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晚晚腦袋有一瞬的當機。

  隨即,她心跳加快，面紅耳赤,喉嚨眼都砰砰砰鬧個不停——

  什、什麼？

  裴路見她不說話，往前微微逼了一小步。

  「……你看,xiao說他喜歡你，但他只見過你幾回,他甚至連你的聯繫方式都沒有。」

  牧晚晚腦子一抽,應了句：「其實我挺久以前就跟他打過遊戲了。」

  裴路眼底一下就沉了下去。

  他沒喜歡過誰，不知道什麼方式去表達才是正確的,但他的的確確……不喜歡別的男人跟牧晚晚靠得太近。

  「是不能先考慮我嗎，」他頓了頓，「還是你已經考慮過了,覺得不行？」

  牧晚晚覺得自己臉蛋都要著火了。

  她半天才開口：「路神,感情這種東西是不講道理的。」

  這是拒絕嗎？

  裴路一窒，忙倉促道：「其實我是開玩笑的……」

  牧晚晚：「我沒考慮過別人……」

  …………

  兩人都愣住了,看著對方,互相眨了眨眼。

  然後齊齊消化掉了對方的話。

  牧晚晚的耳朵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退了熱！

  她睜大眼,半天才吐出一句：「你……」

  裴路也迅速反應過來：「你沒考慮別人是什麼意思……不，不是,我剛剛說的開玩笑其實不是在開玩笑,真沒開玩笑，你能不能再說一遍，我沒聽清……」

  兩人膠著之際，一行人走了過來,最前邊的人扯開嗓子問。

  「你兩在這干哈呢？等了半天都沒見你們回來，」小肉包問，「在說繞口令嗎？什麼開玩笑、開玩笑的，我都聽暈乎了。」

  牧晚晚趕緊轉身就走：「沒什麼！」

  裴路剛想跟上去，被羊哥叫住了：「小路，你哥那邊讓你給他打個電話。」

  「知道了。」裴路頭都沒回。

  「他讓你現在打，說是有急事，」羊哥拉住他，「趕緊先打過去吧，他給你打了電話你也沒接。我們在車上等你。」

  裴路只能生生停下腳步。

  前面的人走的馬尾一甩一甩的，看起來是真生了氣。

  **

  裴海剛接起自家弟弟的電話，對方聲音有氣無力的。

  「哥，有什麼事嗎？」

  「嗯，你這聲音是怎麼了，」裴海問，「剛剛比賽不是贏了？」

  「沒什麼，」裴路一邊手掩面，「我只是覺得我太笨了。」

  裴海：「嗯，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你太久沒去上課了。」

  「……我有請假。」

  「那是請人幫忙點到，還被老師抓了包，」裴海道，「怎麼，你想以後捧著個高中學歷進公司嗎。」

  裴路腦袋微微發疼：「哥，我不是說了，公司有你就行。」

  「再怎麼樣，也不能連課都不上吧？」裴海也頭疼，其實不是他想訓弟弟，而是學校電話都打到裴母那去了，他沒法不管。

  裴路說：「知道了，我會注意的。」

  「當時答應讓你去打職業的條件就是你得順順利利畢業，」裴海道，「可別食言了，不然爸媽那邊可不好辦。」

  裴路應下：「我明白。」

