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晚晚覺得裴路說得太好了,並且他整個人看上去……非常有氣勢。

  她很感動，並由衷希望ts能找到更好的adc。

  陳和走後,羊哥朝她笑笑：「見丑了。」

  牧晚晚忙搖頭：「沒事。」

  「下來談？」

  牧晚晚正想下去，衣擺被輕輕拉住。

  裴路把包裝好的咖啡粉遞到她面前,之前身上那股低壓早已消失：「記得帶走。」

  牧晚晚接過來：「好。」

  一進辦公室，羊哥就丟出一份合同來。

  「這是我們俱樂部今年擬出來的聘請合同,需要履行的義務、工資以及福利都寫得非常清楚。」

  「……」

  「我知道,你由於某些原因不想，或是不能打職業。但我得說明,打職業並不是一件玩物喪志的事，而是一份工作，一個征程,」羊哥道,「這是備份，你可以帶回去好好研究,或者找律師來幫你看,合同內容絕對是從優的,你在別家俱樂部找不到這種條件，而且我覺得……雖然有些冒犯,但你畢業後至少三年內,都可能找不到比這更好的工作。」

  牧晚晚只是寥寥掃了一眼，就頓住了。

  年薪……七十萬？？？

  還不包括假期補貼，年底福利和比賽獎勵？？？

  她雖然不打算打職業，但也知道這對一個新人來說絕對是超級棒的合同——要知道那些訓練生一個月才幾千塊啊。

  「吃住我們也包——當然,如果是平時你自己出去下館子或者訂外賣，是不能報銷的。而打比賽之餘，你也能依靠自己的實力接一些GG，電子周邊……之類的，只要跟戰隊贊助不衝突，我們在這方面沒什麼限制，這麼算下來，又是一筆收入。」

