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獸玄武也有過類似舉動,只不過她是將自己的軀體化作了雲夢澤,將兒子沉夏護在其中;蠻祖的手段卻又大有不同。
蠻人的新生嬰兒,和剛剛出世的小妖怪完全不同。後者一生下來基本都有行動能力,很快可以照顧自己,比如長天小時候……可是蠻族的新生兒與人類相同,降生以後毫無自理自救的能力,如果沒人看護,很快就會死去。
蠻祖遭遇了子孫的背叛,必定不願再將初生的骨肉交予他們撫養,於是動用了領域將整個神山都封了起來。他的領域之力尤其珍貴,與時間有關。長天從寧小閒那裡聽過白柳山莊的故事,當然知道蠻祖領域內的時間規則是可以定製、兌換和更改的。
如果這一回,他將領域內的時間完全凍結了呢?
那麼領域之內的神山,當然也會從現世消失,因為它只存在於數萬年前、存在於蠻祖封印了它的那一瞬間!
領域內的時間是完全靜止的,所以神山中的一切都會保持原樣,就連這個刮刮墜地不久的嬰兒,也被安然保存下來,除非……
海勒古的眼睛越睜越大,最後終於失聲道:「這般說來,我們一直努力追蹤的、殺掉了伊多瓦爾和這裡所有人的兇手,就是,就是……」
「就是蠻祖。」長天緩緩點頭,「除了蠻祖,誰還有這樣的手段?我們見到的場景,恐怕是神山被封印前的一瞬間。」
神山主峰地面上巨大的創痕、被神箭射死的蠻獸、死去不到兩個時辰的蠻族英雄伊多瓦爾,雲殿裡的屍橫遍地……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其實都是蠻祖!
當年蠻祖如果在雲殿變故發生以後立刻撐開領域,將此處封印,從理論上來說,時間就會停止。所以,他們現在看到的,應該就是數萬年前雲殿事變剛剛發生不久的現場!
那是蠻祖與天道爭鋒落敗,又遭遇子孫背叛,因此怒而殺回雲殿的時刻吧?
海勒古晃了晃搖籃床,笑道:「這樣說來,雲殿裡面最珍貴的東西,就是這個小鬼了?」
這娃娃看起來人畜無害的模樣,可是別忘了,他是蠻祖的兒子,也是蠻祖不惜耗費大量神力,封印了整個神山的理由。單憑這一點,海勒古的說法就沒錯。他覷著長天道:「你打算拿它怎辦?」
長天又已經恢復了面無表情:「不怎麼辦,就扔在這裡吧,自然有人揀走。」
什麼意思,「它身上可流淌著蠻祖的血脈,只衝這一點也不能……」也不能把它當阿貓阿狗一樣扔在這裡吧?
長天淡淡瞥他一眼:「誰說它是蠻祖骨血?」
海勒古伸手指了指牆面:「這上面說……」
長天打斷了他的話;「這上面還說,後來者拿了門鑰可以進來帶走他的骨血。現在不僅有人進來,並且封印還被打破了,嬰兒卻還在這裡,你不覺得奇怪?」
「這個……」
的確又說不通了。神山已經消失了數萬年之久,以蠻祖的本事,領域自行終止的可能性很小。它突然現世,多半是有人進入這裡,打破了封印,令時間重新流動。
既如此,潛入者怎麼不揀走領域一直保護著的東西——蠻祖的兒子呢?
長天劍尖往嬰兒身上一指:「你是旱魃,難道辨不出它的血象?」
海勒古這才湊近嬰兒,仔細嗅了兩下,指甲也慢慢變尖,在嬰兒細嫩的肩膀上輕輕刺出一滴血珠子,拈進嘴裡嘗了嘗。
他閉著眼像在回味,好一會兒才睜開道:「是蠻人的血統,但不夠純淨。」
論及對鮮血的品嘗和敏|感,天下有幾個能及得上魃?
「那就不是蠻祖的親骨肉。」連登上雲殿服侍蠻祖的仆侍,都必須是純血的蠻人,有些甚至還是地面上的蠻人貴族,蠻祖又怎麼可能讓其他種族的雌性來做自己孩子的母親?
海勒古撓了撓頭:「活久見,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我還真沒遇上幾件。」既然這是其他蠻人的小孩,怎會跑到雲殿的搖床里來?蠻祖的孩子卻又去了哪裡?
「很簡單。」長天往門口退了兩步,「被潛入者抱走了。」
「你是說,這人抱了個孩子進來,然後把蠻祖的骨肉換走了?」海勒古眨了眨眼,「何必多此一舉?」
長天緩緩道:「荒謬的表象底下,一般都有個很好的理由,比如說……」話到這裡,連聲音都很平和,他手裡的神劍卻刺了出去,直取海勒古眉心!
直到現在,他連半點殺氣都不露,劍尖上甚至沒有火焰附著,可是劍身周圍的空氣卻一下子扭曲起來——這是高溫所致,燙得海勒古的眉毛和頭髮都有些捲曲了。
不過海勒古也是臨危不亂,幾乎長天肘部剛剛抬起,他就往後躍出了三丈,將那陰狠險辣的一劍避了過去。
他好似早有準備,而撼天神君的劍,誰也不願意輕攖鋒芒。
這時,長天的下文才到:「比如說,你為什麼要打破封印?」
氣氛突然凝滯。海勒古茫然道:「什麼,打破封印?你以為潛入者是我?」他突然仰天大笑,「難道我抱了個孩子進來,然後將蠻祖的兒子換走了嗎?巴蛇啊巴蛇,成親以後,你的腦子真是不大用了。」
這事情聽起來的確荒謬得可以,不過長天連嘴角都沒扯開,很認真地糾正他道:「抱走孩子的或許另有其人,但打破封印的人一定是你!」兩人口中說話,手裡也沒閒著,已經交手了一、二十記。密室里氣勁鼓盪,若非兩人力量都收發由心,哪怕這靜室是蠻祖為自己兒子特別煉製的護命法器,恐怕也早就垮塌了。
至於搖籃中的娃娃,這時已經哭完了,正在吃自己的手指,誰也沒傷到它。
海勒古手裡也執出來一件法器,卻是一柄蓮花杵。杵身黑漆漆地,兩個頭柄卻是蓮花圖案,雖不顯眼,但看它能擋住南明離火劍,就知道這也是一件難得的至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