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話,頓時引得廳堂內一陣鬨笑。那如意姑娘的追隨者縱然膽子夠大,卻也忍不住被激得面紅耳赤,說不出話來。他哪裡會不想將那如意姑娘贖身出去,只可惜那如意姑娘性子孤傲,根本看不上他啊。而且,家裡的那隻母老虎將銀錢捏得緊,別說是納妾了,就算是養個外室也不容易啊。
樓下依舊熱熱鬧鬧,有說有笑。
樓上的門窗一關,卻顯得格外安靜。
「嫣然見過公子。」花魁傅嫣然故意讓謝卿洛等了許久,才從屏風後蓮步輕移的走出來,款款的向他告罪。
謝卿洛儘管來這百花閣多次,卻只是聽曲兒喝酒,並未與哪個姐兒有過瓜葛。突然被請上二樓,他一顆心撲通撲通直跳,欣喜有之彷徨有之。
那一日,他辦完差事急著趕回朱雀大街,經過多番打聽才得知那馬車裡坐的是誰。起初,在得知她青樓女子的身份時,他也難免惋惜。可心底那份悸動,隨著日子的流淌卻越發的清晰起來。當日積月累的痴念一點一點的加深,他再也無法忽視心裡那份思念,最終踏進了百花閣的大門。
聽見背後響起那縈繞耳旁的黃鶯般的女聲,謝卿洛忙站起身來,拱手作揖。「嫣然姑娘…」
傅嫣然偏愛竹青色的衣衫,裝扮也和那些青樓花魁截然不同。衣著整齊,即使大熱天的,也不露半點兒春光。眉目清秀,妝容淡雅,宛如畫上走出來的仕女,言行舉止也不見輕浮,儼然大家閨秀的姿態。
一直心心念念的人兒終於得見,謝卿洛放佛聽見心底那含苞欲放的花朵慢慢的綻放。原來,這就是他一見傾心的女子。與他設想中的模樣,果然相差無幾。
「公子?」傅嫣然被他瞧得有些羞澀,微微垂首,好意的提醒了一句。
自覺失態的謝卿洛忙再次拱手施禮,道:「在下唐突了,姑娘莫怪!」
傅嫣然見他如此一本正經的賠禮道歉,忽然就掩著嘴笑了。「公子真愛說笑…奴家姍姍來遲,該是奴家給您賠不是才對…」
說著,盈盈一拜,儀態萬千。
「姑娘客氣了…」謝卿洛何曾與姑娘家這般單獨相處過,忙微紅著臉還禮。
「公子來了這百花閣,就不必拘禮了。」傅嫣然人如其名,舉手投足間都巧笑嫣然,甜美可人。
引導著謝卿洛入座之後,她便在他的一側坐了下來,並親自替他斟上茶水。「公子嘗嘗,這茶水可還合口?」
謝卿洛忙伸手去接,無意中碰到她光滑細膩的手指,臉上的潮紅就更深了。從未與女子親近過的謝卿洛,都不知道把目光放在哪裡好。「有勞姑娘…」
「別姑娘來姑娘去的了,公子就直呼奴家的名字吧。」傅嫣然做完這一切,便稍稍與他拉開距離,她可不是頭一次見面,就把他給嚇跑了。
果然,保持一段距離之後,謝卿洛就自在多了。
「上次,在下衝撞了姑娘,不知有沒有受傷?」謝卿洛如此執著的尋找她,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這個。
謝家的家教一向良好,謝二老爺也一直教導他,知錯就改善莫大焉,故而才有此舉動。
傅嫣然螓首低垂,恰到好處的露出白皙如玉的脖頸,輕聲應道:「奴家並無大礙,公子無需掛懷。」
兩人坐在屋子裡閒話,聊著聊著就聊到了嫣然的身世。
「恕在下魯莽…有句話不知道當問不當問。」
「公子請講。」
「在下觀其姑娘言行舉止,並不像這花樓中人,莫不是有什麼隱情?」謝卿洛心裡一直對她的身份耿耿於懷,倒也不是看不起她,只是純粹的好奇罷了。畢竟,身為世家子弟,看多了門庭沒落的悲劇,倒也不排除這種可能。
若她真有什麼苦衷,說不定他還能幫她一把,也算是成全了他的一番心意。
聽到他問起她的身世,傅嫣然嘴角的笑意漸漸隱去,如水的美眸也慢慢的泛紅,最終化為一滴一滴的淚珠兒,滾落臉頰。
美人垂淚,亦是美不勝收。
謝卿洛呆呆的看了好一會兒,才想起是自個兒惹得姑娘家哭了,忙賠禮道歉。「姑娘若是不方便說就別說了,在下不過隨口問問…惹得姑娘傷心,是在下的不是…在下給你賠禮道歉了…」
傅嫣然接過他遞過來的乾淨帕子,一邊拭淚一邊哽咽道:「正如公子所猜想的那般,奴家的確是迫不得已才躋身青樓的…奴家的父親受諸王之亂所牽連,被判了腰斬之刑。雖沒被誅九族,可家人男的充軍苦寒之地,婦孺為奴為娼。奴家身為家中嫡女,也逃不掉貶入賤籍的命運。」
講述完這些,她稍稍停頓,才繼續說道:「好在這百花閣的媽媽是個見錢眼開的,見奴家姿容尚可,又有些技藝傍身,這才沒逼迫奴家,奴家才能安然的在這裡做個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人…」
聽完她的故事,謝卿洛唏噓不已,眼底涌動著心疼和憐惜。「姑娘果真冰清玉潔,將來若是有用得著在下的地方,請儘管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