  牧晚晚本來想義正言辭的拒絕，但說實話——她那麼一點點點動心。

  啊，這些該死的臭錢！

  羊哥忽然問：「你玩lol多久了？」

  「剛出就玩了，」她想了想，補充道，「以前玩過別的推塔遊戲。」

  羊哥笑了笑：「網癮少女啊。可是之前怎麼沒見到你在王者戰區？」

  「我以前玩美服，後來玩韓服，國服沒怎麼玩，裁決之鐮沒出之前演員太多了。」

  羊哥拿出小本子：「id是什麼。」

  「……tusha2012。」牧晚晚面色尷尬的念出這個名字。

  「…………」

  ok，破案了。

  要早知道她是tusha2012，他還研究大幾個月回放視頻幹什麼？？

  tusha2012，韓服神秘玩家，常年位居高分段隊列，沒人知道他是誰，只能依靠名字猜到是個中國人。

  「之前沒有戰隊聯繫你？」

  「有，那時候高三，很忙，就沒搭理。」

  羊哥這回簽下她的決心更大了，「你考慮下吧，工資方面要是覺得不行，還能加！」

  牧晚晚忍不住問：「現在出色的ad不少吧，為什麼……」

  人家都說，電競的最佳年華是18-22歲，過了這個年齡狀態就不行了，她今年過了生日就是21歲。

  而如今，電子競技這麼火的情況下，想投入這行的人簡直都快踏平這個職業的門檻了，許多人早早輟學就入了青訓隊，對比賽局該有的意識和了解一定比她要多很多。

  「這還用問嗎，」羊哥說的直接，「他們都沒你強。」

  「……」牧晚晚被噎住了，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幹巴巴吐了句，「謝謝。」

  「不客氣，實話，」說完，羊哥站起身，「不是讓你馬上就回復，一個星期的考慮時間，夠嗎？一個星期後，我等你的答覆。現在我得上去看他們打訓練賽了。」

  牧晚晚起身，猶豫片刻，還是沒放下合同。

  「好。」

  兩人互換了一下聯繫方式後，牧晚晚打開會議室的門。

  小肉包和虎哥一臉正義凜然地站在門邊，見她出來，小肉包笑嘻嘻的：「回去啦？」

  牧晚晚點頭：「……嗯。」

  裴路就坐在辦公室外的長椅上，兩腿大張，手撐在腿間的椅子上，微微仰頭看她。

  ……像只小狗。

  「這都快五點了，要不吃個飯再走？」小肉包看了眼時間，「我們訓練賽就兩個小時，很快的！」

  「是啊，我們今天吃火鍋呢哈。」虎哥也趕緊幫腔。

  「不用了，」既然是訓練賽，一定是要練戰術的，牧晚晚還沒那麼不知趣，「我剛好趕著回去開直播。」

  小肉包：「我看到你直播間了，不是晚上十點才開播嗎？」

  「當然越早越好……這個月我的直播時長還沒到呢。」牧晚晚隨便找了個藉口。

  裴路忽然起身：「我送你上車。」

  「不用，就這麼幾步路。」

  「這個時間點，這裡不好打車的，走吧。」

  「可是你不是要打訓練賽……」

  「沒事，」羊哥率先走上樓，「小路，早去早回。」

  於是牧晚晚就這麼抱著一疊文件，手裡拎著一小袋包裝嚴密的咖啡粉跟在裴路身後走出了ts基地。

  「不好意思，說帶你來參觀的……結果好像有點偏離主題了。」

  明明其中本來就有自己的私心在，裴路卻說得極其誠懇，讓牧晚晚挑不出一點錯處。

  牧晚晚：「沒事，也的確參觀了。」

  同裴路所說，等車的人很多，排了近二十分鐘，才終於到他們。

  牧晚晚坐上車，裴路拉著車門，忍不住叮囑道。

  「你好好考慮一下。」

  牧晚晚微微點頭：「好。」

  「……一定要好好考慮，」裴路道，「有什麼不清楚的就微信找我，我隨時都在的。」

  牧晚晚失笑：「嗯，會的。」

  「那你回去了給我發個信息。」

  「小伙子，」司機大叔終於忍不住，偏過頭來，「別說了，後面的車都等急了。」

  裴路耳朵微紅：「不好意思。」

  車門被輕輕關上。

  車子行駛中，司機問：「小姑娘，那是你男朋友啊？」

  「不是。」牧晚晚用手抵著下巴，在看合同。

  司機哈哈道：「哦，挺帥的啊，你要抓緊。」

  牧晚晚一向不喜歡跟陌生人說這些話題，沒有再接話。

  回到家，她給裴路發了條安全到家的信息，對方可能在打訓練賽，只回了個好字。

  牧晚晚也沒再煩他，隨手點了份外賣，就窩在沙發上看合同。

  合同上的條款很清晰易懂，如羊哥所說，待遇絕對不差。

  外賣送到時，她把合同放起來，坐到電腦桌前，猶豫半晌，打開瀏覽器，輸入：lpl2016夏季賽。隨手點開了點擊量最高的比賽視頻。

  是ma和ggx的夏季賽總決賽。

  三個解說站在高高的解說台上，正在試圖緩和氣氛。

  台下人頭涌動，兩組的比分是2-0，ma已經拿到了這場bo5遊戲的賽點，這局對雙方來說都非常重要，場內尤其的安靜。

  每個選手面前都有一個大大的屏幕，觀眾能在屏幕上看到選手的攝像頭鏡頭。

  這場解說是那對「搞事男孩」組合，以及一位退役選手ming。

  解說甲：「ma已經拿到賽點，這把我覺得他們會打穩，先慢慢滾雪球，讓你毫無還手之力——最後給你致命一擊。」

  解說乙：「你這話說得就不對了，就不怕ggx的粉絲跑到你微博下面圍攻你？？」

  台下一陣鬨笑。

  解說甲：「啊，對不起對不起，說快了，我們說說ggx吧，ggx這局可以說是背水一戰了……」

  解說乙打斷他：「你覺得誰會贏？」

  解說甲毫不猶豫：「我個人是覺得ma的戰術會比ggx清晰一些，希望ggx在休息時間裡有仔細考慮過怎麼打斷ma滾雪球的速度……」

  ming沒想到這兩人居然就敢這麼明目張胆地站隊，一臉震驚。

  五分鐘後，遊戲開始，場上的觀眾開始給自己喜歡的戰隊加油——

  他們的聲音響徹整個會場，激動人心，慷慨激昂！

  鏡頭很快給到選手，選手們各個面色嚴肅，眼底閃爍著亮光，許多情緒包含在裡面：激動、緊張、興奮、認真……

  他們嘴巴不停翕動著，她隔著屏幕都能仿佛能聽到當時隊員耳麥里爭相發言的吵雜聲。

  大家的手指靈活地跳躍在鍵盤上，眼睛時不時往下瞥，生怕漏掉小地圖上的任何一個動態。解說員啞著嗓子，喊紅了臉——

  「漂亮！！！」

  「ggx偷到大龍了？！他們似乎抓到了一個來之不易的翻盤點！！」

  「這波！哎可惜了啊！！這個時間ggx為什麼還敢出野區？？」

  「完了，這場團戰位置不太好……這得一波了吧？」

  「——讓我們恭喜ma！2016夏季賽冠軍誕生了！！恭喜ma！！」

  直到這場比賽結束，牧晚晚手上那一小碗盒飯都還沒吃完。

  視頻里，獲勝的ma五人站在賽場前方，朝觀眾席舉起了他們的雙手，霎時間，舞台邊緣迸發出一道道火花，金黃色的彩帶由頂上緩緩落下，全場觀眾高升齊呼ma的名字——

  她並不是第一次看這個視頻。

  可偏偏每次看，都能讓她熱血沸騰。

  近十分鐘後，她把心情收拾好，隨意抹了點妝就開了直播。

  然後打開遊戲，直接進了排位隊列。

  [wanan今天的狀態好像不太好啊？一直不說話？]

