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3章 貼臉
「看來是必須要先打一仗了!」勃倫贊刃嘆了口氣:「否則唐人如此猖狂,若是任憑其這麼下去,等兄長回來還真沒法向其交差!」
「將軍說的是!」那吐蕃軍官贊同道:「而且唐人兵分多路,相互之間又隔著這麼遠,正是我方動手的好機會!」
「嗯!」勃倫贊刃點了點頭:「的確是當拼死一戰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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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是黃昏時分,一場春雨降臨大地,舉目遠望,天色暗淡,冷風夾雜著細密的雨滴拍打在帳篷上,發出細密的聲響,遠遠望去,霧氣層層。天空中原本不斷出現的飛鳥,突然間也消失無影了,只看到無邊無際的春草,在風雨中淅淅颯颯搖動,便如同海上的潮水一般。
唐軍的營地里,潮氣逼人,軍士們穿裹著嚴實,擠在帳篷里,外間的篝火散發出苟延殘喘的煙氣。護良穿過營地當中的小路,看著眼前的一切,神色憂慮:「這雨天要是再拖延幾天,恐怕要發疫病!」「嗯!」彥良點了點頭:「沈叔父也病倒了,這種天氣的確很糟糕!不過天氣有雨有晴,這個誰也沒辦法!我們能做的只能讓多煮些薑湯水,分給士卒飲用了」
「嗯!」護良嘆了口氣:「也只能如此了!」
兩人巡視完軍營,各自回到自己的帳篷里,聽到雨滴打在帳篷上滴滴答答的聲響,都不禁有些心神不寧。時間漸晚,護良正準備躺下歇息,突然聽到外間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護良一把抓住枕下的短刀,喝道:「什麼事?」
「大都督,有緊要軍情!」
聽到是熟悉的護衛聲音,護良鬆了口氣,道:「進來說話!」
帳簾被掀開了,一身鐵甲的護衛帶著潮濕的寒氣進來了,護良不禁打了個寒顫。
「熱氣球上的斥候發現西北約莫三十里處有一處營火,可能是吐蕃賊兵!」
「吐蕃賊兵?這個時候?」護良吃了一驚:「有多少兵馬?」
「由於天氣的緣故,熱氣球的斥候看不太清楚,又不敢降的太低,怕被發現。只知道人馬不少,應該至少有三四千人!猜測可能是想要偷襲我軍的!」
「來人,把彥良公子請來,還有沈將軍!」護良稍一猶豫,還是添上了沈法僧。片刻後彥良和沈法僧都來了,彥良笑道:「聽說發現吐蕃賊,這種天氣,蕃賊還真是能熬呀!」
護良點了點頭,目光轉向裹成一團,臉色慘白的沈法僧:「叔父身體可還熬得過?」
「無妨!先說兵事!」沈法僧強道:「吐蕃賊兵在哪裡?有多少兵馬?」
護良把送來的情報複述了一遍:「看來吐蕃人是想乘著雨天,弓矢不利,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沈法僧冷笑了一聲:「此等天氣,受困擾者不止我等。如若趁雨夜以輕騎襲營,賊必不為之備,可一鼓而下!」
「嗯!」護良點了點頭,目光轉向彥良,彥良笑道:「我和叔父看法一致,這樣吧!先令各軍準備食物,明天一早朝食後立刻出發,由我統兵,給賊人來個當頭一棒!」他不待護良開口爭辯,便擺了擺手:「你莫要與我爭,你是此番出兵的大都督,肯定是要留守本陣的,這領兵殺賊的事情肯定是我的!」
「那就勞煩兄長了!」
次日凌晨約莫四點左右,雨就停了,天空雖然沒有放晴,仍晦澀有雲層遮蓋,但雨既已住,軍營中便也有了幾分生氣。護良身著鍍金的明光鐵鎧上馬,身邊除了數十騎親信護衛,還有四五輛四輪馬車,車上都是金銀器皿和上等蜀錦,都是準備用來臨陣賞賜有功將士的。濃雲下的天空無星月,四野一片漆黑,空氣寒冷清冽。騎士正忙碌的吃著早飯。將士飲食的時候,從奴軍役們也急忙切穀草把馬餵了一次,並將馬蹄用牛皮綑紮,甲冑則包好了放在從馬上。
