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9章 碰碰運氣

  對老饕來說,吃青獐吃的就是這一層肥脂,那才真叫一個回味無窮。而在寧小閒而言,慢慢品來不覺有些愕然:這層油脂居然像極了咸芝士的口味,很難想像這種香醇厚重的感覺居然是純天然的。

  和獐子肉一起燉的,還有本地河裡撈上來的沙貝,那取的就是一口活靈的鮮味兒。大口大口吞了肉,再把熱乎乎的烤饃手撕成幾塊,浸飽了稠香的湯汁一口一口餵下肚,甭提能把腸胃哄得多麼滿足了。她身邊那兩個護衛也不嫌棄了,甚至寧小閒還替他們要了一壺溫好的稞酒。

  她慷他人之慨不心疼,付給老闆娘的飯錢甚至多了一倍。大家對待金主的態度都是特別殷勤的,老闆娘也不再板著一張臉,而是叼著旱菸走出來,坐到另一張板條桌上同他們聊天:「你們從哪來?」這幾人的裝扮,一看就知道不是本地人。

  寧小閒也不瞞她:「王都。」

  「貴人啊。」老闆娘上下打量他們幾眼,「看你們也不像做生意的,跑到這種狗不拉|屎的地方作甚?」

  「來找人。」寧小閒笑道,「老闆娘是本地人,可知道這附近有一戶姓辜的人家?」

  「辜?」老闆娘大感稀奇,「姓辜的不都住在距這裡三百多里的象壕邊上?」

  「不。」寧小閒笑眯眯地,「聽說有一家很早就從那裡搬走了,遷到了這裡。」

  老闆娘眨巴著眼:「你找他們作啥子?」

  「有件事想找他們幫忙,報酬從優。」

  老闆娘哦了一聲:「可惜,我不知道。」

  寧小閒攤開手,掌心躺著一隻透明的、不知什麼材質做成的口袋,裡面滿滿一袋花生米大小、黝黑晶亮的東西,怕不有上百顆。那光芒溫潤,讓老闆娘直盯得錯不開眼。這東西她忙碌大半輩子,也沒能經手多少個。

  那是墨玉。

  就這麼上百顆,就相當於十萬墨金!

  寧小閒將袋子拋了拋,老闆娘的目光就緊跟著它上下晃了晃,而後聽這位女客道:「老闆娘有沒有想起點什麼?」

  老闆娘咽了下口水,才惋惜道:「沒,沒有。」

  「也好,少花了一大筆錢。」寧小閒忽然揮了揮手,兩個護衛就齊刷刷站起,擋住了店門。門板原本窄小,他們又生得膀大腰圓,這一擋就休想再有人能出入了。

  老闆娘大驚,尖聲道:「你們要幹什麼!」

  聲音極富穿透力,後廚棉簾一掀,有個人影鑽了出來,擋在她面前:「什麼事!誰敢在這裡撒野!」

  新出來這人,正是寧小閒三人方才所見到的、提著獐子鑽進店裡的獵戶。只不過他生得瘦小,那一副小體格和身後虎背熊腰的老闆娘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寧小閒見著老闆娘仿佛大鳥偎人一般往他身後縮,也忍不住要摸摸鼻子,有幾分吃驚又有幾分好笑:這體型如此懸殊的一對男女,竟是夫妻!

  「你姓辜?」寧小閒盯著他道,「你是辜鴻,你的祖父是辜雲狐?」

  對方將他的底細都摸清了,丈夫臉色一變:「你是誰?」

  寧小閒將手中口袋擲到桌上,有幾顆墨玉就掉出來,滴溜溜轉了幾圈才停下:「買你幾個消息,如果答得令我滿意,我們轉身就走,這袋子墨玉歸你們所有,如有隱瞞……」後面的話不必多說,眼前人必能明白。

  辜鴻緊盯著她身後兩名護衛:「你要問什麼?」這兩人煞氣波動強大,他知道自己絕不是對手。

  「我們剛從象壕出來,那裡的人說,辜雲狐很早就搬走了,後面好像還換過不少地方居住,害得我這一頓好找。」寧小閒一字一句道,「我想知道,辜家和石家明明不對付,為什麼辜雲狐的兒子卻娶了石龍的女兒為妻?還有——」

  「二百六十年前東部的虎牢關之戰,你祖父可曾對你們說起過?」

  延慶圖的筆記資料她也看了,這位老先生確實調查詳細,當時在軍中的石家那幾人翻來覆去都被問透了。所以如果她還要心存僥倖的話,只能到石家的對頭這裡來碰碰運氣。

  雖說這機會確實太渺茫,但她這一生多少次死中求活,早就磨鍊出了直到最後一刻仍不輕言放棄的信念。

  希望總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有趣的是,當年參加過虎牢關大戰的辜家人,在統一戰爭結束後還活著的只有兩個,偏巧當時都受過傷,沒有接受作冊尹的詢問。其中一人戰後卸甲還鄉,留在象壕;可是另外一人,也即是辜鴻的祖父辜雲狐,一家人卻是被整個辜氏趕了出去!

  至於原因,辜家原不肯說,甚至對面的石家也是一副鄙夷不屑的模樣。寧小閒何等手段,終是硬撬開人家的嘴,掏了些秘辛出來。

  原來辜雲狐自戰場回來之後,一切都還正常,哪知道三年後,他的兒子居然看上了石龍的女兒。按理說辜、石兩家世代結仇、絕不通婚,他作為老子應該首先帶頭阻撓才對。不過讓大家更加意外的是,辜雲狐居然點頭同意,不顧家族的強烈反對!

  石家自然也不同意,所以小兩口私下完婚以後,辜雲狐就帶著他們悄悄逃離了家鄉。

  老實說,寧小閒從辜家人嘴裡聽到這段往事的時候,先是滿腦子問號,後來就忍不住興|奮起來:

  有戲!

  辜鴻和妻子相視一眼,搖了搖頭:「我出生之前,祖父就已經去世了。他打過的仗太多,身上留了許多暗傷,令他不能壽終正寢。」

  「你父母可還記得,他生前有沒有提過此事?」

  「據說祖父活著的時候對過去的事情諱莫如深,從不跟人談起。」

  「這樣啊。」寧小閒面露失望,「那麼再沒甚有用的線索可以給我?」

  「抱歉。」辜鴻連連搖頭,「我們知道的祖父事跡的確太少。」

  「可惜了。」寧小閒嘆了口氣,一把抓起案上的口袋,「告辭!」

  墨玉在袋中摩擦得咯啦作響,那胖大婦人一直盯著它,這時驚愕道:「等、等下,你問的我們都答了,這袋墨玉不是該留給我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