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到了最後一日,他又找上來了,明明沒飲酒,卻兇猛得像野獸,一邊對我說『快給我生個兒子』,折騰得我第二天都沒下得來床。」
這樣露骨的話,莫說莊渙兒了,就是秦漱玉聽得都有些臉紅,不由得悄悄望了佐天泉一眼。
「這樣又過了兩個月,有一天夜裡他突然夢中驚起,死死掐住我脖子,一邊喊道『賤人,讓你偷我東西!』,那手勁兒奇大無比,我還以為扼著我的是頭黑熊。幸好外間的丫環還醒著,喊人來把我救了。呵,三、四個大漢都拖不動他。」
趙姨娘恨恨道:「我嚇壞了,就想跑回娘親家裡,誰知這老賊沒過多久就清醒過來,親自給我賠不是,又送了一百兩銀子和各種禮品到我家去……我只是個姨娘,家裡得了錢也就不管我了。唉,我真後悔那時沒有回去,潘老頭不久後就真瘋了,殺掉了家裡那麼多人。」
只有小戶人家的女兒,才會被地方富戶相中指成姨太太,這在其他地方叫作妾。所以她的娘家和潘家比,當然還及不上人家一根腿毛粗。
佐天泉問他:「他的寶貝,指的是什麼?」
「鬼知道!」趙姨娘想起自己已經是鬼了,又補了一句,「鬼也不知道!他那些年必定也私藏了不少寶貝,誰知道他說的是哪一件?」
佐天泉再度開口:「他和跟班阿牛遇上狼群之事,你了解多少?」
「沒親見,都是他人口述的。」趙姨娘道,「我是那件事之後才過門兒的。不過我倒是聽到下人嚼舌根,說老爺自從那樁變故之後,就變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了,生意也做黃了一樁又一樁,鋪子跟著一間間倒閉,潘家其實遠沒有先前風光了。」
白素素忽然道:「狼群事件之前,潘員外有幾房姨太太?」
「就一個。」趙姨娘老實回答,「那事兒之後,他就連抬了兩房進來,我是第三房。我聽說他在外面也有勾搭,還送了金葉子、玉鐲子給人家。」言下忿忿不平,顯是潘老爺對她都沒這樣大方過。
佐天泉卻不關心這個:「就沒有別的了麼,你若還能想起來,今日就放你一條生路。」
話音未落,青衣少女就不滿道:「我要是沒記錯,這女鬼好像是我抓到的,佐道友連碰都還未碰過它,為何能代我夸下這等海口?
「這小鬼於吾等如疥癬,若能問出有用線索,就是放了它又能怎樣?」佐天泉皮笑肉不笑,「再說,它是不是真被你抓住,這事兒還值得商榷。」
白素素一怔:「此話何解?」
「這女鬼又是無端出現,事先沒有半點徵兆,並且——」他微微一頓,說出了重點,「我們趕到時,你已經拿住了女鬼。果真好快也好巧。」
白素素轉眼咂摸過味兒來,不怒反笑:「你的意思是,這女鬼是我自己放出來的?」
佐天泉淡淡道:「真相如何,你自己心知肚明。」
白玉樓駭然:「各位仙師,這是怎麼了?在這鬼氣森森的地方,咱還是要團結,團結!可不能分心離德!」這是一言不合要擼袖子干架的節奏嗎?他是不是該先躲起來?
青衣少女冷笑:「照你們這麼說,這鬼還不能隨便捉了。否則誰先捉到它,誰就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佐天泉伸手一招,飛舞在山莊上空的神劍就重新落入他手中,寒光四溢:「你也知道的吧,本就不可能有鬼魅在我們眼皮底下來去自如,遁無蹤跡。唯一的解釋,就是這裡有人將它帶進放出,控制自如!「他們早已徹查四周,這裡連半點陰氣都沒有,可是怨氣鈴會突然響起,並且他們都是大能,對鬼物的感應亦很敏銳。
白素素眯起眼:「也即是說,這頭女鬼同樣可能是你們放出來的。」她身形未動,那條鎖鏈不知自何處冒出來,在她身邊緩緩遊動,仿若大蛇應激般昂起了尖端。
佐天泉低笑一聲,手中長劍輕輕鳴顫,仿佛興|奮不已,他扣緊劍柄,指尖都捺得發白,手掌卻乾燥而穩定,就如高湖積蓄洪水,一開閘就要勢不可擋!
眼前局勢,牽一髮就要動全身。身處局中的白玉樓和王陽右被三方傳來的強大壓力夾擊,只覺自己像風箱裡的老鼠,好似馬上就要被烤乾。白玉樓抓著唯一的機會大聲勸道:「幾位打架之前,不想聽這女鬼口中的線索了?」
這話簡單有效,場中氣勢果然隨之一抑。白玉樓只覺心急火燎,額上偏偏冒不出汗,乾脆直接向女鬼提問:「趙姨娘,快說吧,你還記起什麼有用的來!」
趙姨娘正看著眼前這一幕發愣,不知事態怎會進展到這般地步。她變作厲鬼十年,倒沒折損了機靈勁兒,也知道這兩方神仙打架,自己這池魚鐵定要遭殃,當下即道:「這位仙爺說出來放我離去的保證,可是當真有效?」
這兩邊卻不會著急為難一隻小鬼,青衣少女道:「你說的若有用,我不傷你性命。」
佐天泉低哼一聲,卻是不否認了。
女鬼得了保證,這才低聲道:「仍是潘老頭髮瘋那一年,大年初九剛剛過完,我半夜突然醒了,發現潘老頭子不在身邊,房子裡黑漆漆地,外頭使喚的丫環也不知道哪裡去了。我想去恭房,可是走到外間才聽到有人在門廊上對話。我能認出來,其中一個聲音是潘老頭的。」
「本來我一個婦道人家,也不想偷聽男人的閒事,正想轉身離開,偏偏和老爺說話那男人突然提到了『狼群』兩字。這事情發生在我過門之前,所有人到現在仍在津津樂道,所以我也很有興趣再聽下去。」
趙姨娘道:「外頭風大,他們聲量又低,我只能聽得隻言片語,那男人的聲音斷斷續續,我就聽到了『酒後胡言』、「山洞中……得了寶物」、『殺掉……五十隻野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