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世間」這三個字一出,寧小閒就明白了,微微一哂:「還要賣關子擺虛乎?不就是秦廣王麼。他自己身材太胖擠不進陽間,只好喚個小鬼來傳話是麼?好了,閒話休提,快放吧。」六道之間雖然有時空壁壘,但天道的總原則卻是抓大|放小,像耳報神這樣的小鬼,若能尋到裂隙也就能過來了。他的法力太低微,在人間也掀不起什麼風浪,自然不被天道放在眼中。
放?耳報神一愣,才知道她取的「有話快說,有p快放」的「放」字,不禁一噎,暗道這女子果然氣人。不過身委重任,他也只得忍氣道:「大閻羅要我轉告撼天神君,只要他將轉輪王沃放了,地府可以撤銷對你的通緝。」
寧小閒等了半天,也沒見他再吭聲,已經化作了石頭的嘴巴比蚌殼閉得還緊。她嘆了口氣問道:「還有呢?」
「還有什麼?」耳報神理所當然道,「沒有了。大閻羅要我轉告的就是這麼多,現在轉輪王少了一位,往生殿政務堆積如山,需得沃大人回去處理。」
往生殿即是地獄第十殿,因為派送鬼魂投胎往生而得名。
「哦——」寧小閒無所謂道,「那跟我有什麼關係?」
「你……」
耳報神只說出來一個字,寧小閒就打斷了他:「大衍鼎身上掉了個破銅片,秦廣王和轉輪王就給我戴了個罪大惡極的名目,追殺我一路,好一副勢不兩立的架式;現在沃落進我們手裡了,他們話鋒一轉,又輕輕巧巧地要將這過節一筆勾銷?」她冷笑道,「人嘴兩張皮,什麼好處都讓他們占了,世上哪有這等美事?」
這女子居然在埋汰閻王爺嗎?耳報神有些難以接受:「你想如何?」
寧小閒聳了聳肩:「讓他們拿點誠意出來。否則沃就會在神魔獄裡坐穿牢底。不過也請兩位閻羅放心,獄中的伙食頂不錯的。不過嘛——」她拖長了語調,「兩個老頭子最好快些。神魔獄裡的刑罰決不會比地獄道少了,十年三千六百多天,我可以保證每天都不重樣,不過沃大人能撐多久嘛,我就不敢打包票了。」頓了頓又道,「喂,你可聽明白了?」
耳報神從未想過陽間有人敢對閻羅放話威脅,這時都聽得呆了,被她一催才回神:「你,你,什麼?」
寧小閒鄙夷道:「秦廣王手下無人可用了?居然選這麼個蠢物來傳話。不若我替他清理門戶了罷,也省得你繼續替他丟臉。」說罷,手裡已有一條淡青色的鞭子在握,輕輕甩開就是「咻」地一響,在空氣中打了個音爆出來。
耳報神一驚,勉強道:「不,我明白了,我這就把話帶到。」
他控制的這具烏蘭的身體就要閉眼,寧小閒卻阻止道:「慢著!這身軀原來的主人呢?」耳報神是一種很有用的小鬼,陽世和陰間的事情常能知曉。
「那個小姑娘嗎?魂魄已去地府報到了。」
此話一出,特木爾即是雙眼一閉,淚水不由自主地沁了下來。哪怕早知是這樣的結果,他也覺得悲傷難以自抑。
寧小閒卻溫聲對他道:「既是去到地府,那麼她便安全了。你妹妹入世時間不長,鮮有罪孽,必定很快就能再度投胎轉世。」
特木爾低頭不語。
就算妹妹能轉世投胎,從此也是路人,有緣對面也不相識。世間最苦痛之事,莫過於你清清楚楚地知道,心裡記掛著的那個人,從此再也見不到了。
寧小閒轉頭對耳報神道:「她怎麼死的?」
「你不是已經看到了?」
「我要知道原因。你慣能耳聽八方,難道這種事也弄不清楚?」
耳報神道:「我不知道。」
話音剛落,空氣中有青光一閃,耳報神眉尖驟然覺出一股強大的壓迫感,定睛一看,卻是寧小閒手中的鞭子如蛇般揚起,鞭梢直指他眉心位置,有壓力自上頭源源不絕傳出。
寧小閒緩緩道:「我賭你熬不過一擊,你可要試試?」
耳報神下意識地搖了搖頭,突然回過神來:「我只能告訴你,這病症表里不一。其他的,你就是殺了我也拿不到答案。」他呵呵笑了兩下,聲音里卻有另一種恐懼,「這世上還遠遠有人比你更加可怕。再說,你不能殺我,否則誰給你傳話去地府?」說完雙眼一翻,即有一縷白光從烏蘭的耳朵中游出來,迅速鑽入了地底。
耳報神跑了,寧小閒沒有攔著。這傢伙話里傳達出來的意思再明白不過:攪出這怪病的人,他惹不起,或者說,他寧可得罪寧小閒,也絕不想招惹到那個人。
這就很值得商榷了。他必然知道,給寧小閒撐腰的是撼天神君。
她搖了搖頭,將這事先放到一邊,接著對特木爾道:「我要查清病因,需要動用到你妹妹的身體。」
特木爾點了點頭,將妹妹的屍首仔細放平。死者長已矣,南贍部洲的生存環境嚴苛,凡人通常不像華夏那般注重「死者為大」,再說他也明白,這種可怕的疫病不經精密的檢驗是查不出結果的。
寧小閒遞給他一塊黃色的寶石,對著土地廟前殿呶了呶嘴:「去那裡候著吧。」接下來的場面有些兒血腥,死者家屬最好不在場。
特木爾木然接過,邁動雙腿走了出去。他腦海中仍是一片混亂,又是悲痛、又是茫然,只有盤腿坐下來的時候,才覺出掌心一片溫意蔓延上來,不一會兒渾身都暖融融地。
他翻開手心,果然那塊石頭正在散發黃光。
……
他默默候了半個多時辰,才等到寧小閒走出來,對他道:「我需要你的血液和唾液取樣。」
特木爾自然不會反對。
寧小閒問起,才知這對兄妹自幼失父,而母親三個月前也染疫去世。經過大半年的惶恐,岩炭城人多少也摸索到一點疫病的規律,那就是父母一旦得了這種病,孩子也鮮有倖免的,反過來也一樣,所以將他們都放到了城外的農莊去,和其他病人一起隔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