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3章 收攬人心

  第833章 收攬人心

  「人在哪裡?」韋兆生問道。

  「韋使君請隨我來!」護良領著韋兆生來到院後,只見八條被五花大綁的蠻子,正坐在地上,看到護良和韋兆生過來了,便破口大罵起來。韋兆生聽不懂那些人罵的什麼,問道:「他們都罵些什麼?」

  「稟告使君!」旁邊一個聽得懂那些蠻子話的隨從趕忙應道:「這些傢伙說自己是天子請來平叛的,叫我們快把他放了,不然待會同伴過來奪人,刀兵相見就不好看了!」

  「這些蠻子當真是無法無天了!」韋兆生被氣的渾身發抖,他瞥了一眼護良,問道:「護良公子,這幾個傢伙你覺得應當如何處置?」

  「護良非一郡守官,這些人也不是護良軍中之人,該如何處置,在下不敢妄言!」

  「這小狐狸,小小年紀就這般奸滑,著實可惡!」韋兆生本想借護良之手殺了這幾個李敬業的手下,好挑撥兩人之間的關係,自己正好居中調停,從中取利,卻不想護良年紀雖小,行事卻老道之極,不給自己留下半點搞事的機會,不由得腹中暗罵。

  「來人!將這幾個蠻子帶回衙門處置!」韋兆生擺了擺手:「護良公子,本官還有些事情,就先回衙門了!」

  「恭送韋使君!」護良趕忙將韋兆生送下樓,他稍一思忖,喝道:「來人,替本將送一封信給李使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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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敬業將自己的幕府布置在成都郊區的一處莊園之中,身為世家子弟的他自然不會虧待了自己,高大的正堂四壁上懸掛著栩栩如生描繪著狩獵情景的繪畫,四角各有一隻鎏金獸首銅香爐,由名貴木材鑲嵌而成的地板上灑滿了落日的餘暉,而在李敬業眼裡,整個大庭似乎浸潤在一片血紅之中。

  「將軍!護良公子有書信來!」

  「嗯!」李敬業伸出右手,他剛看了幾行,便覺得屁股下面的座椅堅硬難受,椅背更是仿佛長滿了尖刺,無法依靠,恨恨的將信箋往地上一丟:「小畜生欺人太甚,著實可恨!」

  「怎麼了?」一旁的駱賓王撿起信來:「是護良公子?」

  「還能是哪個?我手下幾個蠻兵在城中犯了點事,被他拿下了,還交給韋兆生那個庸才,故意落我的臉面!我和他父親是舊交,他卻這般待我,著實可恨!」

  「照我看那位公子其實並不想把事情鬧大!」駱賓王看了看書信:「依照信中說的,那幾個蠢物在西市搶劫也就罷了,居然還放火,這可就不一樣了,他拿人也是不得已,反倒是韋兆生,頗有挑撥您和那位公子之間的關係,從中取利的意思!」

  「這個我當然知道!」李敬業冷哼了一聲:「只是道賊明明是我平的,賊首卻落到那個豎子手中,而且蜀人著實可惡,紛紛投靠了他,讓我眼下尷尬的很——」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駱賓王苦笑道:「說到底您的兵士多是六詔人,貪圖貨賂。范長全打了敗仗,就將輜重丟棄在道路上,您的兵士便不聽號令去爭奪戰利品,這樣才讓范長全等人逃走,成全了護良公子。有了這個功勞,再加上他父親在蜀中的遺澤,蜀人更親近他也是不奇怪!」

  「哎!」李敬業苦笑了一聲:「本以為這次平定道賊,我可以藉機主持劍南道軍務,成就一番事業,卻不想爭不過王文佐也就罷了,就連他兒子都爭不過,難道我只有數奇之命嗎?」

  「郎君不必著急!」駱賓王笑道:「照我看情況也沒有你想的這麼糟糕,歸根結底護良公子是要娶天子之妹的,只憑這點,就算他這次拿下了平定道賊的首功,也不太可能留在蜀中,否則難道要公主留在長安守活寡?還是跟他來成都?而且他親爹占著河北,他再占著蜀中,這天下到底姓李還是姓王?」

