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常在抬眼望她:「你會放了我們?」
「若你倆沒有嫌疑,自然會放。」她答得乾脆。
簡常在也是個爽快人:「我們飛過困龍雪山之後,根據師門秘法指示的位置,不久就尋到了春城來。原以為要費一番波折,哪知道進了城之後,很順利就找到了失蹤的三名弟子和兩位長老。」
「當時他們正在做什麼?」
「三名弟子正在觀看春祭,兩位長老坐在店中飲茶。」
她轉了轉眼珠子:「他們之間可有聯繫?」
他猶豫了幾息才道:「看起來……形同路人。」經她這麼一提,看起來果然有些蹊蹺。無量劍宗的弟子何時變得這麼膽大了,長老在側還不去乖乖侍奉,還敢去看游祭?
「你們就不曾懷疑過?」
吳好在一旁大聲道:「我們才正要靠近,你們就在游祭的隊伍里搗亂了。簡師弟抓著我過去平妖,哪知道是你倆!」他平素在宗派里備受尊敬,哪裡受過下藥、抓捕這等折辱,現在已是滿懷怒氣。
簡常在**了**頭:「確是如此。」
這幾個人,聽起來很可疑啊。她細細問了這幾人的外貌、衣著,隨後轉身打算離開。
身後傳來吳好的叫聲:「妖女,快放了我們。你與簡師弟說好的。」
寧小閒轉身莞爾一笑:「會放的,不過不是現在。等我先調查了你手下的人再說。」
吳好氣得吹鼻子瞪眼:「胡說八道。我手下人會有什麼問題?你那輪迴的說法太荒唐,簡直白日造夢,你也別再做蠢事了!」
她撇了撇嘴:「不試怎知道是蠢事?」這兩人同樣身在局中,她懶得和他們多說,閃身走了出來。
她和塗盡兩人分頭行動。她去對付那幾名築基期弟子,塗盡麼,則去抓捕兩個金丹期長老。她自己雖然也只相當於化形期的修為,但以有心算無心,又有身上許多藥物相助。也沒花太大力氣就將那三名弟子給抓了起來。
塗盡花的時間比她要長得多。雖說對付兩名金丹期長老於他而言不是難事,但畢竟這裡人多眼雜,要不聲不響地抓來這兩人,也得費不少功夫。
然而將這幾人都抓來之後。輪迴也未曾被破。
寧小閒有些沉不住氣了。因為抓這幾人,又花去了兩個時辰的功夫。
距離子時,只有五個多時辰了。
長天看到她眼中的焦急,輕聲安撫了她兩句,轉頭問那幾名築基期弟子:「你們為何會經過這裡?」
她眼前一亮。是啊,一切因果都從這幾人開始。若非他們行經此地,如何會引出後面一連串的困局來?
這幾個互視一眼,滿面上都寫著莫名其妙。其中一人答道:「宗里派下來的任務已經完成,正好路經此地。我姑父長居於此,我便邀請兩個同門過來小住兩天。」宗派畢竟不比軍隊。對門下弟子回返日期沒有太嚴格的要求。如權十方去赤霄派辦事,不也順便去四平縣看望自己的外祖父?
似乎沒有破綻呢。她咬著手指問:「你們在這裡盤桓了幾天?」結果對方的回答是:才剛到這春城裡,就遇到了春祭日。這幾個修士年紀不大,好奇心重,於是停下來觀看了游祭活動。
再然後……再然後就被她逮住了。
兩名金丹期長老的回答。也相差無幾。他們領命前來尋找幾個失蹤的弟子,但進了這小城之後才坐下來喝了兩杯水,就被塗盡下黑手擄了進來,兩人都覺得茫然。
他們幾人,無論如何都不信自己已經失蹤了數年、數月之久。
寧小閒嘆了口氣,讓塗盡替他們下了禁制後,將幾個倒霉蛋都丟在她房裡。
「在前面的輪迴中。我可曾這麼做過?」
長天的回答很無情:「雖然不曾擾亂春祭,但結果大同小異,你也擄了這幾人來,同樣審不出結果。」
她忍不住怒了:「既知審不出結果,為何不早些告訴我?!」時間太寶貴了,他怎能由著她這樣浪費?
他頓時沉默了。
話音剛落。她也自覺得不對勁,自己居然對著長天發了火?