由於馬匹已經跋涉了半個多月,都掉了不少膘,為了保留馬力,遇到陡峭不宜行之地時,唐軍騎士們都下得馬來,將士們一手牽著韁繩,一手拽著前馬的尾巴,深一腳淺一腳地在草甸中前行。就這般行了二十餘里,天色已經完全亮了,前面的哨探看到前方天空中的燈光——那時指引方向的熱氣球,那熱氣球的下方就是敵人的所在。
當唐軍渡過一條小河,前方的熱氣球丟下三個發煙筒,濃煙劃破天空,在天幕上留下三條濃重的痕跡,這意味著敵人的營地已經相距不遠了。彥良舉起右臂,對靠過來的傳令官道:「傳令下去,各隊披甲!」
唐軍的騎士們停下來,開始穿戴鎧甲和為戰馬披甲。眼前的草甸平坦開闊,一直向西延伸,沒有盡頭。許多騎士們這輩子也沒有見過這般景象,紛紛感嘆地說道:「好一片跑馬廝殺的戰場,若是能葬身於此地,也算是沒有遺憾了!」
此時正是公元682年四月初二的卯辰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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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唐軍披甲列陣之時,吐蕃人便已經發現了。
吐蕃人之所以知道,是因為勃倫贊刃雖然長途行軍十分疲憊,還是依照往日的習慣派出了足夠多的夜哨,但唐軍的靠近時,某個夜哨在確定來者不善時,便牽出兩匹馬,騎上一匹快馬,帶著從馬,向己方的營地逃去。
在逃跑的過程中,這個夜哨遇到了唐人的前哨斥候,唐人的斥候立刻張弓放箭,射中了那吐蕃夜哨的小腿,頓時血流如注,那吐蕃夜哨情急之下,割斷了從馬的韁繩,那從馬是匹栗色的母馬,唐人前哨所騎的是公馬,聞到母馬的氣息,不顧主人的鞭打,便與那母馬糾纏到了一起,任憑主人如何鞭打也不肯離開。等到幾個唐人斥候重新控制住自己的馬匹,那吐蕃夜哨早就跑的沒影了。
那夜哨逃回吐蕃營地,當值的吐蕃將校趕忙領著他去見勃倫贊刃,夜哨道:「唐賊已經臨近我軍營地,相距不過三四里遠,皆是騎兵,至少有三四千騎,我離開時他們正在披甲,應該馬上就要殺過來了!」
勃倫贊刃聞言大驚,他強自按奈住自己的驚恐,冷笑道:「我本要去殺他們,卻不想他們卻自己送上門來了,甚好,各軍披甲準備應戰!」
唐軍前鋒抵達時,由於天上有雲,天色尚暗,天氣寒冷,有大風從北而來。
草甸上毫無遮擋,風勢呼嘯至,猶如千軍萬馬咆哮而過。天上突然下起冰雹,大風過處四處橫飛,席捲進正成數條縱隊前進的唐軍馬隊。騎隊中的人和馬都已經披甲,經此狂風衝擊,頓時旗卷甲歪不復行列。風急處使人完全睜不開眼睛,催馬行進則更加困難。
騎士們不得不陸續翻身下馬,倚靠馬身躲在下風處,牽著馬緩慢行走。黃豆大小的冰雹粒擊打在鐵甲上,匯集起一片劈劈啪啪的聲音,好像雨點打在瓦片上一樣。打在人臉上陣陣生疼,將士們只得咬牙忍耐,頂著風緩慢前行。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風漸漸小了,冰雹也停了,天空的烏雲已經被大風吹散,露出藍色的天幕來。前面的斥候回報,已經可以看到吐蕃人列陣了,吐蕃人列為三列橫隊,騎隊位於步隊的兩側和方陣的間隙中,在風中巍然不動,就如同磐石一般。唐人看在眼裡,不禁相互交頭接耳道:「久聞吐蕃人堅韌耐戰,現在看來還真是名不虛傳,這等狂風之下,面臨我方鐵騎,還能如此鎮定的,當真是不一般。今日看來要一番好殺了!」
彥良觀看了敵陣,暗想突襲不成,那就只能陣戰了,看吐蕃人陣勢堅穩,當先破其一翼,再夾擊其中軍!於是他下令先將縱隊變作橫隊,與吐蕃平行立陣,兵力集中於己方左翼,準備先破敵軍右翼。
