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1章 詠物詩

  第901章 詠物詩

  「那就多準備人手輪替,好生看守!」王安陸瞥了侄兒一眼:「怎麼了?你是不是覺得應該馬上交給三法司會審定罪?」

  「小侄不敢!」王孝傑趕忙低下頭:「不過以小侄陋見,饒州那邊呈送上來的證據已經頗為確鑿了——」

  「你覺得這樣就可以給鄱陽王定罪了?」王安陸似笑非笑的看了看侄兒:「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這麼說吧,朝廷已經今日是不同往日,很多事情要再三斟酌,一個不小心,就算是後面的人,也會被一股腦兒牽連進去!」說到這裡,他伸出右手對著身後的宮城畫了個圓圈。

  「後面的人?」王孝傑打了個哆嗦:「小侄明白了,回去後調集可靠人手,輪番看守鄱陽王!」

  「嗯,去吧!」王安陸點了點頭:「給你提個醒,應該在驛館裡也待不了幾天,至多再過兩三天就夠了!」

  「是,是,小侄明白!」聽到王安陸的提點,王孝傑鬆了口氣,他向王安陸的背影拜了兩拜,心中暗想:「還要再過兩三天?再過兩三天會發生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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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平公主府邸。

  月光灑在院子裡,屋子裡燈火通明,兩側牆上懸掛著波斯壁毯,太平公主斜倚在當中的錦榻上,好似蓮藕般潔白飽滿的小臂托著自己的下巴,饒有興致的看著堂下的青衣士人。

  「歲晚東岩下,周顧何悽惻。日落西山陰,眾草起寒色。中有喬松樹,使我長嘆息。百尺無寸枝,一生自孤直。」

  「百尺無寸枝,一生自孤直!好,很好!」太平公主的坐起身來,華貴的衣裙勾勒出她腰臀間的美妙曲線:「已經好久未曾聽過這麼出色的五言了!宋先生,這首五言叫什麼名字?是你何時所作?」

  「回稟殿下,此詩的名字叫《題張老松樹》,乃是在下一個多月前遊覽終南山時看到一棵老松,心有所感,寫下來的!」

  「《題張老松樹》,我記住了!」太平公主笑道:「這首五言我甚為喜歡,勞煩宋先生抄錄一份,我也好時時賞玩!」

  「遵命!」宋之問應了一聲,從袖中取出一支捲軸來,雙手奉上。一旁的女官趕忙接過,呈給太平公主,公主打開一看,正是那首《題張老松樹》,看墨色寫下來有段時間了。

  「宋先生你這是?」太平公主不解的問道。

  「殿下,在下當初吟得此詩後,頗為得意,便手抄一份,留在身邊時時觀賞。不過在下這詩也曾經在長安其他場合念誦過幾遍,反響卻也平常。好詩難得,知音更是難得,所以在下就打算將這份手抄贈予殿下,以全您的心意!」

  「這,這——」太平公主聽到這裡,也被宋之問的話語感動,她點了點頭:「好,宋先生,你這《題張老松樹》我就收下了,我絕不會讓你在長安懷才不遇,寂寂無名的!」

  宋之問聞言大喜,他的詩文雖然頗有可取之處,但想要在長安混出頭,光寫得好還不夠,沒有達官貴人的舉薦還是白搭。他這次好不容易求到了太平公主門下,想不到竟然這麼容易就成了,只覺得一陣眩暈,趕忙躬身下拜道:「殿下於之問室有再造之恩,將來宋某自當為公主門下,效犬馬之勞!」

