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8章 少年的成長

  隨著大唐、百濟與倭國之間的貿易愈發繁盛,這位船長的財富也飛速增長,從一條單桅帆槳船,變成兩條,三條,現在他已經有八條大小船隻,足跡遍布瀨戶內海和黃海、日本海沿岸的大船主了。高舍雞他們乘坐的這條雙桅帆槳船便是他所擁有船隻中的一條,用船主自己的話說,也是最舒適,最便捷的一條。

  這時長五郎和高延年也走上甲板,船長看到了兩人,笑了起來:「年輕人就是好呀!這麼快就恢復過來了!」

  「再怎麼下去,我的心都要吐到海里去了!」長五郎苦笑道,他向高舍雞躬了躬身體:「師傅好!」

  長五郎的狀態的確比前幾天好多了,但比起武藏國上船的時候,已經幾乎小了一圈,伊勢半島的勁風和海浪讓他幾乎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了,進入瀨戶內海之後,風浪變小了,他才漸漸恢復了過來。

  「長五郎,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高舍雞笑道:「馬上就要到難波京了,我們的旅程要到頭了!」

  「真的?」長五郎露出了真誠的笑容:「那可真是太好了!」

  「船就要入港了,我要去指揮水手們幹活了,三位可以站在右舷,好好看看難波京的景致,我敢打賭,你們這輩子肯定從未見過如此盛景!」船長向高舍雞鞠了一躬,然後走開了。

  高延年聽到頭頂主桅上的瞭望員的高聲呼喊,船長大聲發號施令,水手們在甲板上跑來跑去,忙成一團。他走到右舷邊,以免妨礙水手們的工作,他看到一個狹長的半島逐漸從地平線下升起,就好像陸地向海洋伸出的一根手指。半島上目光所及之處,皆已成為城區,豪宅、佛寺、穀倉、磚砌倉庫、木屋旅店和市集攤位,酒肆、墓園和妓院,一座接著一座。即使距離尚遠,他仍可聽見寺廟裡傳來的鐘聲。可供馬車行駛的寬闊大道,蜿蜒的曲折小街,還有窄得無法容納兩人並肩通行的巷弄穿梭在建築物之間。

  水濱布滿棧橋和碼頭,港口裡停泊著無數船隻。漁船和渡筏絡繹不絕,船夫撐篙往來於難波灣與內河之間,商船則源源不斷卸下來自日本列島、朝鮮半島、大唐、以及東北亞大陸的各色貨物。高延年瞥見一條巨大的雙桅帆船,水手們正在將一隻只橡木桶從跳板上滾到碼頭上。河流上游停泊著十來條狹長的戰船,船帆捲起,船首樓上的弩炮清晰可見。

  「那條船是幹什麼的?」高延年扯住一個路過的水手:「就是正往岸上滾橡木桶的,運酒船嗎?」

  「不,那是一條捕鯨船!」水手熟稔的說道:「按照規矩,只有奈良商人行會的平板船才能裝載酒,他們每年要花一大筆錢才能從朝廷手裡買到運酒的特許權。那些木桶里裝的是鯨脂和醃鯨魚肉,可能是要打仗了吧!這玩意是很好的軍糧!」

  「鯨魚?」從小便在內陸長大的高延年:「有這麼多?那鯨魚一定很大吧?」

  「嗯,很大,應該說非常大!」水手笑嘻嘻的張開雙臂:「這麼說吧,一條大鯨魚差不多有兩三條咱們這條船大!那種捕鯨船出海一趟能抓到一條鯨魚就夠本了!」

  高延年驚詫的張了嘴巴,但很快他又被另一座宏偉的建築物驚呆了——巨大的阿彌陀佛像映入他的眼帘,這座佛像位於海邊的一座丘陵之上,不,應該說丘陵朝海的一面就是佛像,十餘萬倭人勞力和上千濟、唐人工匠的心血將這座丘陵的半邊變成一座高達二十丈的摩崖佛像,佛像表面包有金銀箔,在陽光下金光閃閃,不似人間。在佛像面前,臨近的船隻就好像一個小孩的玩具。高延年下意識的彎曲膝蓋,跪了下來。

  「三位,我說的沒錯吧?」船長得意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高延年回過頭,看到船長正笑嘻嘻的看著他:「這樣宏偉的佛像,你們以前從沒有見過吧?」

