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1章 張榜

  第701章 張榜

  「卑職遵命!」狄仁傑應道。

  王文佐甩了一下馬鞭,策馬登上河橋,隨著馬蹄聲聲,他能夠感覺到腳下的橋面輕輕起伏,不禁有點輕微的眩暈感,這並不是他第一次上這座橋,但那時是第一次去長安,而此時自己已經是身負天下之重,前往遼東平叛,身份與心境自然大有不同。

  「三郎,三郎!」沛王李賢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王文佐扯了一下韁繩,勒住了坐騎,回頭問道:「殿下怎麼了?」

  「三郎,你麾下有多少兵馬呀?」李賢的神色有點緊張,他用馬鞭指了指身後:「寡人若是沒有看錯的話,這裡最多也就千把人吧?」

  「不錯,殿下沒有看錯!」王文佐點了點頭:「此時上橋的只有在下的衛隊、長安時欲隨我前往遼東的一些軍官,還有臣幕府中人,加起來大概有八九百人吧!」

  「那別的人呢?後續的兵馬呢?」

  「沒有了,只有這些了!」王文佐答道:「其他的軍隊要到范陽才有,從這裡到范陽就只有這些人馬!請殿下放心,要保證你我的安全,這些人足夠了!」

  「寡人不是擔心安全!」李賢一聽有些急了:「皇兄以我為遼東道行軍大元帥,督領各軍去平定遼東之亂,怎麼就帶著這幾百人去?你應該知道遼東的戰況吧?這幾百人去能濟什麼事?為何不發關中、河南的府兵,怎麼也能湊個三五萬人吧?」

  「殿下!」王文佐耐心的解釋道:「裴行儉已經出兵征討突厥了,吐蕃給隴右的壓力也很大,關中的兵府可以抽調的人手都已經抽調的差不多了,實在是空虛的很。如果我再抽調河南的兵府,那萬一有點變故,陛下手中就真的應變的本錢都沒有了。至於遼東那邊,我已經下令揚州那邊募集兩千宣潤弩手,同時我也有徵調河北等地兵府的權力,還有我在熊津都督府、倭國的舊部,加上薛將軍現在手上的兵力,應該也差不多夠了!」

  「兩千弩手?熊津都督府、倭國舊部,好吧!也只能指望這些了!」李賢嘆了口氣:「不過河北就算了,誰都知道河北一共也沒幾個兵府,即便全部徵調來,也不過幾千人,又能濟得什麼事?」

  「河北壯士素來豪勇,只要以忠義激勵,以官職錢帛賞賜,以大王的名望,又何患無人來投!」王文佐笑道。

  李賢冷哼了一聲,卻沒有說話,不過他面上的表情已經說明一切了。王文佐沒有說話,輕輕抽了一下坐騎,在橋上快跑起來,高聲唱道:「李波小妹字雍容,褰裙逐馬如卷蓬。左射右射必疊雙。婦女尚如此,男子安可逢?」

  歌聲在河面上迴蕩,良久方才平息。

  過了河陽橋,王文佐等人便沿著驛路一路向范陽方向而行,藉助唐朝發達的郵驛系統,王文佐在前行的同時,不斷以行軍元帥府的名義發出軍令,勒令河北為數不多的府兵抽調兵馬限期內趕往范陽,並命令通過運河向范陽轉運糧食軍資,而王文佐自己的行軍速度並不快,一天至多不過三十里上下,毫無軍情緊急的樣子。不過無論是沿途官吏還是同行的幕僚都覺得這很正常——一來本來就沒有多少兵馬,跑的快范陽那邊集結沒有完畢去了也是白搭;二來沛王年紀還輕,若是行軍太快的話,未必吃得了苦;三來遼東的情況雖然不太妙,但薛仁貴也是宿將了,而叛軍雖然人多,但分屬各部,聯合不起來,唐軍雖然無力剿滅,但控制住幾個要點的能力還是有的,也沒到十萬火急的地步。