  宋之問的卑躬屈膝,太平公主倒是習以為常,她從娘胎里出來目光所及十之八九都是這等人。她揮了揮手,示意宋之問退下,對一旁的女官問道:「阿桑,你覺得宋之問這人如何?」

  「詩的確是好詩!」那女官道:「這五言詠物詩原本倒也常見,但像他這樣托物言志,清新雋永的倒是難得,長安城裡能寫出這等好詩的,倒也不會超過一掌之數了!」

  「一掌之數,你對他看的倒是挺高了!」太平公主笑道:「詩是好詩,那人呢?」

  「人?」女官笑了笑:「殿下您覺得剛剛那宋之問配得上『百尺無寸枝,一生自孤直!』嗎?」

  「哈哈哈哈!」太平公主笑了起來:「不錯,宋之問剛剛只能說工於心計,奴顏媚骨,確實和他詩中所云完全不沾邊,古人云『詩言志』,這一樣他肯定是不算了!」

  「那您打算如何處置他?」女官問道。

  「先讓他去館舍里試試吧!」太平公主笑道。

  「公主您方才不是說他工於心計,奴顏媚骨嗎?」女官問道。

  「沒錯,不過這等人好用呀!」太平公主笑道:「只要把高官厚祿丟給他,你要他做什麼他就去做什麼,不像有節操之士,這個不做,那個不做,用起來不夠順手!」

  正說話間,外間一名侍衛走到堂下,斂衽下拜道:「殿下,屬下有事稟告!」

  「說吧!」

  「慕容將軍令人稟告,鄱陽王已經被押解至歸義坊附近的驛站,被看管的甚嚴!」

  「鄱陽王?我那守文侄兒?」太平公主問道。

  「正是此人!」

  「我那個嫂嫂還真是心狠手辣,只可惜膽子小了點!」太平公主笑了笑:「你回去稟告慕容將軍,讓他暗中監視,莫要讓人害了他。一切等護良回來再定奪!」

  「是!」那侍衛應了一聲,便退下了。太平公主打了個哈欠:「阿桑,你替我算算護良去范陽多少天了?」

  「上個月十三出發的,算起來已經有二十二天了!」女官答道。

  「二十二天?原來才二十二天!」太平公主嘆道:「我還以為有一個多月了呢!哎,阿翁也真是的,五十歲不辦,五十一歲卻要辦啥壽辰!」

  「想必河間郡王是想要做什麼大事,所以才請郎君前往的!」女官笑道。

  「這倒是!」太平公主點了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只是不知道阿翁要做何等大事?他這個人做事情素來瞞的緊,只怕連自己兒子都不告訴!」

  女官乾笑了兩聲,卻不敢繼續說下去了,她雖然算得上是太平公主的心腹,但也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別看太平公主現在好端端的,要是翻過臉來,自己就是屍骨無存。

  「算了,不說這些了,阿桑你這人真的沒趣!」太平公主無聊的將宋之問剛剛贈送給自己的捲軸丟到一旁:「就收在書房裡吧?人不怎麼樣,詩還是不錯的!」

  洛陽,河陽橋。

  天空就好像邙山的影子一般漆黑,細雨下個不停,淹沒了馬蹄的聲音,模糊了他們的臉龐。

  護良坐在馬車裡,對面的燭焰隨著浮橋起伏晃動。他閉上眼睛,腦海里已經攪成一團。

  「大將軍!河陽的守將在外面迎候,要見他嗎?」侍衛的聲音從外間傳了進來。護良猶豫了一下,沉聲道:「罷了,我有些倦了,就不見了!」

  「遵令!」

  護良能夠依稀聽到不遠處傳來問答聲,他已經有些厭倦這些迎來送往,當然,最重要的是,他眼下有更要緊的事情:怎麼樣把父親讓元寶出任交州刺史的事情在朝廷通過。

  按說交州刺史也不是什麼吃香的官兒,甚至很多人將其視為流放地,但不管怎麼說也是一州的守官,而元寶不過是二十出頭,想要把這件事情辦得妥妥噹噹的,還是要花點心思。最簡單的辦法是讓妻子出面,去和皇太后討價還價,對付女人還是女人更有招數。想到這裡,護良不由得鬆了口氣。

  當然,比起父親在范陽公布的宏偉計劃,一個交州刺史根本算不了什麼。想到這裡,護良不禁有些失望,在父親的計劃里,彥良、元寶、須陀三人都有明確的任務,而自己所需要做的不過是在長安把持政局,替接下來的拓展行動提供政治上的說法。這難道就是父親對自己的安排,想到這裡,護良的心中不禁有點失望,欽陵一族被吐蕃贊普消滅之後,吐蕃人的實力大衰,父親為何不讓自己一舉將其覆滅,永絕後患呢?想到這裡,他不禁嘆了口氣。