  「如此宏偉的佛像,是誰建成的?」高舍雞問道。

  「自然是太政大臣殿下,當今陛下的親生父親!」船長笑道:「當初他便是在佛像的地方上岸的,上岸時許願若能擊敗敵人,便在這裡修建佛像寺院,以為酬報。後來他領兵擊敗大海人皇子和中大兄皇子,幫助琦玉皇女登基為王,琦玉皇女死後又立他和琦玉皇女之子為王,並與數千武士殺白馬為約,這佛像便是為了還願所建!」

  「原來是他,難怪了!」高舍雞點了點頭,心中百味雜陳,按說母國高句麗之所以滅亡,自己之所以被貶武藏這種荒涼之地,就是因為王文佐,按說自己應該是仇恨對方的,但看到眼前宏偉的城市、佛像、繁榮的貿易,自己又不知道從何恨起——一邊是巨象,一邊是螻蟻,兩邊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大到了不知道應該如何仇恨的地步。

  「快,下錨,快跪下,都跪下來!快些,快些!」船長突然大聲叫喊起來,甲板上的水手們紛紛放下手中的活計,恭謹的跪伏在甲板上。高舍雞等人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卻看到船長一邊整理衣冠,一邊扯住他們的衣袖:「遇到陛下的王船了,快跪下來,快!」

  「王船?」高舍雞愣住了:「你是說倭王在那船上?」

  「當然,快,快跪下!」船長催促道。

  高延年跪了下來,不過少年還是向不遠處的雙桅帆槳船投以好奇的目光,只見那條船的船首包有金箔,兩廂的槳手們統一身著緋衣,主桅上懸掛著旗幟上有象徵著王室的徽章,正向佛像方向駛去。船首的甲板上站著一個紫袍少年,他身後站著一個與其年齡相仿的緋袍少年,正說著什麼。高延年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難道那個身著紫袍的少年就是倭國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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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拔雍叔父和元驁烈叔父他們兩個不同意你徵召各國武家?」護良問道:「可是父親不是已經下令了嗎?」

  「他們不是反對父親的命令,而是不滿意由我來發令!」船首甲板上只有彥良和護良兩人,最近的水手也在七八步開外,無需擔心被聽到:「你明白嗎?命令由他們發出可以,而由我發出就不行,他們希望我繼續當一個雕像,坐在王位上什麼都不說都不做,只要他們做了後說是就行了!」

  「怎麼會這樣?」護良嘆了口氣:「也許是你還太年輕了,再過幾年便好了!」

  「也許吧!」彥良笑了笑:「先前長公主還在的時候,很多事情都被她擋住了,可是現在她不在了,我也只能自己動動腦子,花些心思了!」

  「所以你把我們四個從島上叫出來?」護良這才恍然大悟。

  「嗯!」彥良點了點頭,笑道:「雖說我們不是一個母親,但畢竟都是一個父親的孩子,又是從小一起長大,還有什麼能比兄弟更加親近呢?護良,將來就算父親沒有給你劃分領地,我也會給你一塊土地的!」

  「那我就多謝了!」護良心中一熱,他比彥良還大兩歲,母親是一個百濟的小地主的女兒,他當然知道雖然自己和彥良都是王文佐之子,但從娘胎里出來就是天差地別,彥良剛生下來就註定是倭國之王,數千倭人武士向其立約效忠,長公主李下玉也是當自己親生孩子一般疼愛;而自己的未來完全就是看命,運氣好的話王文佐給一塊在遼東或者朝鮮半島上開發比較成熟的領地,運氣不好那就被踢到某個鳥不拉屎的野林子或者河口,世世代代和野蠻人打交道。彥良的這個許諾肯定是在日本列島的核心區,那邊再怎麼差也比東北的老林子和沼澤地要強多了。

  「自家兄弟,說謝就生分了!」彥良笑了笑:「我打算乘著這次徵召各國武家的機會,從中挑選五百與我們年紀相仿的少年,置於身旁,食則同食,寢則同寢,平日裡一同射獵讀書,再過個三五年,我們手下就有一支可以信任的力量,又與各國武家有了緣分關聯。你覺得這辦法如何?」

