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里。

  「說吧,」羊哥把車鑰匙往桌上一丟，語氣不善,「什麼事？！」

  陳和冷靜下來後，剛剛的狠勁也沒有了。

  他兩手垂在腿間,嘖道：「我就是來跟你們談點事。」

  他看向裴路，道,「結果還有人不讓我進去？你說說,這是不是狗仗人勢。」

  他雖然退隊了，但最後談解約等事項時羊哥的態度並不差,不冷不淡的，所以他也沒這麼怵。

  裴路坐在椅子上，臉上沒什麼表情：「不懂成語的意思,就不要亂用。」

  這句話成功激到了陳和的另一個點：「怎麼,看不起高中學歷了？還是打職業還需要文憑？」

  「不需要，」裴路道,「學歷不代表人品,小肉包學歷沒你好,跟你卻是天差地別。」

  門外偷聽的小肉包作勢就要殺進去，被虎哥按住：「誇你呢！誇你呢！」

  牧晚晚蹲在最下邊,耳朵貼著門,規規矩矩聽著。

  她拍拍上頭的人，給他們比了個噓的手勢：「小些聲，能不能有點偷聽的素質。」

  上面兩人：「……」

  「行了，你少說一點,」對裴路說完後，羊哥才給了陳和一個眼神，「說吧，今天過來又是什麼事？」

  「你怎麼都不接我電話啊？」陳和突然想起什麼。

  「我平時工作很忙，電話多，有時候漏了。」

  「哦，其實也不是什麼事，」陳和道，「ts不是有規矩嗎？春季賽贏一場比賽，內部有獎金……我退賽之前不是贏了ma麼？」

  ts的確有這種獎勵機制，畢竟贊助商爸爸非常靠譜，但也就是個鼓勵獎，沒多少錢。

  「他是窮瘋了嗎？這點錢都想要？」門外的小肉包目瞪口呆，「要不是他被禁賽，我們至於這麼折騰嗎？現在他居然還好意思過來拿獎金？」

  木頭點頭：「羊哥不會給他的。」

  「行，」羊哥想都不想，「我一會就叫財務那邊打到你的卡上。」

  幾人齊齊看向木頭。

  木頭鎮定自若：「……」

  羊哥說完，推了推眼鏡：「還有什麼事嗎？」

  陳和似是也沒想到羊哥這麼爽快，愣了愣：「沒有了。」

  「嗯，你的要求說完了，現在來說說我的，」羊哥坐下來，「以後不准在外面再提關於ts任何事——你之前的所作所為大家都知道，我也不舊事重提了，這是我最後一遍說這件事，再有下次，我們就不是這麼和氣的態度和方式了。」

  陳和：「我當時不也是被氣急了嗎？行了，我知道。」

  「還有，」裴路忽然開口，「離我們的隊員遠一點，不管是現實中還是網絡上。」

  「小路，你最近是怎麼了。」陳和說著，還想過去攬裴路的肩膀，裴路側過臉淡淡掃了他一眼，他嘖了聲，識趣的挪開了，「我們以前可是搭檔啊，你不能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吧，而且我也沒怎麼她啊，不就是solo了一局，今兒見了面順便跟她打了個招呼嗎？」

