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帶有蠻人血脈的人類修為普遍偏弱之故。
旱魃生前也是陰九靈手下悍將,是純血的蠻人,不可能不知道這一矛盾,卻依舊選擇了讓柳青璃同時修習蠻術和人類的法術,同時吸納靈氣和煞氣。這是為什麼?
更重要的是,柳青璃已經是仙人之軀了,這個矛盾在她身上並沒有顯現出來……至少不明顯。這是不是說明,她已經攻克了這個問題?如果她沒有取回前世記憶,沒有變回那個驚才絕艷的陰九靈,能辦到嗎?
長天沉聲道:「同時修行蠻術和道術,這樣的人,你難道只記得她一個?」
「還有誰……」寧小閒說到這裡,忽然反應過來。是了,她怎麼忘了還有一個特例,並且還要早於柳青璃而存在。
「皇甫銘!」
皇甫銘一開始拜入朝雲宗內,並且在人才濟濟的萬年老派中飽受重視,除了他身份特殊,是鏡海王獨子以外,和他極佳的修行天賦也是分不開的。然而他從小就身負煞氣,其濃度更是凝實得有若實質,甩柳青璃至少十條街。按理說,煞氣和靈氣在他身體當中都達到了相當驚人的濃度,這兩者相遇應該像烈火撞上了氫氣一般燃爆。
可是,並沒有。
這傢伙的修為一路狂飆猛進,比她還要迅快得多。
在他身上發生的一切都有悖常理,這也不例外。
「柳青璃和皇甫銘,到底有什麼關聯?」她抱著腦袋,覺得自己智商都不夠用了。這世界太難混,人人都有主角光環哪。
長天趁她不備,想低頭占點便宜,結果被她拽著黑髮質問:「她說,對你一點興趣也沒有。」
他輕笑:「那豈非最好?」
她眼珠子轉呀轉:「若是你見著她,又會怎樣?」
這題太難了,他可以選擇不做嗎?一個回答不好,他美妙的夜晚就泡湯了。長天正色道:「她是柳青璃,我和她素昧平生。」
她皮笑肉不笑:「你倆連說話的口氣都好像。」
要不是修為深厚,他現在就想淌汗了。長天臉上很乾脆地覆上一層薄怒:「再胡說八道,天外世界還想不想去了?」
她一下被拿住軟肋,聲音也小了:「想,當然想了。」
趁著這機會,他迅速轉移她的注意力:「你送那女子轉生去了?」
「誰?」她眨眼,兩秒後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明玉香,「沒呢。明玉香求我再寬限些時日,她要與孩兒告別。」她補充一句,「她和定仲賢生的兒子,還不到兩歲。先前定伯遠殺了胞弟以後,以其子要脅,要她三緘其口,並且將她強行留在自己身邊。她……很是吃了不少苦。」她在白柳山莊用窺心術打探明玉香的心事時,也窺見了她經歷的一切。定伯遠對她的愛戀,經過了蠻祖斷臂的扭曲,變成了可怕的占有。
嘖嘖嘖,有好多十八|禁的場景啊。
長天一本正經:「只是要與孩兒告別?」若在平時,他根本不理會這些無聊的閒事。現在麼,卻必須順著她的口風說下去,以便轉移話題。
果然寧小閒想了想,眼中露出興致盎然:「你說得對,這事情越發有趣了。她和定伯遠之間,實在有些複雜。」她輕嘆一聲,「想不到蠻祖區區一截斷臂,竟然對仙人都有這般影響。」人無完人,誰心底不曾埋有妄念?定伯遠原本是個正人君子,平時謹言慎行、克修己身,卻被蠻祖斷臂抓住了那一點點薄弱之處,孵就心魔,最後攻破了他的心防。
定伯遠能夠晉升成仙,本身意志必然堅定,不想還是敵不過區區一截斷臂。「我聽他述說,斷臂安在他身上之後,心底時常就有一個聲音不斷誘|惑。最要命的是,那是他自己的聲音,自己的欲|望。」就好像分裂出了另一個人格,時時勸誘自己追尋最渴望之物。
誘人墮落之物,總是最美好的。在定伯遠那裡,他的心魔就是明玉香。
「不過我拿到斷掌之後,那東西始終沉默。我試過了,就算它裡面曾有過生命,現在也已經消失。想來是斷臂被蠻祖取回一半,不再完整之故。」
斷臂原本生機已絕,是在天雷絕獄中經歷了漫長年歲的雷擊,才偶然又迸發出全新的生命。它有自救自護的本能,大概意識到自己不見容於天道,因此當它依附於人體時,根本不會泄露半點氣息出來,這也是蠻祖本人都感應不到它的原因。
「明玉香在神魔獄見過定伯遠一次,後面就再不肯去看他。」這當然是寧小閒授意窮奇所為,這兩人之間,總有些奇怪的因果未了,還在糾纏不清。
長天不以為然:「她恨透寧伯遠,自然不願再見到他。」
「那你可就錯了。」寧小閒搖了搖頭,「如果她只一味地痛恨,那是巴不得天天看到他受苦才解氣。像現在這樣避而不見,只能說明她心裡有些懸疑未決。」她將春陽湖畔之事說了,又悄悄道,「我還接到奉天府遞來的小道消息,定仲賢還有個兒子養在外頭,好像是五歲大,前不久失蹤了。」
她接到消息時,也是吃驚不小。定仲賢聲名清正,與妻子明玉香素來和睦,是世人眼中的神仙眷侶,哪知背地裡還納了個如夫人?「定仲賢死後,這孩子被母親帶回定府,要他認祖歸宗。最蹊蹺的是,渭南宗原本給他們安排了出路,哪知道這一對母子回府不出七天就消失不見,至今去向不明。當時連奉天府也沒查出來是怎麼回事,現在看來,應該是定伯遠下的手。」
既然明玉香的兒子作為前掌門嫡子還好端端地活著,定伯遠就沒有殺掉胞弟另一個孩子的動機,然而他還是下手了。唯一的理由,只可能是為了明玉香而動手!
寧小閒說到這裡,輕哼一聲:「定伯遠犯惡,無論是不是受到蠻祖斷臂蠱惑,都活該有此下場。但我覺得,定仲賢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