  「什麼時候有空回家吃頓飯吧，媽最近老念叨你。」

  「好。」

  「那行了，這個時間點了，你趕緊去吃飯吧，我這兒還有工作。」

  「嗯，你也是。」

  掛了電話，裴路隨手把手機塞到兜里，大步往停車場走去。

  比賽後台某個工作人員休息室。

  喵喵正在補口紅，身後的門被人打開。

  她從鏡子裡看到來人，微微挑眉：「你怎麼在這？」

  陳和關上門，隨便往椅子上一坐。

  「你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我們分手了啊。」喵喵把口紅蓋子合上，放到包包里。

  「為什麼？」陳和呵呵道，「分手的理由呢，因為我退出ts，還是因為我沒錢？」

  「不是呀，」喵喵挎著包走到他身邊，「我只是不喜歡你了，小和。」

  「……那我之前為你花的錢呢？」

  「你難道要我還給你嗎？」喵喵一臉驚訝，「你不是那種人啊。」

  陳和咬咬牙，覺得顏面盡失。

  他給喵喵的的確不多，但是他最近實在是手頭緊。

  他一直不是省錢的主，年輕那會又比較喜歡賭博，後來被羊哥抓到，在加入ts之前生生戒了，現在他退出ts，簡直就像是被放生了一樣……

  然後就連qam提前預付的那點錢都敗光了，還背了債。

  如果他這個月還沒還上，那他夏季賽想都不用想了，甚至qam還會反讓他賠錢。如果對方曝光他，那他就連職業選手這條路都斷了。

  所以他才會去找裴路借錢，但對方死不鬆口，一點兒都不願意借給他。

  喵喵見他不說話，滿意了——她交過的男朋友很多，大多都是些有臉有面的人，分手了一般都不喜歡鬧大。

  她笑了笑，道了聲再見，出門之前關上了門。

  **

  小肉包有些彆扭。

  他們在車上的座位一直是默認的格局。副駕羊哥，中間他、虎哥和木頭擠在一塊，後面是他們的下路二人組。

  他看著坐在自己旁邊的人，終於忍不住道：「小晚，你怎麼坐這來了？平時不都坐後面的嗎。」

  牧晚晚坐在中間位置的靠窗處：「想換個位置。」

  裴路回來，看到后座的虎哥，沉默了會，然後戳了戳小肉包：「包子，你去坐後邊。」

  小肉包嘀咕了聲，麻溜地鑽到了後面。

  因為外面還坐著木頭，裴路坐下後，兩人的肩膀就抵到了一起。

  裴路不在的這十來分鐘裡，牧晚晚的心情已經來回變轉了無數遍。

  她仔細想了想，裴路不是個會用這種事情開玩笑的人。

  所以她跑去問了林久。

  林久答：「估計怕你拒絕，朋友都做不成了吧。」

  她乍一聽覺得還挺有道理，可是她剛剛……臉也翻了，面子也甩了，裴路在身後叫了無數聲她都沒停下來。

  其實到了這一會，她不僅沒生氣，反而有些慶幸——冷靜下來想想，就她現在這個狀態，她真的不敢保證自己答應後會怎麼樣。

  今天的比賽不就是當頭一棒嗎？

  「你生氣了嗎？」裴路偏頭問她。

  羊哥轉頭：「怎麼，生什麼氣了？對了我剛剛去跟負責賽事語錄的人談了一下，對方說會幫忙把你們討論陣容那部分剪掉的。所以你們以後能不能給我省點心？我每次都去找別人真的挺不好意思的！」

