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王家。

  「洛都督駕臨，寒舍蓬蓽生輝，榮幸之至。」

  老爺子王霸天面帶謙卑之色，朝中洛珩俯身一禮。

  和先前見項炎時相比，王霸天的態度明顯要更恭敬了幾分。

  也是，項炎雖然尊貴，但如今到底已經被廢黜了皇子身份。

  說白了，也就是個庶民而已。

  且還是明著造反的反賊。

  王霸天又豈會真高看項炎？

  至於後續臣服項炎，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但眼前的洛珩不同。

  他不僅是繡衣衛都督，更是兩朝天子近臣。

  可以說，論在天子心目中的地位。

  他都已經超過了當朝第一人蕭正亮。

  面對這樣的權貴，人老成精的王霸天又豈會不敬。

  哪怕他知道，洛珩上門是來找茬的。

  「王家主無需多禮。」

  洛珩上下打量了王霸天一眼，擺擺手道。

  王霸天聞言，略略鬆了口氣。

  他忙示意兒子、孫子上前給洛珩見禮。

  一陣寒暄後。

  洛珩已經坐上尊位，目光掃過王家眾人。

  「聽聞貴府有四位孫婿，皆人中龍鳳。」

  「為何不見他們？」

  這話一出口，王霸天面色微微一變。

  他怎麼都沒想到，他家的四個贅婿，名聲都已經傳到了繡衣都督耳中。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啊。

  畢竟，四贅婿平日裡向來低調，知道他們才能的人，也僅限於王家子弟。

  但如今，繡衣衛卻聽說了四人的名聲。

  這意味著，王家內部有人泄密了。

  到底是誰？

  是老夫的主脈子弟？

  還是支脈的那幾人？

  四贅婿各自擁有的才能，在王家也屬於高度機密了。

  除卻主脈，也就是王霸天兒子、孫子外。

  也就只有支脈中幾個有威望的族老知曉。

  王霸天顯然是不相信是自己兒孫泄密的。

  那麼，泄密之人十有八九就是那幾個族老了。

  念及此，王霸天心下不由暗恨。

  其實四贅婿各自擁有過人才華並不是什麼問題，相反還是家族榮耀。

  但問題是，這四人所擅長的領域，太令人敏感了。

  一個擅長謀略。

  一個擅長政務。

  一個擅長統兵。

  一個擅長交際。

  這意味著什麼？

  尤其是現在世道這麼亂。

  你王家卻偏偏養著這麼四個奇才，你王家想幹嘛？

  正因為如此，四人入贅王家後，王霸天一直讓他們低調行事，更不會主動替他們揚名。

  為的就是防止有人多想。

  可惜這四人終究沒逃過朝廷的耳目。

  這讓王霸天既感無奈，又隱隱有些驕傲。

  正是因為有了他的發掘、培養。

  陸謙等人，才能從原先的一介佃農、流民，搖身一變成了王家孫婿。

  換做在其他高門大戶家中。

  恐怕則四人早已泯然眾人矣，哪還有今天的風光？

  「去，把子望他們喚來。」

  王霸天扭頭跟自己大兒子吩咐了一句。

  大兒子領命而去。

  既然洛珩都開口了，王霸天也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甚至他還擔心，自己要不乖乖照著做，恐怕面前的繡衣大都督，立馬就會翻臉吧。

  不片刻，陸謙等四贅婿一一出現在洛珩面前。

  ……

  「你四人皆是王家贅婿？」

  洛珩目光掃過四人，緩緩問道。

  四人齊齊應是。

  一旁的王霸天也附和了幾句。

  洛珩聽到這話，不由點了點頭，又問道。

  「可有官府文書？」

  大楚律中，但凡入贅者，皆需在官府那備案，擬下入贅文書。

  這一是為了避免，未來家中可能會出現產業糾紛。

  二來也是確保招贅女，在父母亡故後，依舊能保持家中地位。

  三是避免贅婿在家中遭到苛虐。

  這不是官府在杞人憂天。

  而是歷朝歷代有數不勝數的案例在那。

  有些家族，一開始沒有男丁，招贅了上門女婿。

  家中產業以後自然也就歸了女兒。

  在這種情況下，家族卻又突然誕生了男丁。

  以後自然難免會出現產業方面的糾紛。

  至於後兩者，那更是屢見不鮮。

  贅婿在女方父母在時，表現得老實忠厚，但等女方父母死後，卻開始欺凌女方，甚至謀害女方的事情也不是沒有過。

  同樣，贅婿被女方一家欺凌，也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朝廷為了儘可能確保雙方合法利益。

  這才定下了官方擬定入贅文書的律例。

  「有有有。」

  聽到洛珩的話，王霸天忙不迭地應道。

  洛珩微微一笑。

  「可否讓本督一觀？」

  這話，讓王家眾人心下略有些奇怪。

  這入贅文書有什麼好看的？

  但四婿中的賈顧，卻似想到什麼，面色不由一變。

  可惜，他是贅婿身份，在這種場合根本輪不到他插嘴。

  甚至若非洛珩令他們出來相見。

  他們連見外客的資格都沒有。

  賈顧有心想要提醒王家眾人，但苦於無法開口，饒是他向來足智多謀，一時間卻也束手無策。

  不片刻。

  四份入贅文書被王霸天的兒子拿了過來，呈給洛珩。

  洛珩接過，很仔細地一份份看完。

  他的面上不由露出燦爛的笑容。

  「嗯，文書確實是開封府出具，做不得假。」

  王家眾人聞言，面面相覷。

  他們不知道洛珩說這話是何意。

  王家就算再怎樣，也不可能在這事上搞什麼么蛾子。

  幾份入贅文書罷了。

  開封府那邊隨便知會一聲，便能辦完，又何須作假。

  王家眾人不解。

  但賈顧卻已經明白了洛珩的用意。

  他的面色微微發白，心下頹然無比。

  這次真完了。

  念頭才剛剛閃過。

  就見洛珩慢悠悠地開口了。

  「既然是這四位是貨真價實的贅婿。」

  「那本督就不客氣了。」

  「青龍，擬令，徵召王家四贅婿入伍，即日生效。」

  洛珩最後一句，卻是朝中身旁的青龍說的。

  青龍聞言，躬身應諾。

  而王家眾人，此時卻全都傻了眼了。

  啥玩意？

  徵召侄女婿（妹婿）？

  王家兒孫們還沒反應過來。

  但王霸天卻已經面色巨變。

  他的雙手都開始顫抖了。

  大楚律，凡贅婿、賤民等，不得拒絕朝廷徭役、徵召……不得以金代之，違令者皆斬，拒不奉召者，按謀逆論。

  在大楚，贅婿被朝廷徵召，屬於必須的義務。

  但凡抗拒者，以謀反罪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