  而作為名義上的行軍元帥,沛王李賢的神經漸漸鬆弛了下來,原先預想中的數日不食,兼程而行沒有出現,反倒是第一輛四輪馬車給他帶來了極為舒適的體驗——相比起他過去做的兩輪馬車,不但四輪馬車的空間要大多了,更要緊的是,新式四輪馬車的減震系統即使在坑窪不平的黃土驛路上,也能給乘坐者相當不錯的乘坐體驗。李賢甚至可以在車裡一邊看書吃水果喝茶,一邊趕路,若是換了兩輪馬車,趕路一天下來乘坐者的骨頭架子都要顛散了,更不要說茶水了。

  不過他還是為王文佐的遲緩行動感到奇怪,在他的記憶中,勝利總是和大將的果決和迅速聯繫在一起的,而他現在與其說是在行軍,還不如說是郊遊。這樣也能平定遼東的叛亂?難道他另有打算?李賢的疑慮與日俱增,雖然他將其掩藏在沉著冷靜的面具之下,但它依舊存在,並隨著他們跨越的每一里路不斷增長。白天他焦慮不安,晚上則輾轉反側,路旁每一點異常的動向,都令他不禁咬緊牙關。

  「這就是高雞泊了!」王文佐指著遠處閃閃發光的湖面道:「再走一段就是夏王廟了,今天我們就在那兒宿營!」

  「夏王廟?」李賢在腦海里搜索了一會兒,卻沒有找到這個名字:「為何今晚不在驛站附近宿營?以我們的行軍速度應該不至於趕不上的吧?」

  「那是自然!」王文佐笑道:「夏王廟是臣上次來長安時路過的地方,今日臣想要故地重遊一番,所以就打算在那兒宿營!」

  「愈來愈像是出外遊玩了!」李賢腹誹道,面上卻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既然是這樣,那就這樣吧!」

  日近正午,夏王廟進入了李賢的視線,雖然他嘴上並不在意,但還是很仔細的打量了下那座「夏王廟」,不過很快他就失望了,那只是個土坡上的兩進院子,周圍有些草棚子,這和他在長安時出城巡遊時看到的鄉下土廟沒啥區別。難道王文佐就為了這個土廟要住上一宿?李賢的心中大喊道,不過他還是沒有說出口,放下窗簾,重新閉目養神起來。

  王文佐並沒有注意到馬車上少年的腹誹,他跳下馬,登上土坡。廟門口早已站著身著麻衣的廟丈老漢,他早已被路過人馬的喧囂動靜驚動,戰戰兢兢的站在門口,等候貴人的來臨。

  「在下王文佐!」王文佐拱了拱手:「上次去遼東時曾經路過貴廟,給夏王上了香,老丈還請我吃了廟後的棗,甜的很呢!老丈可還記得我?」

  那麻衣老漢小心翼翼的上下打量了下王文佐,突然一拍大腿:「對,對,老兒想起來了,是您,幾年前您從這裡過,還送了老兒一錠金子,讓老兒給夏王和劉將軍重塑金身!原來是您來了,看樣子想必是高升了吧?」

  「哈哈哈哈!」王文佐被麻衣老漢質樸到有些粗鄙的話弄得大笑起來,他抖了抖自己身上的官袍:「是呀!托老丈的福氣,我是升官了,都穿上錦袍了,著實是祖墳冒煙了!」

  「哎,話不能這麼說,老兒有什麼本事能保佑您升官,定然是夏王和劉將軍保佑的!」聽到王文佐的親切話語,老兒原有的局促不安也漸漸消失了:「看您現在的儀仗人馬,官不比刺史小了吧?」

  「不小,不小!」王文佐笑道,他將自己官袍的下擺塞到老兒的手裡,讓其搓了搓:「你看這身袍子,比刺史還大點呢!」

  「比刺史還大!那可真是了不得了!」麻衣老漢怯生生的碰了碰官袍,就又收回手來:「這可是大喜事,王官兒您這次來一定要再去給夏王和劉將軍上柱香,讓他們保佑你再升一升!你當初給我那錠金子我可沒花在自己身上,都花在這廟裡,你看看就知道了,那神像是請高手匠人來重新塑的,別提多神氣呢!」

  「好,好!」王文佐也不推讓,隨著麻衣老漢進了廟,來到神像前,看得出來這廟裡的擺設花了不少心思錢財,神像也是威風凜凜,比自己上一次來完全是鳥槍換炮了,那老漢即便沒把全部的錢都花在神廟上也是大部分。王文佐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討了香來先對竇建德和劉黑闥拜了拜,然後才隨老兒到了邊上耳房奉茶,喝了幾口才問道:「夏王廟的香火這兩年如何了?」