  「兄台說的是!」李敬業聽了駱賓王這番分析,臉色好看了不少:「若是這麼說,我就要與這小子言和了?」

  「郎君和護良公子本就是同殿為臣,與他的父親更是舊交,兩邊關係好了,將來長安天子身邊也多個人說話?這點個人的意氣,還是先放在一邊的好!」駱賓王笑道:「再說您既然想要在蜀中立足,那就得留下一個好名聲,這些六詔之兵都已經吃飽了,就算留下來也用處不大了,不如乘著這個機會好好整頓一番,借這些腦袋買一買蜀中百姓的人心!您說是不是呢?」

  「哈哈哈哈,你果然是我的智囊!」李敬業聽到這裡,連連點頭:「不錯,他在長安做他的駙馬,我在成都當我的兵馬使,各有自己的路,犯不著為了一時的意氣壞了大局!我明日就去護良那兒謝他,然後挑幾十個過分的傢伙當街砍了腦袋,給成都百姓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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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都,西市。

  咚咚咚咚!

  隆隆的鼓聲響起,就好像敲在每個人的心頭,往來的人們抬起頭,紛紛納悶這次的鼓聲又代表什麼。

  「這次又怎麼了?」臨街買餅的胖子喊道。

  「菩薩保佑,怎麼又生事情了?就不能讓人過兩天安生日子嗎?」一個路旁賣草鞋的老婦哀嚎道。

  臨街的二樓,一個喝的半醉的漢子探出頭來,喊道:「這是要殺人呀!乖乖,肯定是官府要殺人!」

  「官府殺人?」那賣草鞋的老婦顫抖了一下:「又要殺人?這些天已經死了多少人了?就不能安生一點嗎?」

  「照我看,就是殺的少了!」那買餅的胖子惡狠狠的罵道:「強人、盜賊、騙子和牛毛一樣多,到處都是,不把這些傢伙殺幾個,世道就太平不了!」

  兩個少年蹦蹦跳跳地跑過,嘩啦濺起一大灘水,賣草鞋的老婦人咒罵他們,但他們沒有停步。其他人也開始陸續朝西市門口移動,想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那胖子拿著熱乎乎的餅,邁著蹣跚的步伐:「慢些?你們慢些?」

  「不得靠近,不得靠近!」臨近西市門口,有人高聲喊道:「迴避,不許擋路!」

  人們如浪潮般讓開,露出路中間來,騎著駿馬的騎士轟隆隆經過,馬蹄鐵濺起火星,在他們的身後是十多個身著錦衣的貴人,行人們敬畏的向其低下頭,唯恐引來禍患。

  鼓聲越來越大,人們越來越擁擠,他們交頭接耳,一邊傾聽著令人興奮的話題,一邊說出自己的猜測。

  「——要被處斬的是前兩天縱火焚燒西市的亂兵,要被帶到這裡斬首!就在那棵大柳樹下!」

  「官府有膽子殺些蠻子?那些蠻子整日成群結隊在街上亂竄,看到好的就搶,不給就拔刀子!」

  「是呀!聽說他們是李將軍的手下,李將軍平了道賊,立下了大功,全憑他們。」

  「瞎說,滅道賊的明明是護良公子,李將軍不過是副將罷了!」

  「是呀,護良公子的兵可和氣多了!沒看他們在街上亂竄的!」

  「那當然,護良公子是未來天子的妹婿,是王大將軍的親子,李敬業豈能和他比?」

  等李敬業來到西市門口,從馬背上下來時,人群已經摩肩擦踵,擠得水泄不通。西市門口的廣場滿滿的都是人,興奮地彼此交談,擁擠著希望能更靠近大柳樹。這裡,已經可以非常看清行刑場了。

