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到正堂落座,傅湉先將聖旨收好,再出來的時候他們已經在商議婚期了。
結親是結兩家之好,因此婚期也要兩家商議著來,更不可能跟這次一樣,一雙兒女都趕在一起。
因為一南一北實在隔得遠,又在年節跟前,周家父母都沒能過來,周家長輩就讓傅有琴挑了幾個日子,等他帶回去讓周家父母再挑。
當然,等出了年,兩家人還要找機會見一面,再具體商議婚禮的事宜。
相比周家,楚向天這頭就要麻煩的多。畢竟是王爺,即使成親的對象是個男人,也得按祖宗規矩來。
他一個人做不了主,還得回去讓宗室看日子,一應婚禮流程都有專門人算著日子操辦,他心裡不快的很,但又不能反駁,只能對著笑容就沒淡過的未來連襟瞪眼。
——不出意外的話,周家婚期肯定在他前頭。
府里他們其樂融融的說著親事,外頭卻已經翻了天。
四方鎮上出了個侯爺。
親眼看著大總管宣讀聖旨的百姓興奮不已,回去時逢人就要說一說當時的大場面。
這是多少人一輩子都見不到的事情!沒想到他們竟然在小小的四方鎮上看見了!這一輩子都夠吹了。
如果說普通百姓是驚奇興奮,那麼同在四方鎮上的其他家族,則是心情複雜了,尤其是之前像傅書月提親又反悔了跟別家的小姐定親的。
其實傅家原本也沒有同意親事,他們就算訂了別家小姐也挑不出錯來,但偏偏挑在傅書月被人破了髒水之後,明眼人都看的出來是為了什麼。傅家雖然沒說什麼,但兩家人再見面必然會尷尬。
但他們敢這麼做,原本也是不懼跟傅家關係惡化的,可偏偏現在傅家發達了。
大少爺傅湉封了康樂侯,還跟煜王訂了親;小姐傅書月跟慶陽周家定了親,聽說周家公子很是愛重,以後實打實的周家主母,這兩個得罪了哪一個都要喝一壺。
當時退親的人暗暗後悔,要是他們當時堅持一下,說不得現在也能跟侯府搭上關係了。退一步說,就算親事結不成,好歹現在去道聲恭喜也不至於尷尬。
有人心裡暗暗後悔不迭,也有人已經動了心思。
來傅家送賀禮的人源源不絕,都是聽說了消息後來慶賀的,傅湉誰也沒有見,只偷偷從偏門把李慶年一行人放了進來。
一起玩的幾個小少爺手裡都拎著賀禮,神情有些侷促又尷尬,少爺們年紀都不大,他們跟傅湉玩得好並不參雜其他的心思,但現在傅湉封了侯爺,家裡人卻不願意放過這個好機會,硬是塞了賀禮讓他們來拉拉關係。
幾人相對無言,就連話最多的李慶年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傅湉將人帶到屋裡坐下,憋了半天的李慶年憋不住了,小心翼翼的問道:「我們現在是不是該改口叫侯爺了?」
傅湉連連擺手,「以前該怎麼叫現在就怎麼叫,又不是在外面。」
見他還是跟以前一樣,李慶年立刻恢復了本性,插科打諢道:「沒想到我有朝一日也能跟侯爺做朋友。」
有人立刻附和,「我娘之前還不讓我跟你們出去玩,結果今天一個勁兒把我往外頭趕……」
你一言我一語的,之前略微尷尬氣氛很快緩和,代福端了瓜果點心上來,幾人就一邊吃點心一邊說話。
聽著他們你來我往的笑鬧,聞湉拍拍手上的糕點碎屑,慢吞吞道:「說起來,之前你們湊的錢都買了興東郡的地,我打算年後在興東郡去開兩家米鋪,你們有人想試試嗎?」
少爺們齊齊愣了楞,李慶年道:「我們也沒誰會打理生意。」他們整天吃喝玩樂,對生意根本就一竅不通。
傅湉說:「也不是讓你們立刻上手,我在興東郡有認識的朋友,到時候讓他引薦兩個管事,你們可以跟著管事慢慢學。以後生意做大了,我一個人肯定管不過來,你們要是願意,可以先歷練歷練。」
頓了頓又道:「不願意也沒事,反正鋪子每年都會分紅利。」
