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刮鬍子,你未婚妻在樓下。」
寧幼恩抽回手。
說了違心的話,心裡又不痛快。
「發脾氣?」男人散漫著眉眼睨她。
寧幼恩不理會,快步退到屏風邊。
轉身那瞬,又哼氣回頭,「讓你丑著。」
*
出了廂房,葉書桉回頭。
「你進去,別打架。」
寧幼恩在擦肩而過時,勸說他。
上次他推傷周赫,她不在場。
這一次她在,不能讓兩人再起衝突了。
「你護誰?」
明知道答案,葉書桉依然定著眼神逗她。
別院的長廊,燈光依疏。
點亮的紅燈籠,照進葉書桉晦暗的瞳仁里,寧幼恩瞧見一抹酸澀。
她摳了摳指甲,「我去前院找周奶奶。」
兩邊都不站隊。
站周赫的,關係會爆,葉書桉難受。
站了葉書桉,周赫會發瘋,會「不要命」。
她不想做夾心餅乾,葉書桉知道的。
「你先到那蘭花樹旁等我。」
「別打架,我怕你走不出周宅。」
寧幼恩也會擔心他,又呢喃了聲。
葉書桉笑了。
*
寧幼恩聽話,在那棵高高的玉蘭樹下,賞花,聞香。
視線卻不受控,飄向那攏緊的木窗。
四下安靜。
唯有從別院拱門外,傳來的冷嘲熱諷,令人生厭刺耳。
「妹妹現在糾纏人的手段,可越來越高了,連葉書桉這備胎,都自願被你抓過來當護盾。」
寧幼琳來者不善,踱步拐進。
目光流轉間,儘是陰冷的氣息。
樹影下的寧幼恩聞聲,生出警惕。
「怎麼,備胎在,不好意思上樓啦?」
寧幼琳句句諷刺,聲聲鄙夷。
寧幼恩冷淡,以牙還牙,「周奶奶知道,你私底下說話這麼尖酸刻薄嗎?」
「她連到底是誰救了她都分辨不出,能分辨出我尖酸刻薄?」
寧幼琳哼笑,挑釁,沒有限度。
她在笑話寧幼恩,救了人,還得吃這啞巴虧。
寧幼恩攏緊指骨,刻意誆她,「周奶奶是分辨不出,但我能。」
「寧幼恩,你寫在日記本里的那張秘密被媽撕了。」
寧幼琳急躁,甩出狠話。
關於那枚護身符的回憶被毀,所以才讓周澤惠同寧幼琳,能如此肆無忌憚,無下限地拿捏住她。
沒有回憶,誰能憑藉兩張相似的面容,辨別真假。
寧幼恩恨得渾身發顫,警告她,「寧幼琳,你以為毀了一個秘密,還能毀第二個嗎?想想那封立案信,還有陸晨華。」
一旦曝光,沒有周老太的庇護,她也什麼都不是。
寧幼琳驚出冷汗。
她不止怕陸晨華,她更擔心,她以後再也生不出周家的小孩。
寧幼琳收了收氣焰,反而說風涼話,「其實你同葉書桉也挺好的,起碼體面,就是不知道,葉家肯不肯讓你進那門。」
生辰宴上,葉母的態度已經夠明顯了,看不上她。
「管好你自己吧!」寧幼恩側過身。
「你什麼意思?」
寧幼琳把她拽回來,同自己面對面。
寧幼恩不慣她,故意說曖昧話,「你連自己未婚夫的胡茬,都需要小姨子親自幫忙刮,姐姐,你很失責。」
就她能陰陽怪氣!
要不是自己戶口本上的那一頁,還握在周澤惠手裡,寧幼恩真不想再同她客氣了。
「尹幼恩。」
寧幼琳臉青了。
「你也姓尹過。」寧幼恩回懟。
受刺激的寧幼琳,上前就準備教訓,「葉書桉給你身份,給你長臉了是嗎?知道這裡是周宅嗎?」
自己才是未來周小太太。
寧幼恩只是個戴罪的替身,是賤人,局外人。
寧幼恩太了解她的脾性了,掐准她抬手那瞬間,立庭院下,抬頭衝著那木窗高喊了聲,「書桉!」
搬救兵,誰不會。
「你!」寧幼琳臉色一漲一紅。
攏緊的木窗,倏的被全面敞開。
一左一右,兩抹英挺的身影,沒入聲線。
周赫率先丟下一目光,落到仰頭急喚求助的女孩身上。
葉書桉跟著投下視線,「怎麼了?」
接著,尋到側邊上抬著手的寧幼琳,喝斥一語,「寧幼琳,我還在呢!」
「嚷嚷什麼,葉書桉,你別沒大沒小。」寧幼琳氣得脖子青筋凸起。
在周宅,他是弟弟,她是哥嫂子。
無奈,下秒又對上周赫俯瞰下來的眸子,極寒極冷。
她唯唯諾諾撤開手,「阿赫,我照顧好奶奶睡下,過來看看你。」
寧幼琳自知,她現在在周赫面前,沒有分量。
說話不敢太猖狂。
周赫淡漠,沒搭腔。
反而順到寧幼恩身上的眸色,卻在不斷地由淺至深轉換。
寧幼恩不曉得葉書桉,方才在廂房內同他說了什麼。
單憑他這眼神,總感覺有點怪怪的。
她下意識避開他的視線。
片刻,又聽他清冷著聲線,對底下的寧幼琳下逐客令,「既然奶奶都睡了,你回去吧。」
「阿赫!」寧幼琳這一聲,喊得既委屈,又憋氣。
周赫沒再看她一眼,身影直接消失在窗邊。
寧幼琳在周赫那得不到袒護,怒眼刮著寧幼恩,「周家人,是不會放任你們這段畸形的感情存在的,尹幼恩,你沒份。」
*
返程一路,車裡。
寧幼恩心系寧幼琳最後那一句,又按捺不住問,「你方才在房間裡,同周赫哥說了什麼?」
自從周宅出來,葉書桉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唇線拉得橫一直線。
寧幼恩打量過他的臉,還有露在衣服外的皮膚。
沒淤青,也沒傷痕。
看來都沒動手。
「就那麼好奇?」
葉書桉轉著方向盤,口氣是隱忍出來的平淡。
寧幼恩努著嘴,視頻飄向窗外烏沉沉的公路。
在京市,書桉是她唯一一個,放在心上的朋友。
她不想失去。
可感情卻偏偏,在他們兩人之間開了個玩笑。
「書桉,今晚謝謝你!」寧幼恩捏緊擱在大腿上的包包。
他沒有說話。
直到車子停在鼎園側門,葉書桉熄了火,才側過身看她。
滿滿的話,拱在心頭,卻溢不出一句。
後來,他嘆了口氣,郁色著神情,又倏而發笑,「你就給我貼了個謝謝的標籤。」
「書桉,你知道我....」
「你又想說拒絕的話。」葉書桉哼笑,自知之明。
「愛而不得,是會恨的,」寧幼恩也不好受,「我不要你到頭來,是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