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無淵是第一個對自己說桃花不低賤的人。
他將自己放在很平等的地位上去對話。
江晚棠猶記得,上一世她在平陽侯府的後院裡想種幾株桃花,蕭景珩雖然嘴上沒說什麼,但心裡還是覺著桃花不夠名貴,上不了台面的。
一般達官顯貴後院種的都是名貴的花花草草,像桃花這種山野間隨處可見的,於他們來說可不就是低賤麼。
後來,她便只是在自己住的小院子裡種了兩株。
在旁人眼裡低賤的桃花,對她來說卻是那苦難十年裡,唯一的一抹燦爛明媚。
每當山間桃花盛開的時候,仿佛看到了一切美好,和希望。
每當這個時候,她都最喜在林間翩翩起舞,享受像山間蝴蝶,清風一般的自由自在。
思及此,江晚棠嘴角上揚起一抹明淨釋然的笑意。
她拉著姬無淵的手,笑道:「這片桃林很美,臣妾給陛下跳支舞吧。」
姬無淵濃眉微挑,笑看著她,話語裡多了一抹戲謔:「棠兒還會跳舞?」
江晚棠驀然抬頭看向他,撞進男人幽暗深邃的目光中。
她的瞳孔驀地放大,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陛下剛剛喚臣妾……」
「棠兒。」姬無淵俯身湊近,聲音低低的落在她的耳畔一遍又一遍:「棠兒……」
「聽清楚了嗎?」
「沒聽清楚,孤便日日多叫幾遍。」
他的聲音低啞而富有磁性,嗓音十足的撩人。
明明頂著張那麼清冷禁慾的臉,嘴裡卻說著這麼撩撥人心的話,簡直就是個妖孽。
江晚棠很難得一見的紅了耳根,不是因為別的,僅僅是因為被眼前這張臉,這嗓音給蠱惑了。
男色誤人啊!
江晚棠臉色不自然的別過了臉,道:「聽清楚了。」
隨後便見姬無淵讓人取了琴過來。
姬無淵看著江晚棠不解的目光,好笑道:「不是棠兒說要跳舞嗎?」
「孤在林中撫琴,為你伴奏。」
江晚棠倒是沒想到他還會撫琴。
於是,桃林中,江晚棠著一身緋色輕紗長裙,微微仰頭,感受著清風拂過,花瓣落在臉上的久違熟悉感。
隨著悠揚的琴音響起,她揚袖而起,翩翩起舞,時而旋轉,時而跳躍,身姿輕盈,如蝴蝶一般靈動。
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韻律感,仿佛與桃花林融為一體。
折纖腰以微步,呈皓腕於輕紗,眸含春水,清波流盼,秀靨艷比花嬌……
粉色的花瓣落在她的發間、肩頭,美得驚心動魄。
姬無淵一襲墨色織金龍袍,端坐在桃花樹下,面前擺著一架精緻的古琴,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上輕輕撥弄,一道道美妙悠揚的琴音傾瀉而出。
他看著林中翩翩起舞的明媚少女,眼神中不自覺的流露出一抹驚艷,和繾綣的柔情。
似乎,她總是這樣,時不時的能讓他又發現驚艷的一面。
桃花林里,兩人一琴,一舞,天造地設,仿佛一幅世間最美好的畫卷。
微風輕輕拂過,帶來陣陣花香,空氣中都似乎多了一絲清甜。
這時,以賢妃和嘉妃為首的幾位妃嬪恰巧往御花園走來,一行人聽到悠揚悅耳的琴音往桃花林這邊走來。
遠遠的,便瞧見了桃林中那足以令人震撼的一幕。
賢妃的瞳孔猛地一震,笑意都僵在了臉上,雙手緊握顫抖,那神情像是不可置信,又像是在極力壓抑著些什麼。
嘉妃嫉妒得快要咬碎一口銀牙,眼眸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怨毒。
其餘妃嬪也都看紅了眼,繡帕子在手中絞了又絞,都快絞爛了。
王福海見她們越走越近,顯然也是要踏入這片桃林的,便笑著上前道:「奴才見過幾位娘娘。」
「陛下吩咐過不許任何人,入桃林打擾,還請各位娘娘繞道而行。」
賢妃和嘉妃體面人,自是沒說什麼。
身後的王美人氣得冷「哼」一聲,衝著桃林內的江晚棠啐了一口,怒罵一句:「狐媚子!」
「慣會使一些魅惑男人的伎倆,勾引陛下。」
一行人或多或少的負氣離開。
幾人途徑御花一處水池時,王美人忍無可忍的開口道:「你們就這樣坐以待斃,任由那狐媚子蠱惑陛下,勾著陛下嗎?」
「自打她受寵以來,陛下就沒再踏入後宮,都被她一人勾著,霸占著,豈有這樣的道理?」
「咱們都是大家閨秀出身,論樣貌才情,誰又比那狐媚子差到哪去,就這樣甘於久居她下?」
她這一番話說得可謂是慷慨激昂,義憤填膺,但也說到了幾人的心中。
其餘妃嬪紛紛表示贊同,唯有為首的嘉妃和賢妃兩人一直未出聲。
嘉妃輕咬下唇,眼中閃過一絲不甘,隨即勉強笑道:「妹妹們也別太衝動,陛下喜歡江婕妤,咱們又能如何?」
「陛下的決斷不是我等妃嬪能左右的。」
「大家進了宮便都是姐妹,莫要傷了和氣。」
王美人聞言冷「嗤」一聲,她與嘉妃同住昭華宮,平日裡最瞧不上她那面上一套,背地裡一套的做派。
於是,她毫不客氣的諷刺道:「嘉妃姐姐寬容大度,乃世家貴女的典範,自是妹妹們比不了的。」
言外之意,就你假清高。
其餘人見狀也是對嘉妃多了幾分不滿。
嘉妃面色一陣青一陣白,偏只能微笑著,忍而不發。
賢妃則是面無表情的看著平靜的池面,嘴角彎起一抹陰冷的笑。
這平靜的池面,瞧著似乎風平浪靜,實則底下暗流涌動,也是該有人投下巨石,打破了這份虛假的平靜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