在座的幾個都不是家裡培養的接承人,從小養尊處優的慣壞了,但要說沒有一點野心是不可能的,沉默了一會兒,李慶年先道:「我想試試。」
他們幾個人里就屬李慶年最會來事,傅湉提出來其實也是希望李慶年能站出來的,雖然李慶年總是傻樂呵,看著傻乎乎的,但其實心思細的很,要是他能來幫忙,傅湉以後能輕鬆不少。
接著李慶年之後,又有兩個人主動說想試試,傅湉喜滋滋的記下了,準備等年後讓他們去興東郡給自己幹活。
禮物送了,還有了新收穫的少爺們坐了一會兒就離開,慢吞吞將最後一塊紅豆糕吃完,傅湉起身溜達著去找楚向天。
楚向天在書房接見南明郡的官員。
提親那天過後,楚向天終於脫掉了土匪的偽裝,成了風風光光的煜王。煜王在四方鎮的消息迅速傳開,南明郡的官員們坐不住了,紛紛趕過來拜見,
楚向天煩不勝煩,耐著脾氣應付了幾句,就看見窗邊一晃而過的人影,他頓時不耐煩,揮手將人轟出去。
官員們看著他凶神惡煞的表情發怵,聞言忙不迭的退了出去,在門口正好撞上了準備進來的傅湉,
傅湉如今可是康樂候,官員們整理表情,恭敬的問好,等傅湉點頭回應了才匆匆離開。
揶揄的看著匆匆離開的身影,傅湉道:「他們見著你怎麼跟見了鬼一樣?」
楚向天摸摸下巴,湊到傅湉身邊,特別不要臉的道:「我也不知道,明明我還長的挺英俊。」
傅湉捏著他的臉頰肉往兩邊拉,「不、害、臊。」
楚向天順勢往前親了他一口,手一伸將人攬到懷裡,「你那邊的人應付完了?」
說到這個就開心,傅湉將心裡的小算盤告訴他,喜滋滋道:「等李慶年他們學會了,也能多幾個人手幫忙。」
楚向天覺得非常有道理,主動提了建議,「最好再專門找人教一教,學的快些。」
回到家裡的李慶年打了個冷顫,摸摸了發涼的後頸,神情莫名。
臘月初八,在傅家喝過臘八粥之後,周傳青就要帶著提親的人馬回程。
男女有別,雖然親事已經定了,但他也不能跟楚向天似得,沒皮沒臉賴在傅家,就算他自己不在乎名聲,也還得為傅書月考慮,因此即使再不願意,他還是讓人收拾行裝,準備回慶陽。
這一次傅書月早早起來,親手做了一食盒的糕點來送行,四層的食盒上頭三層都是不同口味的點心,最下頭則是溫著一壺花酒。
訂了親,不必再如以前一樣避嫌,但兩人都是內斂的性格,無言對視片刻,周傳青溫聲道:「外頭天冷,你早些進去。」
傅書月臉頰微紅,輕輕抿了抿鬢角的碎發,輕聲道:「此去天寒路遠,望君珍重。」
周傳青笑著點頭,翻身上馬。
傅書月眼中映著他的身影,遲疑一瞬上前一步,「那些紙箋……我都收起來了,待你、待你回來,也差不多該續完了。」
她說的是周傳青掛的那滿樹的紙箋,上頭詩句都是周傳青想到傅書月時即興寫的,一句兩句,都不完整。從慶陽回來後那些紙箋就都不見了,他原本以為是被下人收拾了,沒想到是傅書月收起來了。
「好。」周傳青笑著應了一聲,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音,對她無聲的說了兩個字,「等我。」
馬隊漸漸離開,已經初八,他們要儘快趕回慶陽,因此沒有再多做耽擱,沒有了沉重的聘禮,一行人迅速的離開。
楚向天站在傅湉旁邊,跟傅湉咬耳朵,一臉牙酸樣,「酸唧唧的,有什麼話不能直說?」
傅湉瞥他一眼,「你以為都跟你一樣?」沒臉沒皮,真土匪碰上了都要自愧弗如。
楚向天借著衣袖的遮掩去勾他的手指,忽然想起來他們是雙生子,傅書月喜歡這套酸唧唧的文人做派,小少爺不會也喜歡吧?
越想越覺得可能,他湊過去低聲問,「你喜歡周傳青那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