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輛高大的馬車前後駛入四方鎮。東大街上什麼時候都不缺人,來往的行人跟路邊的小販都都好奇的看著馬車從路中間緩緩駛過,小聲交頭接耳。
走在前頭的馬車沒人不認識,那是聞家的馬車,但是後面一輛,卻叫人猜測紛紛,尤其是趕車的車夫,總有股凶神惡煞的氣勢,叫人膽寒。
聞家公子被綁架的事情是鎮上百姓最新的談資,今天早上官兵撤回來後,各種版本的傳言就長了腳一樣傳的飛快。
楚向天跟傅有琴的對話演變出了各種各樣的版本,「我與聞公子一見如故」硬生生被扭曲成了「西山頭的土匪頭子看上了聞家公子,要把人留下做壓寨夫人」。
大楚南風盛行,達官貴人喜歡豢養男寵,而平民百姓則更多的是結為契兄弟,彼此結伴過日子,因此這一番流言就傳的有板有眼。
馬車穿過東大街,往右邊拐進了福喜街,聞風而來的百姓眼神緊緊追著馬車,人群里不知道是誰忽然說了一句,「趕車的那個就是西山頭的匪首!」
一石激起千層浪,小聲議論的人群「嘭」的一下就炸了。
「我就說那個車夫看著不像普通人。」
「竟然是土匪頭子,難怪看著這麼嚇人。」
「那流言是真的了?那土匪真跟聞小公子……?」
百姓們議論紛紛,都激動的談論著:「當然是真的,我看土匪會答應放人,八成就是聞家迫不得已答應了兩人的親事,不然你說西山頭怎麼會答應放人,而且匪首還跟著一起回來了?」
這一番推論有理有據,令人信服,人群很快就響起贊同的聲音。
但也有人唏噓道:「就是可憐了聞小公子,好好一個少年郎,要被個土匪糟蹋了。」
人群一片唏噓,馬車裡的聞湉聽見隱約傳來的議論,又是羞惱又是氣憤,馬車在聞府門口停下時候,硬是沒讓楚向天抱他,讓代福扶著他慢吞吞的下車。
楚向天收回手,不知道他在生什麼氣,不過這小少爺就是生氣也是好看,因此並不覺得氣惱。
聞府門口點起了火盆,聞博禮還有聞書月帶著一眾下人在等候。
傅有琴從另一輛馬車上下來,看見聞湉還受了傷,心疼的叫下人過來背他進去。
「我來吧。」楚向天主動蹲下身要背他。
但是聞湉還因為那些沒影子的流言生著氣,加上回了家,人多勢眾,膽子大了脾氣自然也跟著上來了,他隨意指了個高大的下人,「來福,你來背我。」
然後對楚向天不客氣道:「有勞楚當家送我回來,我有傷在身就不送了,你慢走。」
他一番話說的客氣,但是神情卻寫著你趕緊滾蛋我不想再看見你。
楚向天被他這神氣活現的樣子逗的挑挑眉,存心逗弄他,「楚某這次下山還有些事情,不知道能不能借貴府歇個腳?」
聞湉一聽眉毛都豎了起來,氣呼呼的說:「不能,代福,送客!」
他說完就指揮來福背著自己進去,絲毫不理會邊上的楚向天。
楚向天摸摸下巴,嘖了一聲,沒想到這嬌氣的小公子還挺會裝,在山上乖的跟只小兔子似的,現在回了兔子窩,立馬就威風起來了。
傅有琴見他眼神深沉的盯著聞湉,讓下人去府里拿了一個尺長的木箱子過來遞給楚向天,「這次多謝當家深明大義,家裡事情多不便多送,區區薄禮不成敬意。」
楚向天:「……」
楚向天接過箱子直接放在了聞家的馬車上,箱子不大還挺沉,他估摸著裡面裝的都是銀子,「我與聞公子是朋友,這些不過是朋友間的舉手之勞罷了,聞夫人不用客氣。」
傅有琴臉上的笑容頓了一下,估計也沒想到這人能這麼不要臉,她壓下臉上的不悅,冷淡道:「佑齡年紀小,當不得當家的厚愛。」
「當家若嫌銀子俗氣,我有座莊子靠近西山頭,環境極好,就送給當家當謝禮了。」
楚向天哪裡看不出來她這是一心想撇清關係,笑了笑,依舊拒絕了,又想了想對傅有琴拱手,「夫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夫人,何必跟這土匪多言。」
聞博禮聽他們倆人打了半天機鋒,只覺得不耐,聞湉出事後的幾天,傅有琴為了救人跟他吵了一架,之後就沒再給他好臉色,就連女兒也有樣學樣,對他冷淡了不少,他心中鬱氣積壓,以至於連謙謙君子的風度都維持不住,直接出聲阻攔。
好好的高門大戶竟然跟一個土匪扯上關係,自己的妻子還對土匪頭子客客氣氣,一想到日後鎮子上的流言蜚語,想到他辛苦建立的名聲就此淪為笑柄,他就覺得臉皮被扔在地上踩得生疼。
楚向天淡淡的瞥他一眼,聞博禮被他冷徹的眼神嚇住,不自覺的退後了一步。
楚向天嗤笑一聲,對傅有琴道:「夫人巾幗不讓鬚眉。」
傅有琴神情不變,「當家有什麼事情不妨直說。」
楚向天笑,「此地不便。」
傅有琴思考了一會,還是擯退了下人,兩人轉到了馬車之後,藉由馬車遮擋了視線,楚向天從腰間拿出一枚令牌給傅有琴看。
「楚某要事在身,望夫人收留幾日。」
令牌呈長方形,通身純金打造,四周的祥雲紋圍繞著碩大的「兵部」二字,翻過來,背面用蠅頭小纂刻著「平楚兵部侍郎之令」。
傅有琴神色驚疑不定,但是假造朝廷命官令牌是殺頭的大罪,楚向天犯不著自己將把柄遞到她手上。沒有造假的可能,那就是真的。
微微嘆了一口氣,傅有琴道:「那楚公子就暫住客院吧。」
兩人從馬車後轉出來,聞博禮已經不見了人影,只有聞書月跟下人還在等候。
「聞吉,你安排楚公子到客院住下,楚公子要在府里借住幾天。」
聞吉是管家的名字,管家面露驚詫,愣了一下才點頭上前,「楚公子請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