  「這個法子不錯!」護良點了點頭:「這麼做的話,旁人也不可能反對!畢竟你是大王,本就有統領各國武家的權力!」

  「那就這麼定了!」彥良笑道:「他們住的地方我都想好了,就在我宮室旁邊的廂房,我讓人再建兩排房子起來,至於開支,可以從四天王寺給我的供奉還有我在奈良的領地莊園中拿,不夠的還可以從難波京各市場和碼頭的捐稅,那些也是直接如我的財庫的!」

  「陛下您不必算了,才五百人能花費多少!你看看難波京的繁盛,光是市場碼頭的捐稅,就足夠你花用了!」護良笑的爽朗,目光中卻露出一絲暗淡的光。這裡就能看出他和彥良的差別來,別看彥良先前雖然年幼,根本無力參與朝政,但他相關的經濟利益卻一文也沒有少,歷代倭國天皇直接掌握的部民莊園尚且不提,還有各國礦山、路橋、寺院的捐稅,鹽稅、難波京貿易帶來的巨大利益,也都不斷流入他的財庫之中。

  李下玉在世時,在這方面看的極緊,她是吃過苦頭的,知道沒錢的滋味,所以等到彥良打算用錢的時候,發現自家的私庫裝的滿滿當當,雖然無法與他爹比擬,但養區區五百武家子弟還是很輕鬆的事情。反觀護良雖然比彥良還大兩歲,但他一沒當官,二沒從軍,全部收入就是每個月的一筆零花錢津貼,雖然比尋常百姓那是有錢人,但和彥良這種「真富可敵國」的比起來不啻判若雲泥。

  「護良,那修建宿舍的事情就由你來管吧!」彥良突然道。

  「我?」護良吃了一驚。

  「嗯,我去挑選人,我只要五百人,所以只要俊傑之才,所以每個人都要親自挑選!」彥良道:「所以修建宿舍的事情就管不了了,這宿舍一定要蓋好了,不能出紕漏,不然把人要來了,卻住的差了,豈不是白費氣力。所以我只能讓你去督促了,所需花費,你直接去庫房關領就是!如何?」

  「好呀!」護良聽到「所需花費,直接去庫房關領」時,心中一動,笑道:「你專心去挑人吧,蓋房子的事情一切都交給我吧!」

  范陽,行軍元帥府。

  「已經快要到八月了!」李賢問道:「大將軍,我們什麼時候才出兵去柳城!」

  「到了該出兵的時候就出兵!」王文佐眼睛看著地圖,口中敷衍道。

  「可是你上一次就是這麼回答的!」

  「您下一次問我我還會這麼回答!」王文佐漫不經心的答道。

  李賢的耐心終於被耗盡了,他惱火的衝到王文佐面前,雙手按在地圖上:「我是問你具體的時間,如果兄長這麼問你,你也會這麼回答嗎?」

  「不會!」王文佐抬起頭:「不過陛下不會這麼問我,他會耐心的等待勝利。」

  「整天坐在范陽就能贏?」李賢冷笑道:「那戰爭未免也太容易了!」

  「如果您能夠耐心等待,這場戰爭的確不難贏!」王文佐笑了笑:「還有,如果連您都知道我要去柳城,那敵人也估計早就知道了!」

  「你不打算出兵柳城?」李賢也不是笨蛋,他立刻反應了過來:「那要去哪兒?」

  「去該去的地方!」王文佐還是守口如瓶:「殿下,請耐心一點,勝利就像酒,需要時間才能釀成!」

  「可是兵法上說兵貴神速!」

  「該快的時候快,該慢的時候慢!」王文佐拿起羽毛筆,在地圖上做了個標記:「秋天要到了,然後就是冬天,天上會下雪,人要吃飯,飢餓和寒冷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叛軍就像火,與其用力扑打,不如靜待其燃盡可燃之物,然後就能很輕鬆的將其撲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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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次說一句,人其實是一種適應力很強的動物,你們看b站的大猛子,大學時候一白白淨淨翩翩少年,去工地兩年就一黑臉粗胚。王文佐穿越之後在軍隊裡混,幾年下來母豬都是雙眼皮的,最早幾個娃老娘是誰估計都沒法和人提,等他混出頭了之後,找的女人水準才上去。你說他一個現代人怎麼日的下得去,你餓一星期,給你一盆不加鹽的白煮肥豬肉,你都能吃個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