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他說了。」
在寧幼恩推車門那瞬,葉書桉開了口,「我說,不論什麼原因,我都不會放棄追求你,至少現在不會。」
他的眸色是灰調,渾濁的。
什麼時候開始,這種色彩那麼輕易就染上他的。
是從他發現她同周赫,開始。
「葉書桉,我已經同周赫哥……」
她欲言又止,死死掐住合攏的手心。
「你想說,你們已經走到一起了對嗎?」葉書桉逼迫自己面對,眼角濕潤。
寧幼恩抬眸,凝視他的同時,久久無言。
仿佛只要一旦脫口,就會有一把無形無色的刀,狠狠代替她的手,插入葉書桉的胸間。
「你恨我吧。」
這是她,唯一能滯留下的話。
寧幼恩轉身,下了車。
車門合閉,葉書桉按下車窗。
記憶中的少年,面容依舊溫潤。
葉書桉笑得不羈,吊兒郎當。
不舍她背負一點點罪惡感。
「為了一個男人讓我恨你,寧幼恩,你太看不起我葉書桉對你的感情了。」
配合她演戲,葉書桉自願。
能在周家老宅,當著眾人的面,坦白自己正在追求她時,他的內心是愉悅的。
哪怕她的目的,只是廂房內的周赫。
陳柏珊之前打趣過他,說:
暗戀,是一個人的兵荒馬亂。
單戀,是一個人孤獨的狂歡。
她不屑被周赫拒絕,起碼她的喜歡,開得了口。
能從兵荒馬亂到狂歡,葉書桉何樂而不為?
「只要你沒有定下任何一段名正言順的婚姻,我葉書桉,追你到天涯海角。」
他的表白,真誠,熱烈。
寧幼恩滑下一滴淚,沒有擦。
任它滴落到自己身前的白色T桖上,浸染出污漬。
名正言順的婚姻?
她同周赫,名不正,言不順。
更別提什麼婚姻。
寧幼琳說,周家不會放任這樣一段畸形的關係。
這潭泥沼,她越陷越深。
葉書桉在提醒著她,是夢就該醒。
他想成為她的後盾。
「葉書桉,你就是個傻子。」
葉書桉苦笑,「傻就傻,但傻子不會恨。」
愛而不得,在葉書桉這裡不是恨,是守候。
*
第二次刮鬍子,寧幼恩顯然得心應手多了。
雖然還是有些手忙腳亂,倚靠在床邊的男人,卻柔著眉眼,任她折騰。
「周赫哥,你怎麼從昨晚,就一直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
寧幼恩支起腰身,手裡捧著溫毛巾,給他擦鬍鬚膏。
「哪種眼神?」周赫佯裝不懂,鼻尖蹭過她挨近的面龐。
女孩羞怯,臉一下就紅了。
酥酥痒痒的,周赫的氣息總令她通電般反應。
寧幼恩不想回答他,手同毛巾一起浸在水裡清洗,「鬍子刮乾淨了,你答應我的,最後一次圖稿修改的指導。」
一物換一物,很是公平的。
剛要撤離,男人的長臂,又一次肆無忌憚地纏了過來。
緊緊捆在她腰間,往下拖,拉入懷。
這段時間,周赫塗藥方便,都只穿開衫,不系扣子。
敞露的胸膛,伏在女孩撐起身子的掌心下,那麼的蓬勃,滾燙。
「周赫,門窗都沒關。」
兩人雖掩在屏風裡,只要稍有人進來,目光一順,便能隱約瞧見。
女孩急促喚他。
「高興叫哥,不高興叫周赫,賭性子喊姐夫。」
男人摩挲著她腰身,語氣頑劣,呼吸灼熱。
「我又沒喊錯。」
寧幼恩扭著身子,想逃開,卻一直被狠狠壓制,「你就不怕萬一被撞見。」
他輕笑,「不怕。」
「為什麼?」
「今早奶奶同阿懷姨她們出門祈福,沒有傍晚,回不來。」
周赫挑了她一縷髮絲,繞在骨節分明,修長的指尖上,「我吩咐了其他人,不用留別院伺候,等午飯再來。」
難怪他這麼大膽。
門窗敞著,還敢抱著她膩歪。
「你蓄謀,只想著偷情。」
她小嘴又開始刁蠻了。
周赫凝著她黝黑,靈動的眸子,神情則暗暗淡了下去。
【幼恩從小,就一直遭受寧家那對母女的家庭暴力,不論什麼原因,只要招惹到她們其中一人,辱罵,挨打,逃都逃不掉。】
【初中一次,她受不住,逃了。
躲回學校女廁所卻被清潔工發現,通知了值班老師找家屬,她瘋狂哭,瘋狂哭,直到在操場遇見我。
她求我帶她上車,不要被媽媽帶走。
那次我才發現,她藏在校服里的四肢,幾乎全是傷。
沒吃飯,餓得一路吐酸水,她本就有胃疾。】
葉書桉落坐在周赫床邊,一字一頓地回憶著。
腔調帶著哽咽,是他這些年的心疼,【她根本就不是因為不按時吃飯,淘氣才落下的病根。
是寧家母女經常拿她挨餓,從小餓出來的病。】
葉書桉抬眸,憤恨充紅他的雙眸,【哥,你要是有過半點心疼幼恩,就不該同她糾纏在一起。
寧幼琳是你未婚妻,她不會放過幼恩,寧家上下,沒有一個會放過她。
她以後的日子該怎麼辦?】
周赫繃著晦暗不清的神色,擱在膝蓋處的手背,迸發出青筋。
眸底翻湧的,全是她那次在沐家小院被周澤惠打罵,送進醫院的情形;還有寧幼琳,關她在郊外的破舊飯店,教唆他人對她施暴的失控場面。
甚至追溯到一開始,寧家母女,不顧她少女的清白,親手送她到自己身邊。
他隱忍的情緒,跳動在每一條神經上,【她同你說過遭遇這些的真正原因嗎?】
葉書桉沉默。
周赫卻突然驚醒。
【周總,查到的是關於寧夫人的負面新聞。】
【寧夫人婚內出軌,帶著雙生姐妹嫁來寧家。】
是這個原因?
【哥,我只想給幼恩未來一段平靜的生活,要是有人從中再次讓她受到傷害,無論那人是誰,我絕不原諒。】
思緒拉回,周赫捏她腮邊,眸光漸漸清晰。
他話音壓得很低,故意纏在她耳邊,「偷情?是偷我同寧幼琳這邊,還是你同葉書桉那邊。」
他這人壞透了。
總戳她痛處說。
「我都不要。」
寧幼恩嘟囔著嘴,拒絕。
可越是掙扎,她的髮絲就越散,越開。
拂過男人冷白的胸膛,蕩漾進男人幽冷的眼瞳。
撩起層層漣漪,濃烈得化不開。
如此嬌嫩的她,美好得宛如一朵,待人憐惜採摘。
偏偏自小,受盡了匪夷所思的原生家庭虐待。
周赫的心深深絞痛,瞳色凝結成冰。
這些有過他的日子,女孩兒也從不肯對他開一聲口求助。
她總要一次次同他割離。
是不信任,還是他從始至終,都不是她想依靠的人。
周赫私念欲起,泛濫成災。
想狠狠將她私藏進自己的身體,圈住她,養她,又更想好好憐愛她。
周赫咬她耳。
帶有薄繭的手指,極致占有地一根根鑽入她衣擺,順著腰窩的凹陷,緊緊相貼。
熱息送進她耳蝸,「你這記憶力,缺!」
「不缺。」女孩縮脖子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