  「好,愈來愈好了!」麻衣老漢將一盤棗子放在王文佐面前,笑道:「四里八鄉的都來拜祭,每月都有兩次在這周圍趕集,小老兒也憑藉這個,做點小買賣,不但能養活自己,還連帶著一個渾家!」

  「哦?那是好事呀!」王文佐揮了揮手,從桑丘手中接過一個托盤,放在麻衣老漢面前:「這裡有兩匹粗帛,給老丈和您夫人做一身衣衫,這帛雖然粗了些,但比起麻衣還是舒服多了。另外還有五貫錢,兩貫是香火錢,三貫是給您的茶水錢!」

  「那怎麼好意思呢?」麻衣老漢看了看托盤上的粗帛和銅錢,蒼老的臉上不禁有些扭捏:「老兒這杯粗茶,哪裡值幾貫,能有個三五文頂破天了!」

  「呵呵!」王文佐笑道:「老丈,你若覺得這茶水錢多了,那你就幫我做件事情,便不虧心了!」

  「老兒幫您做事?」麻衣老漢笑道:「您又在開玩笑了,您手下健壯漢子那麼多,有什麼事情要我一個窮老漢做?」

  「你莫急!」王文佐笑道:「你還記得那個劉七嗎?」

  「劉七?」麻衣老漢想了想後點了點頭:「記得,不過有年頭沒見到他了,想必已經死在哪裡了!您要找他?」

  「差不多!」王文佐笑了笑:「但不是找他這個人,而是像他這樣的人,我都要!」

  麻衣老漢被王文佐弄糊塗了:「不是找劉七,而是像他這樣的人?您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像劉七這樣有勇力,有志氣,卻沒有進身之階的鄉里豪傑!」王文佐笑道:「也不瞞老丈,我這次經過這裡是要去遼東打韃子、打蠻夷,手下缺的就是有本事的好漢子。燕趙之地素來豪雄甚多,我欲借燕趙壯士之力替天子解憂,若有願隨我出征之人,不限出身,不限名望,只要有志勇膽魄之人皆可。吾不吝財貨官爵,當令其富貴,酬其功勳!這樣的人這裡應該不少吧?」

  「不少!」王文佐這番半文半白的話老漢也就聽得似懂非懂,不過說當地好漢子多不多這句話他聽明白了:下意識的挺起了胸脯:「您是希望他們投軍是吧?不過老兒口拙,也不知道您的名號官職,還有,怎麼投軍?我都不會呀?」

  「無妨,這個我已經想好了!」王文佐拍了拍手,讓盧照鄰送過來一隻捲軸:「待會您把這榜文掛在夏王廟的門上,下次趕集時自然有人會念。至於投軍,只要六月前能趕到范陽即可,這榜文便能當做憑據,沿途在驛館還能免費吃住!」

  「只要掛在門上就可以了?還能當憑據在驛館免費吃住?那這個成!」老漢聞言大喜,他小心翼翼的接過捲軸:「不瞞您說,要不是老兒已經老了,要是年輕個二三十歲,我也不守著這夏王廟了,跟著您去遼東,博一把富貴去!」

  「哈哈哈哈!」王文佐聞言大笑起來:「無妨,老丈您留在這夏王廟,好好供奉香火,讓夏王和劉將軍保佑我能夠平定遼東,也是一番功勞!」

  王文佐又拜祭了一番夏王和劉將軍,才出的廟來,盧照鄰低聲道:「大將軍,您此番作為雖然能得河北豪傑之心,但只怕傳到長安去,也會惹來不少閒話!」

  「你錯了!」王文佐笑道:「就算我什麼都不做,朝廷也會有不少人說我的閒話!裴居道要是連這個機會都不知道抓住,那未免太蠢了!」

  「話是這麼說!可還是有不一樣的!」盧照鄰苦笑道:「不瞞您說,與我同來長安的那些士子們要麼在您的幕府里,要麼就各自回鄉,募集壯勇,想必過不了幾日便會來投,您根本不會缺人手又何苦這麼做,授人與柄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