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呢?你往人頭上扣屎盆子,總得有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吧?」
長天隨手一點牆面:「蠻祖所書的天隙演推法,很早以前就被拓下來帶出去過。說明有人捷足先登,早一步進過這裡。孩子很可能早就被掉包帶走了,輪不到你。」他頓了一頓,「已經查明,當年取走拓片的是鏡海王府。那麼蠻祖骨肉的下落也早就有譜了。」
這真是無意中戳破的驚天秘密。
蠻祖的骨肉是誰,那名字已經呼之欲出了。對於皇甫銘被稱作「真命之軀」,長天一直就覺得奇怪。因為鏡海王府是蠻族撤退時留在南贍部洲的蠻族後裔,與人類通婚三萬年之久,血統早就駁雜不純,就算採用了近親繁衍的方式,了不起把血脈濃度提純一些,卻又怎麼比得上天外世界的摩詰天王室,甚至都比不上沙度烈的貴族。
現在終於真相大白,鏡海王皇甫嵩雲真正的兒子躺在這裡,那麼蠻祖的孩子早被帶去了外面的世界,撫養成人。
海勒古奇道:「還是那句話,為什麼要換孩子?」
長天漠然:「不知道,我比較好奇的是,既然嬰兒早就被調包,你還進來作甚?」如果神王領域裡最有價值的東西已經不在了,海勒古還想從這裡得到什麼?
海勒古只覺鼻子有點兒癢,可是戰局兇猛,他哪敢抽空撓一撓:「神山出現以後進來探索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個了,你為什麼獨獨盯上我?」
長天果然盯著他:「我在神山遇見你時,你正往南走,那是前往平原的路,和所有人都反向而行。也即是說,你並非進山,而是要出去。」
海勒古笑了:「光憑這麼荒誕的理由可不行。」
長天也笑了笑,卻滿滿都是寒氣:「這間靜室太不起眼又藏得很深,雲殿中又隔絕了神念掃視。你怎麼能一下就找到它?」
海勒古張了張嘴:「我運氣好也不成麼?」此處地方狹小,巴蛇才沒變回真身,否則應付起來難度還要再大上好幾倍。
長天微微一哂,不再言語。
海勒古卻是有苦難言。長天每一次出手的威力居然都在逐漸累加,就如大錘敲擊釘子,只要工夫深,釘子遲早會被砸進地里。現在,海勒古就是那一枚釘子。
幾萬年前,大家都還是把臂言歡的朋友,哪知當初的小夥伴今日有了如此威能,還未現出真身,力量就變|態至此!
旱魃也是天地間的異種,力拔山河,可是面對巴蛇,竟有力拙力盡之感。
終於長天刺出一劍,毫無花俏地洞穿了他的肩胛骨。不過海勒古腿上用力一蹬,借這一劍之力,撞破了牆壁倒飛出去!
這間靜室看起來不起眼,卻禁得住巨靈炮的十發炮彈,就算海勒古想破牆而出也要費點功夫。那還是在沒有外敵騷擾的情況下。他一直想利用長天散發出來的力量攻牆,哪知道巴蛇太也狡猾,始終勁力內斂,讓他借不得勢。
他不得已行此下策,代價就是身受重傷。
南明離火劍才在他身上扎了個洞,巴蛇的神力就如附骨之蛆一樣鑽了進去,此外還有劍尖所附的火毒。幸好他是旱魃,身體早非血肉之軀,換了其他生靈哪裡吃得消?
不過他到底是脫出了靜室。
長天快步而出,正待追擊,不意海勒古身後忽然轉出一人。
這是個妙齡女子,俏面如畫柳如眉,一雙烏眸靈動異常,望向他的目光複雜難言。
最重要的是,長天甚至不確定她是何時到來的。
這就很值得商榷了,即便她是仙人境,於理而言也不應該瞞得過他。
這女子出現以後,長天的氣機順勢鎖定了她。直面神境的鋒芒,對任何人來說都不好受,海勒古右手捂胸,伸左臂將她攔在身後。
能被他這樣護住的人,身份當然已經呼之欲出。
連長天都按捺下來,凝聲道:「陰九靈?」
他的神情莫測,連聲音都有一點點沙啞,這一刻誰都不知其心境。他和陰九靈上一次見面,已經是數萬年前了,真正的生離死別。經歷了滄海桑田,穿過了碧落黃泉,兩人終於又再聚首。
箇中滋味,當真只有他自己才能體會。
她輕輕搖頭:「我是柳青璃。」
長天嘴角一抿。
「她已經轉生,世上就再也沒有陰九靈了,你們之間的過往,已經一筆勾銷。」柳青璃妙目在他周身打量一番,忽然笑了笑,「我明白她為什麼中意你了。」有些人天生就光彩奪目,不會如明珠蒙塵。
長天深深凝視著她:「倘真如此,為何轉世?」
柳青璃嗤地一聲輕笑:「你以為我入世是為了你?」她面上有淡淡譏諷之色,「神君大人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
長天面無表情:「我問你話,理由?」
那雙冰冷無情的金眸看過來,柳青璃只覺後背寒毛直豎,像是被狼蛇盯上。她緩緩平抑自己的氣血:「天機不可泄。」
她的口氣倒是和月娥很像。長天手中的南明離火劍緩緩抬了起來,劍尖直指向她:「這句話,你們留到神魔獄裡跟刑求官說吧。」
劍意分明還未送出,她眉心即是一陣劇痛,不得已後退一步到海勒古身後,暫避前方鋒芒。海勒古忽然道:「你怎知破壞封印的是我們?」
長天左手微動,兩人即望見他指尖上掛著一條項鍊,鏈墜子正是花想容的小沙漏。「在寧小閒的世界,人類偵察嫌犯時常利用指紋。這東西人人各不相同,辨識度很高。」
海勒古何等聰明,一點就透:「那一紙協議……」
「不錯,協議上的指紋與瓶身上的相同,所以你比我們都早一步進入這間靜室。除了你,還有誰能打破封印?」普通人類要檢驗指紋,需要藉助儀器,而對神境來說,「觀察入微」是最起碼的本事了,甚至他只要一眼掃過,就能透析明白。
這還多虧了海勒古是旱魃,身體和活物很像,尋常魃屍連體溫和基本的生命指征都沒有,未必能取得出指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