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毯盡頭有巨大的GG擋板,繞過去之後就是相對安靜私密的通道,沒有媒體和閒雜人,下了紅毯要去往後台的藝人和團隊才會走。
現在前一個已經走完了,後一個還沒過來,只有喻瑤和她活色生香的小狗在這裡。
容野拉住她被風吹涼的手,用五指包裹,低頭看著她溢出了星點紅色血跡的腳,薄唇斂著,眉心擰緊,俯身把她抱起來。
「別走了,」他再次說,「老公抱著。」
喻瑤確定周圍沒別人,噪雜聲都離得很遠,外面的星光喧譁好像在另一個世界,這短暫的幾分鐘,是專屬於她跟他的安靜。
她環住容野,聞著他身上最熟悉的清寒草木氣,心臟在胸腔里沒規則地混亂跳動,她深吸口氣,把頭歪過去,靠在他肩上。
即使她穿得再帥,在公眾前氣場兩米八,那些男星站到她身邊都不夠看,但只要到了諾諾的面前,她就仿佛自動變得乖俏嬌氣,親昵地依賴他。
她膝彎搭著他有力的手臂,隨著走動輕輕地晃,她甚至無意識地在甩著小腿,放鬆又享受,簡直和未成年的小丫頭一樣。
喻瑤閉了下眼睛。
究竟從哪一天開始的……諾諾越來越不像個心智缺失的病人,而她也不再是當初絕對的感情掌控者了,她跟他的關係,不知不覺發生了某種逆轉。
他變得不太一樣了。
以前的諾諾,不管再怎麼成熟,有時候也會天然流露出懵懂,會慢會青澀,很多事不夠明白,需要學習。
但現在的他,幾乎找不到這種失智的痕跡,雖然也乖萌甜軟,但他不再弱勢。
喻瑤咬了下唇,諾諾特別痴迷叫她「老婆」,但很少自稱「老公」,算一算也就派出所求婚那一次,說完自己還臉紅得爆炸,可剛才,他真的太自然了。
自然到……她差點忘記了他是自己養的,嗷嗚撒嬌的狗勾精,而是一個完全正常的男人,強勢又溺愛。
這種感覺不是第一次了,今天更鮮明。
她對自家的寶貝崽一直了如指掌,可緊緊握著的寶物忽然在悄悄地脫離控制,作為身體靈魂都交付的戀人,這種變化,她怎麼可能一點也察覺不到。
喻瑤心跳得劇烈,她咽了咽,睜開眼睛,望著容野優越的下顎線,不經意地笑:「我家狗勾長大了,沒有過去那麼害羞,這麼多人還敢說老公——」
容野專注在她流血的腳上,擰眉說:「我本來就是,但我做得不好,讓你受傷了。」
他給老婆選了不合適的鞋子。
喻瑤舉高手,在他眉峰上輕柔地一抹:「我記得……諾諾難過著急的時候,眼尾都可憐地垂下去,不太會皺眉,今天怎麼了?」
容野一頓,心裹上一層熱油,燒著墜下去。
他低下頭,親親喻瑤的額角,掩過一瞬間的神色,壓軟了嗓音說:「瑤瑤,我新學的,人在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會這樣皺。」
喻瑤只試探這一句,他沒有做出相應的反應,那就代表……要麼是她多慮,要麼是他不想解釋。
而直覺告訴她,是後者。
喻瑤及時打住,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現,揉揉容野後腦,勾著細白手指讓他貼過來。
她不平靜地垂眼,飽滿紅唇送上去,很小心地印在他嘴唇上。
「不准跟別人學,我教你,皺眉不可取,吻才能治癒一切。」
喻瑤在後來的室內活動儀式上換了蓋住腳面的長裙,雙腳血跡被容野親手擦乾淨上了藥,換上一雙軟乎乎的平底鞋。
容野半跪在她面前,撫平裙角,完美復刻諾諾的表情和眼神,勾著她小指,瞳仁清亮盪著水波:「瑤瑤,快點結束——」
喻瑤捏著他白淨的下巴,表情還是很正常,頸動脈卻在砰砰地跳。
一旦開始往那個方面去想,就等同開了閘門,洪水傾瀉一樣,她控制不住自己琢磨更多。
她太了解諾諾了。
不是她的錯覺,特殊觀察之後,他很多細微反饋,眼神動作,都是有了差別的。
她的寶貝崽被魂穿了?!被別人的靈魂搶占了身體?!艹那還得了!她上天入地追到外太空也得搞死那個欺負諾諾的!
