瞪了瞪眼:「要追不?」

  他的同伴光顧著在大宅里翻箱倒櫃,聞言頭也不回:「就一個沒用的老太婆,能跑到哪兒去?」

  也是,看她那快要入土的模樣,能翻上天啊?這蠻兵也就心安理得地放她去了。

  一小一老,一前一後,很快就沒了影兒,只有老太太的罵聲從遠處傳來,卻也是越來越小了。

  她到底年邁,拐杖又是雞翅木造的,份量實秤得很,半點沒有偷工減料。追出去五、六十丈,齊老夫人已經捂著胸口,上氣不接下氣。

  到底是老了,想想二十年前她還能健步如飛的時候,就得感嘆歲月不饒人。她暗自唏噓一下,往外望了一眼。祖孫倆一逃一追,已經跑到了一側廂房裡來,這裡是僕役居住的地方,沒有值錢的東西,附近也就沒有蠻人。

  齊老夫人緩緩轉身,竟是要撇下玄孫女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阿玉雖然害怕,到底還記掛著她,這時就怯生生道:「祖奶奶,您沒事吧?」

  齊老夫人慢慢直起腰,忽然冷笑一聲:「誰是你祖奶奶?」

  阿玉望著她的眼神,頓時像見了鬼。

  齊老夫人昏花的雙眼忽然清明,拐杖在地上一頓:「不管你是什麼東西,必定不是我玄孫女兒阿玉!」

  這一句,聲色俱厲、斬釘截鐵。

  聽罷,「阿玉」臉上驚惶的表情漸漸消失,變得格外平靜,甚至側了側頭:「何以見得?」

  齊老夫人呵了一聲:「我那玄孫女兒性子乖巧,最聽父母之言,怎會偷偷留了下來?」她是齊家老祖,兒孫繞膝,齊家人丁又興旺,不知有多少孩兒要在她這裡爭寵,大宅門裡的媳婦兒個個將自己的孩子管教得乖乖巧巧地,就為討老祖宗喜歡,而最得齊老夫人歡心的阿玉蘭心蕙質,看人眼色的本事比大人還厲害,又怎麼突然變作這樣不經撩撥的熊孩子脾氣?

  「阿玉」笑了:「就這樣?」

  齊老夫人深深凝視著她:「再說,阿玉的父親,也就是我家小七從來最識大體,玄天娘娘憩在烏馱這是何等機要,他就是把話爛在肚裡也不可能去跟婦道人家說!阿玉的娘,絕不可能知道!」

  「阿玉」慢慢點了點頭:「好,說得好。我不是阿玉。」

  齊老夫人昂首道:「不知道你是哪裡鑽出來的妖孽,居然敢將玄天娘娘的消息透露給蠻人知曉!你最好祈禱隱流不會找上你,否則——」

  」阿玉「眨了眨眼,忽然打斷她:「我既然不是阿玉,你就不想知道真的阿玉在哪?」

  齊老夫人臉皮微微抽搐,顯然被說到了心痛之處,但她咬了咬牙:「不外乎一死!天下大亂,難道我齊家人可以獨善其身?」

  「說得好。」眼前這小小女孩讚許一聲,「不過阿玉未死,眼下正和齊家其他人在一起,逃往坤耶城。」

  齊老夫人這才震驚道:「你,你知道……」不好,她的家人危險了!

  「我知道齊家人的去向麼?」小女孩笑了,露出一口白牙,「何止?我還知道你十五歲那一年,本要和城南的書生私奔的。那書生姓柳,賣畫為生,雖然俊俏多才,卻窮得叮噹響,齊家必定不會同意你們的婚事。你們約好的日子是三月十五晚上,不過那一天你等到月兒西斜他都未出現……」她聳了聳肩,「實際上,他從此也再未出現過,你爹爹後來告訴你,齊家給了他一些錢,他拿著就跑了,再不回頭。兩年以後,你嫁入坤耶城徐家,那也是地方大戶。不過徐家二十年後不幸遇上仙禍,滿門幾乎死絕,你也成了寡婦,這才回到娘家,慢慢從齊少夫人變成了齊老夫人。我說得可對?」

  齊老夫人都聽傻了,好半天伸一根手指對著她,顫聲道:「你,你,你怎麼會知道?」

  「阿玉」眨了眨眼:「我怎麼不知道?我甚至還曉得,你在夜半無人時也常常想起年少的荒唐,想著當年要是柳書生帶你走了……」說到這裡,她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齊老夫人一個勁兒搖頭,嘎聲道:「你,你怎可能知道!這些都是我在,我在……」

  「這些都是你向玄天娘娘祈禱時,偶爾出神所思。」阿玉接口,看著齊老夫人望過來的眼神由震驚變作了不可思議,「我說得可對?」

  齊老夫人顫聲:「你,莫非您就是……」這些舊事她都埋在心底,秘則不宣,從未對人提起,偶爾夜深人靜時才會悄自回想。大概是人老了,總會懷舊。可是這些最隱秘也最美好的往事,知道的人大概都去世了吧?若說當世還有一人通曉,一定是默默聆聽了她的心聲。

  知道她心事的人,只有玄天娘娘!

  「阿玉」嘴角輕揚:「我就是。」

  那雙屬於孩童的純潔眼眸中,忽然爆出了靈動而精銳的光芒!

  「老太婆該死!」齊老夫人不顫抖了,扶著自己的拐杖就要下跪。她方才還追打了玄天娘娘一路!

  可是膝下忽有清風托扶,不讓她彎膝。

  「阿玉」上前一步,托著她的肘部,低聲道:「齊家路上平安,你也該過去坤耶城與他們會合了。」

  齊家上下數十代人都盡心侍奉玄天娘娘,三百多年來卻只有齊老夫人得緣一見,不由得淚如雨下:「娘娘,烏馱城……齊家……」說到這裡,哽咽不能成聲。齊家紮根烏馱城數百年,一夕間就毀於戰火,實在令她迷茫苦痛。她先前視死如歸,在神境、混元境面前也夷然不懼,甚至敢針鋒相對,可在自己虔誠信仰的神明面前卻哭得像個孩子。

  寧小閒溫聲道:「烏馱城運氣不濟,天隙對面就是沙度烈的王都,這裡是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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