  牧晚晚搖頭：「沒生氣……」

  羊哥繼續問：「沒生氣你剛剛走這麼快？對了明天早上體檢，你們早起記得別上廁所，八點車在基地門口接你們，都不准遲到。」

  裴路見場合不對，終是沒再說下去。

  回到基地，大家都沒心情去享受四連勝的喜悅，一進大門就被羊哥逮去跟二隊的人打了兩場訓練賽。因為二隊要去參加一個小比賽，剛好雙方都可以一塊練練手。

  打完訓練賽已經是凌晨兩點，明天要早起去體檢，大家都早早回了房間。

  牧晚晚剛洗完澡，聽到手機傳來叮咚聲。

  裴路：「……睡了嗎？」

  牧晚晚心頭一跳。

  晚：「沒睡！」

  發出去後，牧晚晚小跑到床上，抱著膝蓋坐在床頭，捧著手機等回復。

  她看到屏幕頂上顯示了大半會的「正在輸入中」，卻遲遲沒收到消息。

  怎麼還沒回。

  她是不是不該用感嘆號？

  她要不要再發個表情包……

  大半天過去，對方終於發了條信息過來。

  裴路：「明天要體檢，你不要熬夜了。」

  ？？？

  晚：「……哦。」

  這心情，大起大落的，真的會受不了。

  她回復這句後，切到林久的聊天頁面。

  晚：「裴路今天好像跟我告白了關鍵是他表白完後就裝死現在還在跟我聊日常我該怎麼辦」

  林久：「……手機里的標點符號鍵被你吃掉了嗎？那你打算怎麼辦，接受？」

  晚：「不知道。我今天比賽失誤了，接受了我怕自己沒法好好比賽，可是………」

  晚：「嗚嗚嗚，是不是電子競技真的不能有愛情？[自抱自泣.jpg]」

  林久：「ok，你稍等，我回城掛機，再好好跟你聊。」

  晚：「……算了算了，你還是好好打遊戲吧，別坑別人了。」

  林久：「哦，那88。」

  晚：「？？？這麼絕情的嗎？」

  林久：「其實也不是這麼說吧，現在有女朋友的電競選手多得是好嗎。我先打團了寶貝晚點說。」

  牧晚晚剛關掉對話框，就看到裴路新發過來的消息。

  裴路：「明天體檢不能吃早餐，你想吃什麼？我檢查完了順便去買。」

  晚：「都可以。」

  剛發出去，微信突然傳來一陣語音通話提示，嚇了她一跳。

  看清來電人後，她驚嚇更大了。

  半夜兩點，shark給她打微信電話做什麼？？

  她猶豫了一會，沒接。

  很快，微信電話又來了，勢有不吵醒她不罷休的架勢。

  無奈，她只能接起來：「……你好。」

  「嗯，」shark語氣淡淡，「睡了？」

  「還沒有，」牧晚晚頓了頓，問，「有什麼事嗎？」

  「上來打兩把遊戲吧，」電話那邊，還能聽到對方敲鍵盤的聲音，看起來還在玩遊戲，「排到的都是弱/智隊友，打得沒意思。」

  就這事？

  「你可以問問你隊友，我現在……」

  「怎麼叫你打場遊戲這麼難，」shark說完，忽然輕笑一聲，「還有，幾年前我們還差點成隊友，怎麼之前刪好友就一點都不手軟？」

  牧晚晚臉不紅心不跳道：「真的只是刪錯了。」

  「哦，現在上來排兩把？」

  「不了，要睡了。」

  「你們隊都睡這麼早。」

  「明天有點事，」不想再跟對方細談，牧晚晚道，「我現在要睡了，先掛了。」

  說完，她乾脆利落掛了電話。

  基地里的隔音效果雖然不算差，但微信的電話鈴聲實在太大聲，加上床擺放的位置又靠得近，裴路那邊隱約還是能聽到的，所以電話剛掛，她就看到了裴路的信息。

  裴路：「這麼晚了，還有人給你打微信電話？」

  晚：「嗯，shark。」

  這回那邊是真沒了動靜，就連正在輸入的字樣都沒了。

  半晌，隔壁傳來一道開門聲，緊接著，她的門被敲響。

  牧晚晚打開門，裴路站在門外，手裡還拿著一盒糖。

  他遞過來：「這是……昨天的糖，過了十二點了，忘記了，對不起。」

  牧晚晚接過來：「謝謝。」

  裴路站在原地沒動。

  半天，他才問：「我們可以繼續今天下午的話題嗎？」

  牧晚晚怔了怔。

  「我喜歡你，不是開玩笑。」