還是說雙重人格?!諾諾的病加重了,不光失智,還分裂出一個性格不同的自己來?
可也不對。
諾諾變化再大,性情里的本質是絕對沒有改變的,也不存在什麼分段式的反差,她能百分百肯定,那些潮湧的愛意,刻骨熟稔,都是同一個人,不是假的。
那只能是……
諾諾的病好了?能力,心智,記憶,都找了回來,但卻沒有告訴她。
雖然醫院說過他恢復的概率極其渺茫,但不代表……沒有可能。
這麼一聯繫,喻瑤沒辦法忽略掉這幾天裡明顯過高的幸運值,神明應該都是她的幻想,難道背後真有可能……是她的諾諾?
喻瑤快被滿腦子亂七八糟的念頭搞瘋,她比上大學時候做論文還刻苦,綜合目前情況,列了各種可能性,一一划掉,最後只剩下一個最像的。
遭到殘害的豪門霸總,紈絝富二代,誰家繼承人,或者揮金如土二世祖。
總之意外失智變成流浪小可憐,誤入她的小區,被撿回家當狗勾,然後不知道哪天自己恢復了,卻不敢告訴她真相?
問題是這種背景下,家人怎麼可能不找?!去辦身份證上戶口,都不帶歷史記錄的?!
她的狗勾……原來不是被遺棄,全世界只有她一個人的小可憐嗎。
他有另一層她完全不了解的身份?
但是為什麼他不承認,總不能……以前是花花公子前科累累,沒準兒家裡還安排了什麼未婚妻,才不敢和她說?!
喻瑤被自己的腦補氣到,心口都跟著狠狠咸澀起來,她抿著唇,從容野那裡抽出手:「不說了,我去前面。」
然而看到狗勾因為她一句話,一剎那露出來的惶亂和脆弱,她又心疼,怪自己太魯莽,沒確定的事,全是猜的,幹嘛要嚇他。
八字還沒一撇。
她隨口給自己編個理由,說的時候都沒思考過:「就是……想起那部諜戰片拍不成,有點遺憾,很喜歡那個劇本,不是朝你鬧脾氣。」
喻瑤把容野從地上拉起來,環住他腰:「好啦,我保證……快點結束回家。」
她在前廳參加了一個半小時的典禮,始終無法集中精神,滿心糾纏的全是諾諾的事,一遍一遍回憶他最近的改變。
終於熬到尾聲,她提起裙擺往後台走的時候,小手包里的手機震動起來。
宋嵐打來電話,很平常地告訴她:「有個好消息,那部諜戰片要易主了,連編劇帶劇本都恢復了自由身,目前幾個實力不錯的導演都很有意向,你如果還願意,我就幫你定下角色。」
喻瑤愣住,站在人來人往的典禮現場,身邊衣香鬢影,頭頂的燈光強到晃眼。
那些漂浮在半空的,不敢落地的猜測,在這一刻從半透明轟然凝成了實體。
真有這麼多巧合?
離奇的幸運一件一件往她身上掉?
因為那會兒她想得太亂,對他鬧了情緒,所以為了讓她高興,她根本沒有走心的一個藉口,就被他當成了願望,悄無聲息地為她實現嗎?!
喻瑤胭脂色的指甲摁進手心裡,她口乾舌燥,耳中的嗡響聲一陣強過一陣。
熟知的世界像是被顛倒傾覆,她最親密疼愛的人,有了她不知道的另一面。
人都走光了,還剩幾個工作人員在善後,奇怪問她:「瑤瑤姐,沒事吧?」
喻瑤這才醒過神,動了動腳步,磨出來的傷口還挺疼的,她重新邁開腿,剛走了兩步,一道修長身影就逆著光而來,趕到她面前,依然是乖順剔透的眼神:「瑤瑤,瑤瑤。」
只是叫著她的名字,一聲又一聲,也跟從前的語氣不那麼相同。
喻瑤頭重腳輕,有些機械地說:「我剛剛知道……那部諜戰片換團隊了,也許,我可以拍。」
她被眼前的人攬住,火熱手掌撫在她背上,他眼角眉梢透出滾燙的甜意,還有小心翼翼的討好,生怕她再冷淡對他:「瑤瑤運氣最好了,是不是開心了?」
喻瑤直直望著他。
他還是諾諾的模樣和神情,怎麼也想像不出另外一層靈魂也可能在這幅最純白的身體裡!