  「大將軍,驛館就要到了!」馬車外傳來護衛隊長的聲音,護良嗯了一聲,突然想起妻子的身影,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一絲笑意,不管定月的出身如何,她對自己還是很溫柔體貼的。如果自己能給她一個出其不意,她一定會興奮的撲到自己的懷裡,捶打自己的胸脯,抱怨自己這趟出門太遠的。

  「不管怎麼樣,總算是回來了!」護良自言自語道,馬車停住了,他生了個懶腰,走下馬車。

  唐代的驛館除了向往來的商旅官員提供食宿之外,還有一個作用便是船舶消息的集散地。護良泡完了腳,正準備上床休息,便從部下口中得知鄱陽王已經在幾天前經過這裡,算來現在已經抵達長安了。得到這個消息的護良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半響之後嘆道:「還真是趕上了!」

  在李守文被押送到長安後的第五天,護良也回到了長安,他先見了自己的妻子,接受了太平公主溫柔的抱怨:「你這趟出去,可是把我娘倆都忘了吧?」

  「哪有的事!」護良陪笑道:「我怎麼捨得?」

  「哼!」太平公主癟了癟嘴,臉上卻現出一絲笑意:「怎麼樣?阿翁身體可好?」

  「好得很,頭髮沒幾根白的,牙齒都好好的,我覺得比我身體還好!」護良苦笑道:「父親在范陽享福,卻把事情都丟給我,真是聰明呀!」

  太平公主笑了起來:「話也不能這麼說!阿翁他這也不是信任你?要不然怎麼不讓別人來做?對了,他這次把你叫去,有什麼安排吧?」

  「嗯!其實就一件事情,想要讓元寶出任交州刺史!」

  「元寶?是不是你的弟弟?以前當滄州刺史那個?」太平公主問道:「他可是得罪了阿翁,要不然怎麼要去當交州刺史?那可是蠻荒之地呀!」

  「不!父親打算向真臘等南蠻國用兵!然後將土地分封給我那些弟弟們還有功臣子弟。元寶去當交州刺史是給大軍打前站的!」

  「什麼?」太平公主吃了一驚:「那怎麼成?阿翁在河北,距離真臘那麼遠,要是出兵路上要經過不知道多少州郡,只怕就病死不少了!」

  「這你不用擔心,父親打算從海上調兵,從滄州或者登州出海,前往交州!他這幾年在海船上花費了不少功夫,應該是大有進展!」

  「大軍走海路?」太平公主苦笑道:「阿翁還真是別出心裁,那你就沒有勸勸他?」

  「這種事情我哪裡勸得動他!」護良嘆了口氣:「而且他也不是只有新式海船一樣憑藉,他這次讓我們見識了一樣新東西,著實讓我開了眼界!」

  「什麼東西?熱氣球還是望遠鏡那樣的嗎?」太平公主饒有興致的問道。

  「比那兩樣厲害多了!」護良嘆了口氣,將自己試射過得燧發槍講述了一遍,最後道:「這玩意百步之內,就敵人算是身著鐵甲,也能將其射殺,而且發射時聲如霹靂,火光四濺,著實奪人心魄!」

  「天底下竟然有這等利器?」太平公主嘆了口氣:「若非是從你口中說出來,我絕對不會相信!」

  「父親讓我帶了兩支回來,作為獻給朝廷的貢品,你明日可以先試射兩下!」護良道:「父親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他希望其他孩子們都去遠遠的,這樣就不會為了爭奪遺產而相互攻殺,他這輩子也不會改變大唐臣子的身份!」

  「嗯!」太平公主點了點頭:「對了,你知道鄱陽王的事情吧?皇太后派人把他拿到長安來了,扣了個謀反的罪名上去,你覺得應該怎麼辦?」

  「不管怎麼說,鄱陽王也是先帝的血脈,如果他沒有真的謀反,那就要保他一命!」護良道。

  「你也是這麼想的!那就好!」太平公主笑道:「新上任的饒州刺史是皇太后的心腹,謀反肯定是他搞的鬼!」

  「先派個人去探探風吧!鄱陽王現在在哪裡?刑部大獄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