  「真臭!」李敬業掩住鼻子,低聲抱怨道:「駱兄,我真的要在這些人面前說話!」

  「要想扭轉局面,這是最好的辦法!」駱賓王道:「臭就臭點吧!」

  「好吧!」李敬業嘆了口氣,從袖中取出一個香囊湊到鼻子旁深深吸了口氣,露出即將做出巨大犧牲的悲壯神情,走到大柳樹旁的木台上,深吸了一口氣,對眾人道:「本官就是劍南支度營田處置兵馬經略副使、姚州都督府都督、護六詔校尉,討逆將軍李敬業。前些日子,本將軍約束部下不嚴,以至於有兵士行不法事,侵害成都百姓,實乃本將軍之過!」說到這裡,他稍微停頓了一下,只覺得四周的氣息愈發難聞,只得先揚起袖子,裝出羞愧的樣子順便湊著裡面的香囊深深吸了口氣,然後道:「今日將犯法之徒盡數拘來,在這裡正法,以儆效尤,他日若再有這等不法之徒,本將軍定當嚴懲不貸!」說到這裡,他再也忍耐不住撲鼻而來的臭氣,顧不得四面八方傳來的歡呼聲,快步退下平台。

  「敬業兄,您聽!」平台下,駱賓王笑道:「這般一來,蜀中百姓之心必歸於將軍您呀!」

  「快把我憋死了!」李敬業一邊用力扇動衣袖,一邊苦笑道:「我今日才知道這些傢伙有這麼臭,奇怪了,王文佐他當初怎麼忍受的了?我記得他可是平易近人,與市井之徒同席而坐呢!」

  「王大將軍雖然出身琅琊王氏,不過家世早就敗落了,能做到這些也不奇怪!反倒是護良公子,可是自小就是富貴出生,也能如此那可就不易了!」駱賓王低聲道。

  「這倒是,護良這小子的確不一般!」李敬業變得嚴肅起來,這時平台上已經開始行刑了,隨著一顆顆人頭落地,四周圍觀的百姓歡呼聲直衝雲霄,震耳欲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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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護良行轅。

  「李敬業居然這麼幹?」護良吃了一驚:「他過往可不是這個脾氣!」

  「能為人所不能,此人不可小視!」諸葛文道:「公子,您不可小視他了!」

  「我怎麼會小視他!」護良笑道,他從袖中抽出一封書信:「這是家父的來信,你也看看吧!」

  「王大將軍的來信?」諸葛文吃了一驚,趕忙低下頭,先拜了拜,然後雙手接過書信,細看了起來。

  「大將軍果然是度量如海呀!」諸葛文看罷了書信,嘆道:「不錯,公子是要回長安的人了,沒必要與李敬業爭功,不如先讓一步!」

  「父親給李敬業也寫了一封信,應該會比我這封慢一兩日到!」護良道:「不過看樣子,即便父親沒有寫信,李敬業也不會和我相爭了!」

  「嗯,他身邊有明白人!」諸葛文笑道:「那修築成都城牆的事情呢?」

  「找個機會和他談談吧!如果他接替韋兆生主持劍南的話,修城牆的事繞不過他!」

  「這倒是,不過公子何時回長安呢?」諸葛文問道。

  「應該就是最近的事情了!」護良道:「信里說父親要前往長安,參加我的婚事!我肯定要比他先到長安!」說到這裡,護良臉上現出一絲溫暖的笑容:「算來上次見到父親已經是快兩年前的事情了,想念的緊!」

  看著護良那張還帶有幾分稚氣的面容,諸葛文心中突然有種怪異的感覺,就是眼前這個才剛剛十七的少年,已經統領上萬人馬鎮壓了橫行西南數十州的道賊,即將迎娶天子的妹妹,他的未來一片光明,誰知道他年滿二十後會建立何等輝煌的功業呢?

  「護良公子!」

  「什麼事?」

  「您這次回長安,迎娶天子之妹後,可有什麼打算?」諸葛文小心問道。

  「打算?」

  「對!」諸葛文低聲道:「在下的意思是:您不會就這麼在長安這麼待下去吧?您可是王大將軍的兒子!」

  護良笑了起來,他已經理解了這個部下言語中沒有說出來的意思:「呆在長安,維持天子與父親的信任,讓天下太平,這就是我現在應該做的事情!」

  「屬下明白了!」

  長安的詔書比護良預料的要晚來一點,直到大雪覆蓋了成都平原,他才得到了返回長安的詔令,與他同行的還有韋兆生,接替韋兆生的是李敬業。得到期待已久官職的李敬業也表現的格外的友好,他興師動眾的將護良和韋兆生送出成都郊外三十里,一副難以割捨的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三人在鎮壓道賊之亂中結下了難解的同僚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