喻瑤盡力調整呼吸,不想拐彎抹角,想聽他說實話:「你有沒有什麼事瞞著我?」
容野直視她的眼睛,喉結澀然動了動,懵然搖頭:「沒有,諾諾什麼都是瑤瑤的,一眼就看得透。」
喻瑤牙癢得想打他。
翅膀硬了啊,小狗變狼崽了,跟她玩文字遊戲是吧?
諾諾看得透,那另外一個大概率存在的,不叫諾諾的呢?!
直接問不肯說,她也沒有什麼證據,非讓她抓到現行才肯乖乖承認,對嗎!
喻瑤心裡雖然震動個不停,但那些亂糟糟的猜測反而清淨了下來,她知道如果想法真的屬實,那諾諾也一定……有他隱瞞的原因。
反正不會是情史那些。
她相信一個人的身體有本能。
他的初吻,青澀失控的第一夜,她都細緻地體驗過,他所有情動都是她教的,不存在別的人。
別慌,別一時亂了陣腳,總之要逼這大妖精自動現形!
喻瑤在表演上是專業的,扮演一個最正常的自己並沒有難度,她眉眼一彎,笑著揉了下容野臉頰,靠近了小聲問:「我不相信,沒有瞞著我悄悄想我嗎?」
容野展開手中的大衣,揚起裹在她身上,一眨不眨看她,軟糯說:「沒有,都是光明正大想的。」
喻瑤點點頭。
好,演技真好,今年最佳男主角不給她家諾崽,她就去投訴電影節組委會。
喻瑤要創造讓他暴露的機會,繼續嘆了口氣,抓著他手腕邊往外走邊說:「等下還有群訪,導演說一個小時不止,還在那邊單獨的採訪廳,出都出不來,你又得等我好久。」
如果諾諾真有另一重身份,她相信這麼長的空檔,他一定會跟別人聯繫或見面,至少……行為處事也會改變的,能被她逮住端倪。
容野給她順好長發,臉靠過去眷戀地貼了貼:「等你,不管多久都等。」
喻瑤在採訪廳門外跟容野暫別,隨著劇組走去另一個方向,轉入安全角度後,她首先接受採訪,十分鐘就搞定,然後隨便找了間更衣室,換上導演幫她準備的常服。
導演擔心跟過來:「是躲狗仔嗎?這么小心?你快走吧,我給你掩護,媒體那邊我會搞定。」
喻瑤沒多解釋,全副武裝好,偷偷溜到後台,正好捕捉到容野戴著帽子,走向外面的一道側影。
果然!
她緊急跟上去,心驚膽戰地害怕自己會見到難以接受的畫面,但容野只是攔了一輛計程車,微低著頭,有些寂寞孤伶地上去。
喻瑤心提著,一邊顫一邊澀,也叫了輛車跟上,很快前面的車就停下來,旁邊是家……動漫用品店?!