  [我覺得她的妝也比平常淡了好多，是我的錯覺嗎？]

  [不是錯覺，我是女生，看得出來她今天連假睫毛都沒貼，眼睛小了大半。不過比以前好點吧，以前那眼睛化得太誇張了，有些嚇人。]

  牧晚晚拿下一血後回城，買裝備時，似是不經意間開口道。

  「你們說，女生打職業會怎麼樣啊？」

  彈幕瞬間繽紛多彩——

  [會坑死。]

  [樓上有病？既然能打比賽，實力會差？？]

  [我覺得可能會被各種噴吧……lpl還沒加入過女職業選手呢。]

  [不過wanan為什麼問這個啊？該不會你想當職業選手吧？？！]

  「剛看完去年夏季賽的視頻，有感而發隨便問問而已。」牧晚晚敷衍過去。

  彈幕仍舊沒消停，不斷在刷著屏，但她今天沒什麼心思看彈幕，索性一句都沒回應。

  後來幾天，她的直播間熱度開始小幅度往下降——畢竟一場遊戲說不到十句話的主播，實力再強沒用，就只能當個ob視角看。

  這一天，wanan在排隊時間裡開了lol電視台。

  今天是ts的比賽，替補ad仍是之前的那個上單選手。

  比賽還沒開始，現在正在播放隊員採訪畫面。

  剛好，採訪的是裴路。

  主持人問：「lu神，陳和的離開有沒有對你們造成損失呢？對於這次的春季賽，你有沒有什麼想對戰隊的粉絲說？」

  「有，」裴路語氣很穩，也很堅定，「這次的春季賽，我們缺乏準備，並不知道還能走多遠——但下半年，我們會帶著新隊員、新戰隊重新殺回賽場，再次向全球總決賽的那張門票進發！」

  主持人有些愣怔，然後半開玩笑道：「很少見到lu神這麼激動的樣子呢……lu神，你一直被大家稱作聯盟第一輔助，此次ts小換血，你對自己的新搭檔有沒有什麼期待呢？」

  「當然，」裴路笑了，剛剛的穩重瞬間消了大半，但語氣仍然鄭重，「我希望能迎來一把最鋒利的刀。」

  「哇，這句話□□味好重呀，」主持人笑了，「那你是什麼？」

  「我？」裴路微微抬頭，直視鏡頭，「……我就努力做那塊最上乘的磨刀石。」

  「把她磨到無人能敵、所向披靡——然後一起走向賽場之巔。」

  這段話立刻引起了觀眾們的震驚與議論——

  誰人不知道，lu神被封成聯盟第一輔助後，一直是低調做人，小心辦事，每次比賽鞠躬一定是鞠得最標準的那個，也總是笑得溫和又陽光。

  如今這個人，當著鏡頭的面，放話暗示要帶出一個最強adc，甚至還直言下半年的目標是賽場巔峰！

  [雖然一直對lu有好感，但這話說得過了吧，春季賽積分墊底，卻揚言夏季賽奪冠，感覺就像還沒學會走就想學跑……]

  [樓上的大哥，麻煩你把好感收起來，我們lu不需要你的好感靴靴。]

  [啊啊啊啊啊啊！！！我一直覺得我自己粉的是一個佛系戰隊，輸贏名次都隨緣的那種……現在lu神忽然放狠話，我居然有種想哭的衝動qaq！！]

  [我也是啊tat天啊！！忽然就好期待ts的新ad了，沒關係！我們下半年夏季賽再戰！！]

  [主播怎麼不動了？？難不成也被我家lu神帥到了233333]

  牧晚晚的胸腔里，此時正砰、砰、砰地跳躍著。

  剛剛裴路直視鏡頭，給她的感覺——就像是對著她說的。

  最鋒利的刀。

  最上乘的磨刀石。

  無人能敵、所向披靡、賽場之巔……

  她很清楚，這次的衝動若是再被冷靜消磨，那她這個藏在心底多年的職業夢，也許就會就此永遠熄滅。

  她做了幾個深呼吸。

  然後拿起手機，迅速發出一條簡訊，不給自己留一點退路——

  「媽，我想去打英雄聯盟職業聯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