她囁嚅著正想說話,長天卻輕輕一嘆,安慰她道:「我知道你心頭急躁,不過此事還得從長計議。急也急不來的。不如出去再找些線索吧?」
「嗯。」她淺淺地應了一聲,以手撫額,舒緩自己身上越來越重的壓力。
她深吸了一口氣,摒除雜念,重新理起線索來。就目前已知的情況來看,無論誰進入了這個輪迴之地,呆了多久,做過了什麼,他留存的記憶都只截止到剛剛抵達春城為止,後續的,就再也沒有了。
她雖然不知道布下輪迴之局的人是誰,也不知道他出於什麼目的,但這些年來必定有不少人也誤入了此局,從此成為局中人而永墜輪迴。所以,她在春城中看到的人,未必都是本城的土著,也有迷失在這裡的看客。
想到這裡,她心中一動。
在之前的七十四回里,她都失敗了。現在,她還是她,而人慣有的思維方式一般不會改變。既然在此之前的嘗試全部失敗了,只能說明,她現有的思路根本就是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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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破局的關鍵,到底在哪裡?
她咬著唇,沖回自己房中,重新尋找起線索來。
一切都從這裡開始,若是換個角度看問題,會不會有新的、不曾被她留意過的線索浮出水面?
她在房中翻箱倒櫃,仔細搜查每一個角落,甚至還將那枚小小的香囊都剪成了碎片。
可是一個時辰過去了,什麼有用的事物都未發現。
她啞著嗓子問長天:「這些動作,我也都做過了,對不對?」
「……是。」
只剩四個時辰,她該怎麼辦?這種「大家來找碴」的遊戲,一直都是她的弱項啊!
「莫急!」他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冷靜清冽,像一捧甘泉,「九個時辰才過去了一半,你的時間還很充裕。」
她得仔細想一想,到底遺漏了什麼?
寧小閒從房中踱出,腳步放得很慢很慢。她要溫習自己早晨起床之後所做的每一件事。在這裡看到的人、在街上見過的景……都像走馬燈一般在她腦中輪流轉過。
「長天。」她突然開口道,「在以往的輪迴之中,當我問完無量劍宗的人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事?」
「地裂。就是現在。」
地裂,這是什麼意思?她正想開口詢問,突然感覺到腳下傳來了奇怪的聲響。起先像是無數牛馬拉車一般,喀啦喀啦作響,過了十幾息之後,卻變得了非常奇異、非常沉悶、非常不祥的聲音。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裡的活兒,專注地聽著這個聲響。偌大的春城,似乎所有人都靜默了。
她有個奇怪的感覺,就像大地正在咳嗽一般,並且越咳越厲害了。
又過了一刻鐘,地面震動。一開始輕微得只有她這樣的靈敏之士才有所感,可是不過一炷香的功夫,這震動越發厲害,地上的小石子兒跳個不停,城內雞飛狗吠,馬嘶驢叫,吵作了一團。
她腦子裡蹦出熟悉的詞彙:地震?
不知是誰呼喊了一句:「快逃命啊!」呆怔的人群頓時回過神來,無論男女老少都發出驚恐的喊聲,向著城外狂奔而去。
原本乾淨整潔的街道,此刻又重新擠滿了人,只不過這回凡人們的心境不再悠閒。人群匯成了洪流,往城門的方向狂奔而去。
寧小閒親眼看到,一個壯年男子撞倒了擋在他前方的兩個老人,又將一名女子重重地推了個踉蹌,她手上抱著的嬰兒被撞得飛了出去,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稚嫩哭喊。
在這人驚馬亂的時刻,莫說這樣粉嫩嫩的嬰兒了,哪怕是個成年人摔在地上,只怕也會被人踩踏而死!
她離這嬰兒足足有十多丈距離,於是下意識地足尖發力,身形如飛燕般掠了過去,中途輕盈閃過好幾個障礙物,奔逃的人群也不能使她稍稍減速。
她想將孩子救在手裡。
以她的速度,這樣做是絕對來得及的。
可是就在她的指尖將要觸及這個呱呱作響的嬰兒時,長天卻在她耳邊大吼了一聲:「寧小閒,不可!」
這一聲急吼猶如春雷,震得她耳邊嗡嗡作響,也令她的心神驟然一清。
在前面的幾十個輪迴里,她是不是都及時救起了這個孩子?
是了,是了,這便是異常之處!若打破這一常規,說不定也同時就打破了這個困局。
她要做的事再簡單不過了,只要……只要見死不救就行了。
只要這一次見死不救了,這個該死的困局就會被打破,她就能擺脫這無窮無盡的輪迴了!
她的指尖,像是遇著滾燙的開水一般,驟然縮了回來。
在這一瞬間,極好的目力令她能看到這嬰兒哭得面龐發紫、滿臉涕淚,能看到這嬰兒揮舞著肥短的四肢重重摔向地面。她耳中還能聽到,嬰兒母親的驚呼聲中充滿了恐懼和自責。
這閒事,她寧小閒真的不該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