  裴路一口氣道，「我告訴你不是想讓你立刻接受我，至少……我得讓你知道，然後給我一個可以跟別人競爭的機會。」

  「……等等，」牧晚晚打斷他，忍著心裡的悸動，「競爭什麼？跟誰競爭？shark和xiao？可是他們並不喜歡我啊……是你誤會了。」

  裴路可能在自己喜歡的姑娘面前會笨拙一些，但在別處，心底都是門兒清的。

  shark不會對比賽之外的人或事感興趣，現在晚晚在他們隊，徐浩挖不走，卻還一心湊上來，不可能沒有別的想法。

  xiao就更不用說了，看到牧晚晚，他眼睛都是亮的，還三天兩頭找自己要聯繫方式。

  「是不是誤會都好，」裴路道，「我喜歡你，跟他們都沒有關係。」

  牧晚晚心裡狂跳，那句答應的話都涌到喉頭了，來來回回，就是沒說出來。

  她心底都快憋屈死了——果然，電子競技，菜是原罪。

  就是因為自己太菜了，所以明明期待他說喜歡，可是真正聽到後，心底的顧慮卻比歡喜還重。

  半晌，裴路那顆心都差不多快跌到谷底時，她才慢吞吞開了口。

  她斟詞酌句，一字一句道：「小路神，我來ts，是想好好打比賽的，可是四場比賽，我出現了兩次失誤，一次發燒，一次選錯英雄……你能在我選錯英雄後，立刻想出應對對策，比賽也幾乎零失誤，可我不行，我根本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不說別的，就說第一局被針對後，其實我就有點受不了了，這種情況下，我可能……沒辦法顧及別的事情。」

  沉默半瞬。

  「這次是我的錯，」裴路道，「我入隊已經兩年了，你才兩個月，不一樣的。是我考慮不周，讓你挨罵了，對不起。」

  牧晚晚搖頭：「不，是我的問題，所以我現在……」

  不敢答應，又不想拒絕，牧晚晚覺得自己真的差勁透了。

  裴路：「沒關係。」

  牧晚晚愣了愣。

  「這段時間，我會幫你調整心態的，等你一切都適應好後，請務必……要考慮我，還有，」裴路也不管此時是不是在乘人之危了，只管把想說的說出來，「最好也別和shark他們走太近……我怕他們挖你。」

  牧晚晚心頭一熱。

  「好。」她想都不想就應下來，「……我和ts還有合同呢，他們挖不走我的。」

  她想到什麼，又重申道，「而且我也不喜歡盧正，更不喜歡什麼網管。我就想跟你好好打比賽，什麼shark什麼xiao……也都不在我的考慮範圍。」

  裴路眼底亮了亮。

  話里沒有他的名字。

  初次喜歡一個姑娘，他做的還不夠熟練，似乎讓她陷入了一個困境。

  不過還好，她看起來應該……沒有討厭他。

  裴路不敢開心得太早，但心底無法控制，說出這些話後，他腦中就像被堵了許久的通風管忽然被疏通，此時順暢的很。

  「那就好……」他輕咳一聲，怕自己高興得太明顯，「那，那你去睡吧，明天還要體檢。」

  牧晚晚按捺住情緒，應了聲好，關門之際，她又頓住了。

  她冒出一顆小腦袋：「小路神，我學東西很快的。」

  裴路笑了：「嗯，我知道，我們明天就開始練習。」

  牧晚晚忙問：「怎麼練？」

  「我有個辦法，不過不知道你能不能……」

  「能！」牧晚晚趕緊回答，「什麼樣的練習都可以，最好是速成法——不過那種好像時效不長？」

  昏暗的走廊里，裴路那顆小虎牙尤為明亮。

  「你別急……」

  咔噠，一聲清脆的開門聲，簡簡單單打破所有氣氛。

  小肉包揉著眼睛走出來，疑惑地看著他們：「你兩在幹啥？大半夜的，我還以為基地進老鼠了呢。」

  兩人視線齊齊轉過去，氣氛尷尬了一瞬，牧晚晚立刻搶先在裴路前頭說：「在討論明天要練的英雄組合！」

  小肉包：「哦，討論完了嗎？」

  「……完了，」裴路收回視線，對面前的人道，「去睡吧，晚安。」

  牧晚晚：「嗯……晚安。」

  不遠處的小肉包撓撓肚皮，雖然莫名其妙，但還是忍不住跟了句：「那我也……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