她搞不懂了,推了推大墨鏡,做賊一樣躲起來,拽著口罩偷偷看過去。
容野走進門,離得遠她看不太清楚,就在猶豫是不是在搞什麼高尖端的暗中交易時,她的崽又出來了,手裡提著個不透明的袋子,不知道裝了什麼,好像真的只是單純來買東西的。
他站在路邊,打開袋子往裡面看了看,眼睛很可憐地垂下。
喻瑤心臟突突跳,那一刻想衝上去抱他。
等容野走後,喻瑤馬上進店裡,很尋常的一家店,兩個年輕店員在忙,對於她問的「剛才那位先生買了什麼」的問題,倆人一臉蕩漾地笑,偏偏說保護客人隱私,不能透露。
喻瑤咬了咬牙,再次上車去追,卻見他似乎是要返回電影節現場,忙給他打電話:「諾諾,你怎麼不在後台?」
容野坐在車裡,撫摸著剛買的小玩意,餘光掠向後方的車影,軟聲說:「瑤瑤能拍到喜歡的電影了,所以出來買禮物,馬上就回去!」
他好驚喜:「你提前結束了嗎?可以回家嗎?」
喻瑤一時語塞,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判斷錯了,頓了頓只好說:「我已經跟劇組出來了,他們可以送我,你直接回去,我很快就到,乖乖在家等我。」
電話掛斷,容野盯著屏幕上喻瑤的笑臉,指腹摸了摸,抬眸看向假扮成計程車司機的江淮:「回家。」
瑤瑤太聰明,太敏銳,就算沒有這部電影,她也隱隱意識到了。
她太在乎他身體裡那個傻傻的,不諳世事的諾諾。
一點不像,就被她察覺出來。
容野合上眼,無法停止嫉妒那個被深愛的自己,心都被翻來覆去地揉爛。
他指尖捻著袋子裡的東西。
……還不能被發現。
他再吃醋,也得扮成諾諾,還要比之前做得……更出格。
喻瑤一直跟著那輛計程車,徑直到了家裡,並沒有去其他地方,她更覺得迷茫,特意等了會兒,調整出合理的時間差才上樓。
打開家門後,她習慣性喚了聲「諾諾」。
浴室半開著,裡面隱約透出水汽,像是有人剛洗過澡,門口小床是空的,她臥室里亮著柔黃的燈光,有一道羞赧沙啞的聲音,很輕地回應她。
「瑤瑤……」
是屬於諾諾的語氣。
只屬於她的諾諾。
喻瑤心口一跳,連忙脫了外衣,拖鞋都沒來得及穿好,快步朝臥室走。
她推開門,看到床上被子亂了,隆起一道頎長輪廓,被沿最上面露出一點水墨似的碎發,還有一抹……白色的毛絨尖尖?!
喻瑤雙腿不聽使喚,加快了速度走到床邊,抓著被角,一點點掀開。
燈光像粘稠的透明液體,傾倒向被子裡的人。
他側躺在床上,半張臉陷進枕頭裡,有兩隻純白絨軟的小狗耳朵,翹在他烏黑短髮間,凌亂地融合,仿佛天生就是一體。
隨著被子越掀越低,他半撐起光裸的上身,喉嚨間溢出低低輕喘,喉結上下滾動時,修長脖頸上繫著的紅繩和鈴鐺就被扯到,叮鈴響著。
「瑤瑤……」他微顫著撩起長睫,眼尾像是塗滿了搗碎的桃花瓣,艷色四溢,顯得又紅又濕,「你回來好晚。」
他歪頭,雙手撐在床邊,以任人採擷的姿態凝視著她。
喻瑤徹底呆了,這是誰都不可能模仿的,她的諾諾。
她永遠無法抗拒狗勾精的引誘。
喻瑤的手有它自己的意識,主動抬起來,碰到他白軟的一雙耳朵上,好像真是他長出來的一樣,那麼敏感,她一摸,他鎖骨就紅成一片。
喻瑤胸口在震,忍不住施力,把耳朵揉在手心裡折磨,毛茸茸的觸感刮著她皮膚,牽引了無數神經,扯出泛濫情潮。
容野張開唇,脖頸間的鈴鐺響個不停。
「我要控訴……」他直勾勾看她,「你揉狗勾耳朵,欺負狗勾,勾引他,還占他的便宜。」
喻瑤扣著他後腦,嗓子也啞了:「我還能隨便吃狗勾的豆腐,怎麼樣?」
容野很低地笑,忽然伸手勾住喻瑤的腰。
被子完全掀開,他把她拉到腿上。
她搖晃不穩,纖細的腿不經意分開,起初只是坐到他膝蓋邊,被他摟著拉近,一路廝磨著到最前面,跟他緊緊相貼。
喻瑤臉色紅透,無力撐著他肩膀,仰起頭急促呼吸。
「可是你的狗勾很傻,解決不了自己的欲望。」
他無助地埋入她頸窩裡,濕軟的唇吮住,像一尊貪慾的邪靈,浪蕩又放肆。
「主人……我腫得好疼,你怎麼對我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