此時天上濃雲終於消散,露出紅光四射,彩霞燦爛。風也平息了。唐人的左翼開始緩慢向前行進,草甸上空氣清新,鳥兒也停止了鳴叫,令人心曠神怡。
就在這個時候,毫無事先的徵兆,吐蕃行列將士們突然發現東邊似乎有黑影在晃動,好像有馬隊從坡上跑下來。大地也開始有了微微的抖動,有經驗的騎士都明白,這是大隊馬蹄踏擊地面的聲音。但仔細聽,唐人陣中,既沒有鳴鼓,也沒有舉旗吶喊的聲音。不過片刻之後,地面的抖動已極強烈,敵人鐵甲軍器撞擊的聲音響做一團,迎面撞了過來。
吐蕃兵士紛紛要緊牙關,將長矛的尾端插入土中,右手握住長矛的中段,將矛尖對準斜上方。身體微蹲,另一隻手拔出短兵,隨時準備跳向前去,刺殺落馬的敵方騎士。這些兵士都是身經百戰的精銳,心知就算己方已經結為方陣,但面對鐵騎的衝擊,也未必能抵擋得住,結陣的長矛是用來減緩敵騎的沖勢的,等到敵騎停下來,自己就應該衝上去短兵相接,將其拖下來殺死。
可是吐蕃士兵們並沒有等到預料中的敵騎沖陣,撲面而來的是一米長的長箭大矢。唐軍騎士們在距離吐蕃步陣前大約15米左右的距離側轉馬頭,橫掠而過,馬上的騎士引滿角弓,對準方陣的吐蕃步卒面部、頸部等盔甲遮擋不到的地方射去。吐蕃步陣中頓時一片慘叫聲,有的人甚至被近距離射出的長箭射穿身體,釘在地上。
「快,弓箭手快來!還有盾牌,快舉起來!」
吐蕃步陣中的弓箭手趕忙張弓還擊,可是唐人的騎兵們如風掠過,大部分箭矢都射了個空,而以吐蕃步陣的兵力密度,唐人的箭矢卻不用擔心射不中。吐蕃人的盾牌畢竟無法遮擋到所有人,而且有的以開強弓聞名的唐人騎射手甚至衝到只有六七步的距離,直接一箭射穿目標的面部。即便以吐蕃人的剛勇,這般干看著挨打不能還手也忍耐不住。不等己方的號令,便有百餘騎吐蕃騎兵衝出己方陣型,向剛剛掠過的一群唐人騎士追去。
那群唐人騎士也不應戰,只是策馬奔馳,不時回頭射上幾箭,激的追兵愈發惱怒,打馬追的更急了。剛跑出去兩三百步,迎面衝上來百餘騎人馬具裝的鐵騎,夾著長槍沖了過來來,兩邊迎頭撞到一起,吐蕃騎兵的雖然悍勇,但只有人甲,馬甲卻無,一交鋒便被衝散了隊形。一些吐蕃騎士,能夠與唐人甲騎正面接手,互相對刺中,各有被刺中落馬的。但更多的吐蕃騎士,他們的馬頭方向來不及撥轉,在側面或者後面被衝擊之下,就只得奔逃躲避。奔潰的戰馬擠在一塊,又把尚在抵抗的人馬抵翻。落地的騎士,不論是吐蕃人還是唐人,不管是被刺中,或者中了流矢,或者馬蹄受了傷害而厥倒,在這種混亂情況下,幾乎都沒有重新站起來的機會,很快就被四處亂奔的馬蹄踐踏致死。
「傳令下去,各軍若無號令,私自出陣者,勝者亦斬!」大旗下勃倫贊刃看的很清楚,唐人攻勢主要是對己方的右翼,唐人的騎兵分成若干小群,不斷掠過己方的橫隊,在近距離用強弓射殺己方的步卒。攻過一輪便退到數百步外,下馬歇息餵坐騎馬料。而在敵方本陣還有一大隊甲騎,方才被引出己方方陣的那一小隊己方騎兵就是被這些甲騎打垮的。這種戰術其實並不稀奇,很多遊牧民族的騎兵都有用過,對付起來也不難。只要撐一段時間,等到對手的馬力、箭矢用的差不多發動反擊就可以了,畢竟戰馬和人不是永動機,箭矢也總是有限的。
但問題是這批唐軍所用的弓更強,發射的箭矢也更長更重,發射的距離也更近,有的膽大的唐軍射手甚至衝到都快挨到方陣第一排步兵的矛尖才放鬆弓弦。若是換了別人肯定是找死,畢竟吐蕃的步兵也不是傻子,就算沒弓箭,撿石頭丟過去總會吧?
但對面的這些騎射手人均一頂鐵盔和鎖帷子,條件好的乾脆還有護肩、裙甲和護心鏡,這一整套配下來,吃一記投矛都未必有事,更不要說幾塊石頭了。哪個草原上的遊牧部落能給騎射手配的這麼整齊?就算是他們酋長都未必有這麼全套的家什。和這樣裝束齊全的騎射手玩近距離對射,一般的步弓手還真頂不住。
書應該快完結了,訂閱也愈發的慘不忍睹,多支持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