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2章 相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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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道多艱,難怪從古至今不過寥寥四人能夠順利渡過九重天劫。

  寧小閒惱道:「不要前後倒置,這是我服下九轉升蓮華之後你才去申請來的。」她不憚去渡九重天劫,反倒氣的是沒有做好閉關三百年的準備。許多人來不及告別,就從此再也不見了,比如哨子,比如談清荷,比如符舒,以及許多許多記掛的人。

  長天也知道她此刻心緒激盪,輕輕撫著她的面龐道:「我若說了三百年,你能依我麼?人終有一別,生死乃輪迴常事,悟透了,也就看淡了。」

  以她飛揚跳躍的性子,勸個閉關五十年都要好說歹說,她才勉為其難。若一開頭就言明三百年,呵呵……

  她氣得腮幫子鼓鼓:「你倒是好歹給我個告別的機會!」幸好南贍部洲和地球的時間流速比是五十比一,這裡過去了三百年,地球也就是六年多時間。否則等她一覺醒來,發覺血親都已經過世,那才叫悵然若失。

  長天輕笑:「待你淬體完成,怎樣與我算帳都行。現在還是好生歇著吧。」天劫的余勁在她身上其實還未過去。渡過的劫數越高,消耗越大,要完全修補就更加困難。一般來說,渡過了七重以上的天劫,獲得的天道獎勵就足以脫胎換骨一次了,汨羅昔年也是如此,得到了使用天狐秘術重塑肉身的機會;巴蛇功法雖然沒有這種神通,但她在接下來的三十六個時辰里必須陷入沉睡,藉由天道贈予的金漿改造身體,所以眼下的時間其實寶貴。

  寧小閒自也明白,抱怨了幾聲之後即輕推他兩下:「筵席那頭還等著你呢,神君大人。」數百門派的大佬都在四方天城外的天香墅等著他露面,主持慶典呢。

  「他們可以等。」兩人在歸墟內閉了死關,入定即是三百年,中間就偷餵過她一回九轉升蓮華。兩人雖然朝夕相對,卻比蓋大被純聊天還要純潔,眼下摟著嬌妻柔若無骨的身子,忍不住就要耳鬢廝磨。

  他溫聲說著好話哄她,不一會兒就覺出她鼻息漸輕,眼帘闔起。

  她終於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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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玄天娘娘渡劫那一日起,附近四大州足足下了三天的大雨。

  民間向來有春雨貴如油的說法,放在眼下的鳳城卻還不足形容雨水的寶貴。在此之前,這裡已經足足有兩年滴雨未落,溪斷、泉盡、井枯,連流過境內的一條大河,水位都不足平時的三分之一。虧得這裡是隱流地界,時常有大妖行祈雨之事,大地才未因久旱而乾裂,不過地里的農作物也是怏怏垂頭,沒精打彩。

  世人都說玄天娘娘的劫雷好似驚蟄的雷聲,一下轟開了雨水的閘門,暢快淋漓地下了個三天三夜。

  雨水一至,整個世界重新又充滿了生機。

  現在權十方就走入了鳳城一家臨湖小築最好的雅間裡,憑闌即可觀望湖景。三天前這裡只是個爛泥塘子,花草掙扎求生,現在卻已經波光粼粼,可惜湖水還未澄清下去,不顯青碧,不過水下的青荇隨波搖擺,魚兒自在歡游,湖面上的粉荷抓緊機會,已經開出了十、七八朵來,剩下的荷箭直指南天,也是含苞待放。

  三天前的暴雨下到現在,已經變作了細雨連綿,天邊時常還滾過雷聲,聽起來卻是不緊不慢。

  權十方一襲白衣,翩然而至,不知多少目光追隨著他,直到雅間的木門闔起才依依不捨地移開。

  他要了一爐清茶,四色點心,揮退了雅間內的僕從,自斟自飲,面前卻擺兩雙碗箸。

  闌外水面上的白鳥來了又去,不知幾度往返,時間慢慢推移。

  有隻鳥兒落在闌上,被他平和的氣息所牽引,望著碟子裡的果子嘰喳個不停。權十方正想挾一枚給它,冷不防雅間木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

  鳥兒驟然受驚,撲楞楞飛走了。

  走進來的是個蓑衣人,外面還下著雨,他披著的厚重蓑衣上,雨水滑落如針。

  權十方在桌上輕叩兩下:「你來遲了。」

  「是麼?」回應他的聲音卻清脆如琺瑯,令權十方面上微顯錯愕。

  這人舉手去摘蓑帽,五指纖細如幼筍,指甲施了珍珠粉,嬌艷卻不張狂。權十方見著即是神色一動,果然這人摘了蓑帽,就露出宜笑宜嗔一張俏面來,除了蓑衣,即露出婀娜有致的身段。

  她的氣色很好,細若白瓷的肌膚在陰沉的天色中看來都像是能煥出瑩瑩的光,面容卻帶淡淡紅暈,兩滴雨水沾於其上,竟像是三月雨後的桃花,說不盡的風|流俏麗。

  「我倒覺得時辰好像分毫不差。」她笑吟吟地,闌外的盈盈湖水和她的宛轉眼波比起來,一下黯然失色。

  「權師兄,好久不見。」

  「一別三百年,果然是很久了。」權十方和她目光相觸,也不閃躲,點頭致意。

  「為這樁小買賣,寧夫人居然紆尊親至,當真蓬壁生輝。」

  「閉關三百年,錯失了許多故人,眼下不能再錯過了。」她輕輕一嘆,反手關門,見他仍然舉目眺望門外,不由得奇道:「看什麼?」

  權十方長眉一挑:「神君怎地還未出現?」

  寧小閒忍不住俏面一紅:「我好歹也是堂堂仙人,便不能自己出門了?」其實長天何嘗不想跟來?只不過因為閉關一事得罪娘子,現下只得對她有求必應而已。再說他和寧小閒從名到實都是夫妻,道侶是忠貞一世的選擇,與其說他對權十方放心,不若說他對妻子更信任。

  不過寧小閒同樣也放下了心,權十方都會揶揄她了,想必往事已經不再掛懷,那便很好。

  「能,自是能的。」權十方一笑,紅泥爐子醅得正好,他取來沖沏一盞新茶,「請用。」

  在她沉睡期間,世界早有變化,其中就有一樣:茶葉種植全面鋪開,飲茶的習慣由貴族世家傳向平民子弟,已成一時之風。茶葉再也不是特權階層才能消費的奢侈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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