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謬望見她眼中的不滿:「你若出了差池,我會盡力保你不死。可是你一展才學的抱負就從此夭折了,不覺可惜?」
她嘆口氣道:「若是連投奔大監國的下場都是如此,我還有什麼好說的?不若回黑水城嫁人算了。」
整個沙度烈,甚至整個天外世界又能找出幾個比他力量更強大、地位更崇高的人?若是連跟著這樣的主子都沒法好好混,重溪的確應該回老家了。
烏謬微怔,而後放聲長笑。
站在外頭的侍衛忍不住側了側耳,大監國難得這樣開懷,是什麼原因能將他逗笑?
良久,烏謬才收了聲,以手握拳擋在唇前咳了一聲:「好,你若辦成此事,我定有重賞。」頓了一頓又道,「也讓你知道,我和啚炆畢竟是不同的,我從不虧待有功之臣。」
他笑什麼笑,嘴抽瘋了嗎?寧小閒腹誹兩句,臉上可不敢表現出來。眼看這人好像又有欺過來的打算,她趕緊轉移他的注意力:「我還有疑問!」
他將她的不自在看在眼裡,心下居然有幾分愉悅:「說吧。」
「我查閱資料就覺得有些古怪,孤木部落有十餘萬勇士,其中甚至有三名混元境,加上後面增調過去的三萬援軍,那是接近二十萬人了。」她納悶道,「我隨王儲參加血色山谷之戰,也見識過戰場是多麼混亂的地方,當時也不過是數萬人而已,孤木部落之戰,雙方合起來卻有將近五十萬人了,撤退、潰散、逃亡……這些情況不該很常見嗎,為什麼孤木部落最後好像是全軍覆滅,一個兵丁都沒跑出來?這不合常理啊。」
她想了想,還是忍不住道:「再說,我聽聞那些強大的混元境有所謂的千里傳訊的本事,孤木部落被困住恁多天了,他們怎麼不向其他大能求助?」請神術、降神術,這些神通最早可都來源於蠻人,孤木部落為何沒有使用?「資料上關於孤木之戰的記敘,也是寥寥幾筆帶過,並沒有細說。」
要知道她翻閱的可是沙度烈的國史,並且距今時間不長,理應最權威、最詳細,結果讀來令她大失所望。
孤木部落之戰的記敘,根本就缺失了細節。
「好問題。」談起正事,烏謬的臉色也嚴肅起來,「其實關於孤木部落戰役的多數內容,都援引自聖域的史書敘述,沙度烈自身反而是一片空白。」史料浩如煙海,她修為不高,能從中發現這樣的問題已經難能可貴。
「哈?」這答案實在出乎她意料,「這些居然都是聖域的史官所寫?怎地如此平鋪直敘,我還以為他們會大吹特吹一番。」
「那是因為,聖域不許他們對這次戰役作過多描述。」烏謬面露凝重,「甚至戰中最重要的一點,也完全不在史料中體現,只有當時參與戰鬥的混元境才知道。」
有好戲。她豎起了耳朵,聽烏謬一字一句道:「神王在戰鬥中使用了自己的領域之力。」
「神王的……領域之力?」她心中暗驚,臉上卻要露出迷茫之色,以妥貼重溪的身份。蠻祖的領域,她在白柳山莊已經見識過了,的確是連混元境都逃不出去。
「領域是混元境以上才能擁有的力量。」重溪境界太低,烏謬也沒打算開展教學,只粗略一說,「你可以理解為結界,只不過這個結界帶有自身的特性。」
她不由得乍舌:「我的結界只有……」伸臂比劃了一下,「這麼大。神王的領域卻可以覆蓋整個戰場嗎?」
「對神境來說,輕而易舉。」烏謬看她一眼,「他的領域,大概是與時間有關,所以被覆蓋在他領域當中的人,首先與外界隔離,其次是連時間都已經錯亂,恐怕對外發訊都很為難。」
這一點,她也是深有體會啊。
「並且到目前為止,尚無人知曉神王領域的真正特點。」烏謬眼中有微光閃動,「數百年來,他只出手了兩次,可是兩次呈現的領域特質不同,尚未有人能整理出脈絡來。」
她輕輕「哦」了一聲,臉上並沒有露出困擾的神情。就好像地上的螞蟻,是不會考慮天上的隕石何時會落下來的。
神境很少展現自己的領域,就像長天到現在都從未用出自己的領域。這當然不僅是為了保持神秘感。並且她從長天那裡也了解過,神境的領域之所以格外與眾不同,乃是因為它的規則可以調整和變化。
也就是說,蠻祖在白柳山莊展現出來的領域,根本不是它的全貌!
她壓下心底泛上來的無數個念頭,又問起另一個重點:
「神樹古納圖在這個世界存活了十幾萬年總有吧?」這問題她早就想提了,「為什麼直到兩百年前,神王才想起來可以用它的樹幹補完自己的神弓?」
談起正事,烏謬總算是挺直了腰背,離她遠了些:「根據我們探得的消息,神王原本對它並不重視,直到二百多年前孤木部落的族人隨身攜帶的神木樹枝被收繳到神王面前,他才發現了神樹對他的用處。」
這裡面就有個重點了:「這個獻上樹枝的人,是誰?」
烏謬冷冷一笑:「並未記載,我們在聖域的暗探也不曾打聽到。要知道孤木部落和聖域軍隊起衝突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神王並不理會。他是所有神境中最神秘的一個,平時深居簡出、很少露面。」
他這麼一說,寧小閒就咂摸出不對勁來了。神王如果一直隱居在自己的神殿當中,不大理會政務的話,區區一個孤木部落怎麼能入他的法眼,這麼細細一根樹枝又怎麼能衝破重重阻礙和封鎖,直接送到蠻祖面前呢?
寧小閒點了點頭:「除非,另有人知道神樹軀幹的作用。」
這種秘辛、這種知識,能推導出來的人真是寥寥無幾。
烏謬眼裡閃動的已然全是冰冷的光芒:「去吧,將這事情弄個水落石出……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