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脆弱的願望

  「我想過,我這樣做其實很自私。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你可能只是一個略微涉及超凡的人,而我卻將你牽扯進了一件如此危險的事。」

  「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校長背靠在輪椅上。

  那一刻,這位優雅從容的老太太顯得有些無助。

  「隊長、沈老師、老吳、子衿、張哥……」

  「大家都不在了。」

  「我跟著大家一起伏案研究了六十年,但當我抬起頭的時候,才發現身邊的一切都變了。」

  「深空的人滲透進了海城大學,我與外界的聯繫被徹底切斷,甚至連這棟樓也沒辦法出去。」

  「稍有動作,深空的人便會聚集而來,他們一定要讓我交出燭火的研究成果。」

  「我不答應,他們就將我軟禁了起來。」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不知道,不知道……」

  校長碎碎念著,雙眼輕輕閉合,聲音漸弱。

  許承望著她,平靜問道:「你要我做什麼?」

  校長將一枚U盤交給了許承。

  許承打量了一下,「這就是那份研究成果嗎?」

  「不,這裡只存三十二本書的名字,還有對應的頁數。」

  校長解釋道:「為了研究,我偶爾需要借閱圖書館的書籍,所以我趁機將研究成果中最核心的計算公式分成了二百七十四份,分別記錄在了這三十二本書中。」

  「缺一本、錯一個順序,公式便不成立。」

  「我需要你將這個u盤送出海城大學,交還給軍團。」

  許承搖了搖頭,「你剛才說過的,軍團尚未重建。」

  校長回答道:「那就交給最像軍團的那些人——交給目擊者們。」

  忽然,許承話鋒一轉,幽幽道:

  「你有沒有想過,假如我是深空的人呢?你該怎麼辦?」

  「想過。」

  校長睜開眼睛,緩緩抬起頭來,望向許承。

  似乎要哭了。

  她的聲音在顫抖,近乎於哀求。

  「但你不是的,對嗎?」

  許承意識到自己失言了。

  眼前的這位校長,並不是那種經歷了多年風風雨雨的老人。

  她很年輕。

  她的歲月定格在了六十年前,定格在了那場慘烈的血幕戰役。

  對於校長、對於那支名為「燭火」的科研小隊而言,血幕戰役從未真正結束過。

  他們用盡六十年的歲月,完成了他們的任務,研究出了定位坐標系的公式。

  許承從口袋裡取出了手帕,遞給校長。

  他微笑著,令人無比心安。

  「對,我不是。」

  校長接過了手帕,拭去了眼角的淚珠,露出了一個文靜的笑容。

  在那張泛黃的老照片上,也有著一模一樣的笑容。

  她站在角落中,留著馬尾辮,臉蛋兒上還有些嬰兒肥。

  眯著眼睛,笑得像春風。

  校長略微整理了一下情緒,臉色嚴肅了許多。

  「我的一舉一動都被監視著。」

  「房間內原本還有竊聽器,在你來之前讓我弄碎了,所以我們的談話不會有其他人知道。」

  「但也正因如此,深空會察覺到這裡的異樣,他們馬上就要來了。」

  校長從抽屜里取出了一把小刀。

  「我會割開我的血管,深空不會讓我死的,你可以趁機逃離海城大學。」

  話說到這裡,校長沒有猶豫,直接用小刀劃向了自己的小臂。

  但小刀卻停在了半空。

  許承用兩根手指夾住了刀刃。

  他忽然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你真正的想法不是這樣的,對吧?」

  「對。」

  校長竟然點了點頭,身體在輕微顫抖,「我很怕死的。」

  「因為這個,我曾經做出過一件令我後悔了六十年的事。」

  「血幕戰役時,我被分配到第一戰區後方負責測算數據。」

  「在面對降臨的黑暗時,我的恐懼到達了極致,強烈的求生欲望讓我縮成了一團,我哭喊著求別人來救救我。」

  「於是我躲過了詭異的攻擊。」

  「未知的攻擊切斷了我的髮絲,同時也將我前方的上百人攔腰斬斷。」

  「我本應死在血幕戰役中的,但怕死的本能卻讓我活了下來。」

  「之後的六十年,我又看著燭火小隊的人們一個接著一個離我而去,他們中的每一個都會囑咐我,讓我好好照顧自己。」

  「直到現在,我成了燭火小隊中唯一一個活著的人。」

  「這太……可怕了。」

  「成為最後一個活著的人——太可怕了。」

  「我要成熟一些的,要長大的,我答應他們了,所以我得好好活著,對吧?是吧?是這樣的吧?」

  「所以這次要犧牲的人是我。」

  「我不想成為最後一個活著的人了,再也不想了,不想了……」

  許承默默望著校長,聽著她在碎碎念。

  一個人的心聲往往能側面反映出此人的精神狀態。

  正如先前許承聽到的那樣。

  眼前這位八十六歲高齡的老太太、這位燭火小隊的最後一位成員、這位曾經的軍團老兵——

  她的心聲脆弱不堪,精神狀態仿若危樓,隨時都有可能坍塌成一片廢墟。

  ……

  海城大學,迎賓大道。

  天色漸暗。

  這裡的人群開始漸漸轉移到了校內的中心廣場。

  今晚那裡將會有一場盛大的煙花秀。

  「走啦走啦,去晚了沒位置了!」

  朋友們招呼著夫妻二人。

  芊芊拉著韓行,一路小跑地跟了上去。

  韓行笑得很靦腆,他還是有些不習慣這些人的熱烈氛圍。

  然而就在此時,一個人,與韓行擦肩而過。

  「抱歉。」

  「……」

  那人沒有回應,而是旁若無人般繼續向前走著。

  韓行眯了眯眼睛,目擊者的素養讓他下意識地觀察起了對方。

  那個人——更準確地說是他和他身邊的那「一群人」,似乎正急匆匆地趕往某處。

  不是校內廣場的方向。

  韓行的手指輕輕按在了胸口上,向自己的身體略微輸送原能。

  瞳孔深處閃過了一抹幽幽的藍光。

  這一看,韓行看出了那些人的端倪。

  他掏出了自己的手機,向海城分部的負責人發送了一條信息——

  注意海城大學。

  「喂,韓行,走啦!」芊芊在遠處招呼道。

  「哦哦,好。」

  ……

  校長辦公室。

  有人來了。

  許承能感覺得到,在辦公室的門外、在樓梯上、在下面幾層,有許多人正在挪動著自己的腳步。

  這個時間點,大部分人應該都去中心廣場看煙花了。

  還有那個閒情逸緻來校長辦公室的人,除了深空學社之外,再無其他可能。

  校長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連忙道:

  「窗外有欄杆可以爬下樓,你要快走,我已經走不掉了!」

  許承隨即起身。

  但就在校長準備用自己的性命來拖延深空學社時,許承卻忽然將小刀從她的手中拿走了。

  他將小刀丟在一旁,慢慢走到校長身後,將那個U盤輕輕放回了校長的手心。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許承的聲音平靜,有著一種令人信任的深沉。

  他又問了那個問題,那個在一開始就已經問過的問題——

  「你要我做什麼?」

  那一瞬間,校長的身體僵硬住了,兩行淚水流了下來。

  她張了張嘴,緩緩道:

  「救救我。」

  嚓……嚓……

  回應她的,是打火機摩擦點火的聲音。

  許承將香菸叼在嘴裡,手指勾住了自己的領帶扣,一把扯下。

  「如你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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