  這笑嘻嘻的態度和話中的字眼成功把裴路噁心到了。

  「陳和，我不想跟你開玩笑，」裴路收回視線，「你要再去煩她……」

  「想打人？你別嚇唬我啊——我是個活生生例子呢。」陳和一副開玩笑的腔調。

  「我有許多種方式能找你，」裴路的話里沒什麼溫度，「不要總是拿禁賽嚇唬我，陳和，我跟你不一樣。」

  陳和閉了嘴。

  他們哪裡不一樣，他心裡當然清楚，不然他也不會跑去找裴路借那麼一大筆錢。

  他只是沒想到一向好性子的裴路會這麼對他，他們以前關係說不上很好，至少也是隊友，裴路對誰都和和氣氣的，現在轉眼居然在……威脅他？

  別說陳和，就連羊哥都驚了。

  他趕緊站起身，朝陳和招招手：「你今天先回去吧，錢我會打到你號上。」

  陳和被他半推著去了門口，拉開門，四位隊員規規矩矩地坐在長椅上，手垂落在膝間，腰背挺直，就差一人配條紅領巾了。

  「你們不訓練，在這裡做什麼？」羊哥明知故問。

  小肉包道：「訓練了一天，現在是合理休息時間。」

  羊哥懶得跟他多說，讓陳和自己出去又嫌不放心，決定親自把這倒霉玩意兒送走。

  沒了遮擋，牧晚晚剛好看到坐在裡面的裴路。

  裴路沒看外頭，他握著手機敲敲打打，不知道在做什麼。

  片刻，羊哥回來，會議室的門再次關上。

  小肉包嘖嘖道：「唉，要訓小路了。」

  木頭站起來：「我上去了，練幾把瞎子。」

  「別吧，你之前那個瞎子我還記得呢……」小肉包跟著站起來，「我也上去了。」

  虎哥問：「小晚，上去不？」

  牧晚晚搖頭：「我再等會。」

  人都走後，牧晚晚撐著下巴，也沒有再去偷聽，就這麼在外頭等著。

  她明明也是當事人，怎麼連訓話都沒有自己的份。

  羊哥該不會把責任都算到裴路頭上吧？

  會議室里，羊哥聲音放低，問對面的人：「你跟他計較做什麼？你還不懂他嗎，只敢耍嘴炮，不敢真跟小晚動手的，外頭這麼多路人都看著呢……」

  「你忘了他之前因為什麼被禁賽的了？而且他現在被逼急了，什麼事不敢做，」裴路抬眼，說出自己剛剛想出來的對策，「請個保安吧。」

  羊哥：「這基地里十幾個男生，還請什麼保安？這回是湊巧碰上肉包他們嘴饞，不然平時基地都有人的。」

  「以防萬一，」裴路道，「請吧，我出錢。」

  「……」

  裴路沉吟半刻，說：「你知道陳和現在是什麼境地嗎。」

  「什麼境地？」

  「他欠了高利貸很多錢。」

  「啥？？」羊哥愣了愣，「不至於吧？要是真的……那他跟qam的合約？」

  「qam應該還不知道，我哥告訴我的。」

  裴海知道了陳和在後台鬥毆的事，擔心對方退隊後找裴路麻煩，一直派人緊緊盯著。

  裴路本來不想把這事說出來，既然別人都離開戰隊了，之後做什麼都與他無關，但如果陳和一直這麼揪著隊伍不放，那他也不會坐視不理。

  「還好我答應給他那筆錢了，我本來還想就著他之前折騰的事兒發個傳票嚇嚇他，畢竟事情還沒到報警的地步……算了算了，」羊哥道，「這種人最是惹不起。那你還嚇唬他做什麼？你最近是怎麼了？剛剛你居然還想揍人？」

  裴路剛想說什麼，手機響了。

  他接起來：「你好。對……已經到了？好，現在來。」

  他掛了電話，站起身：「我出去拿個東西，你等我一會，很快。」

  羊哥揉揉眉心：「你去，趕緊回來。」

  看到裴路，牧晚晚騰地站起來：「陳和那邊怎麼說？羊哥訓你了嗎？拿罰款單了？」

  「放心，沒訓我，」裴路說，「你怎麼還在……算了，你在這等我，先別走。」

  他說完，轉身就小跑去了門外，不到半分鐘就回來了，手裡還拿著兩個大塑膠袋。

  牧晚晚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看到他把東西遞了過來。

  「粥掛在自行車上，都被我摔撒了，你今天先吃這個吧？」裴路是商量的語氣，還摻雜那麼些哄人的意味，「下次上課……一定再給你帶粥。」

  牧晚晚這才想起，她還沒吃晚飯。

  這事都被她自己氣忘了……結果裴路還記得？

  見她沒反應，裴路趕緊把外賣放到她旁邊：「記得吃，我得先進去……羊哥還在等我。」

  直到會議室的門關上，牧晚晚都沒回過神。

  半晌，她用食指勾起外賣，轉身上了樓。

  裴路定的是一家廣式餐廳，裡面都是廣州早茶的菜式，她一打開塑膠袋，小肉包就聞到了味道。

  他湊過來看了眼塑膠袋：「臥槽，小晚，你怎麼會有這家酒店的東西啊？」

  牧晚晚問：「這家酒店怎麼了？」

  「很貴啊，而且這家不是不送外賣的嗎？好像只給住宿的客人提供餐點，我就有個親戚，為了吃那的飯特地跑去那住了一晚。」

  牧晚晚茫然搖頭：「不知道，小路神幫我訂的。」

  「還能這樣……我一會一定問問他，」小肉包搓搓手，「小晚，這麼多東西，你一個人吃不完吧？」

  東西的確很多，盒子都平攤起來，幾乎占了一個桌子。

  虎哥坐在椅子上，跟觀眾們聊著天：「你們看看，二百四是怎麼練成的——這包子，剛跟我出去吃完一頓四百大洋的晚飯，現在回來還要搶別人的外賣吃，沒錯，搶的你們wan神的。我攔？我攔不住啊……」

  「操，你他媽下次開直播前說一聲會死啊！小晚，你別盛給我，我不吃，我減肥呢啊。」小肉包自己演著戲，轉身氣呼呼地走了。

  牧晚晚吃得很急。

  鑽五號的遊戲界面開著，右下角一堆好友申請，她都視若無睹，直到她看到了熟悉的名字——【你姑奶奶今天】。

  是林久的遊戲id。

  她趕緊騰出手點了同意。

  【你姑奶奶今天：晚晚？】

  【不為人知的小號：是我。】

  【你姑奶奶今天：對個暗號，我手機尾號。】

  【不為人知的小號：889……你是不是傻？】

  【你姑奶奶今天：誰讓你不回我微信！嘻嘻，就問你，陳記好不好吃？】

  【不為人知的小號：剛剛有點事，忘了看微信了，我最近沒吃陳記啊。】

  【你姑奶奶今天：啊？lu神不是說買給你的？】

  牧晚晚坐直了身。

  【不為人知的小號：你碰上他了？】

  【你姑奶奶今天：對呀，他還問我你喜歡吃什麼口味來著，天啊你都不知道今天陳記排隊的人有多少，我排了快一小時才吃上的。】

  【不為人知的小號：……他也排隊了？】

  【你姑奶奶今天：廢話，他還在我後邊呢！】

  牧晚晚怔了怔，頓時覺得心臟和胃都漲漲滿滿的。

  半小時後，虎哥經過她身後，看到她的電腦屏幕，忍不住問了句：「你怎麼還在打鑽五局？這都打多少天了，還沒升段啊？」

  牧晚晚道：「這是第四個鑽五號了。」

  虎哥：「牛逼，別打了，這個段位太他媽氣人了。」

  「沒事，」牧晚晚頭也沒回，手上操作行雲流水，直接無視掉左下角隊友們的劈頭謾罵，「我現在覺得我還能再打一百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