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提前出現的藏寶圖
浦江電視台,台長辦公室。🎁☟ ❻❾s𝕙υ𝕏.Ⓒ๏𝐌 ♟😾
一份「新星音樂會」的出場順序表,即將完成。
「該到的演員基本都到了,」
江山同志開始向一屋子的領導,匯報工作:「除了海政的蘇小明、和總政的克里木。」
古錚錚點了點頭,表情十分莊嚴:「海政歌舞團對我們這場音樂會非常重視,特意為青年女歌手蘇小明創作的一首新歌……」
隨後,親切的一笑:「說是歌一練好就出發,大家不用擔心,至於克里木同志嘛,人正在前線慰問呢。」
坐的一塊的朱逢博、谷建芬、李谷壹、王立平和王潔實,一起「哦」的點了點頭。
江山知道,《軍港之夜》要來了:「剛接到的消息,單秀榮老師由於檔期原因來不了了。」
谷建芬:「檔期?」
「就是計劃都排滿了,」江山解釋:「所以《燕南飛》這首歌要換人唱了,經組委會研究決定……」
「《燕南飛》是我的,」李谷壹忽然高舉單手:「誰都別跟我搶。」
《燕南飛》多好聽啊,她都公開唱過好幾回了。
江山:「經組委會研究決定,《燕南飛》由李谷壹老師演唱。」
李谷壹抿著嘴不說話了,只在嘴角邊留了一絲微笑。
谷建芬搗搗朱逢博:「看,小江怕她。」
朱逢博嚕嚕嘴:「辣妹子,我都得讓著她。」
辦公室這會全是自己人,一切都好商量。
不好商量的,江山就直接遞筆。
反正開頭和收尾的節目早焊死了,其它就由著他們開心去吧。
很快,一份在後世難上加難的節目單,順利出爐了。
「小江,」
剛準備宣布散會,古台長忽然想起件事:「萬體館那邊的GG布置還順利吧?」
「您放心,我們報社的美術編輯江河同志,在這方面非常有經驗,」江山道:
「他親自帶隊現場繪畫,加上GG公司黃經理加派的人手,相信您很快就能看見成果了。」
「那就好,」古台長很欣慰:「有你盯著我放心多了,不過……可口可樂的事,到底該怎麼解決呢?」
說完,古台長看看江山,又看了看坐在沙發上的江海:「燕京那邊已經找了我好幾次了,總不好一點面子不給吧?」
「可口可樂怎麼了?」
一聽這話,本已經準備離開的幾位,又坐了回去。
根本沒有要避嫌的意思。
江海笑道:「咱們這場音樂會,原本有個最大的GG贊助商。」
江山:「就是可口可樂。」
古錚錚:「他一家就包下了十塊GG牌。」
江山:「還都是最貴的位置。」
古錚錚:「可惜的是,小江很快就接到了有關部門的警告電話。」
「同一天,我也接到了宣傳部的電話,」江海苦笑道:「希望由我出面,撤銷可口可樂的GG合同。」
其實,江山根本就沒和可口可樂簽訂GG合同。
放出這種風聲的原因,不過是為了給自己爭取些籌碼。
「也不知道可口可樂得罪誰了,」古台長皺著眉頭:「市里鐵了心要和它作對,不但讓宣傳部在中間作梗,還把電話打去了輕工局。」
江山見大家一臉茫然,趕緊提醒道:「我們春風度不是和輕工局的出口貿易辦公室有過合作嘛,就……那樣了。」
朱逢博點頭表示明白,但很快:「不對呀,南-京路上不是豎了可口可樂的GG牌嘛,怎麼到你這就不行了?」
江山:「唉,我們公司都不知道該誰說理去!」這不是還尚顯嬌嫩嘛。
1980年初,中糧開始為可口可樂找地皮,第一個相中的就是浦江。
誰知浦江的現任領導,對外企進駐的要求十分抵制。
把中糧臭罵了一頓還不解氣(據說當年罵得老狠了),順帶著連可口可樂的GG都想掐了。
江海倒是一幅無所謂的樣子:「其實接不接這單GG都無所謂。」
江山點點頭。
若不是時代不允許進步太快,他能把萬體館的外立面都給它包上GG。
「音樂會的GG早供不應求了,」古台長一提這個比過年還開心:
「我們台也收了不少訂單,但不行啊,燕京那邊托人帶話了,說不能寒了外商的心。」
「所以,」江山總結道:「我們春風度現在是兩頭臉色都得看,哪頭都得罪不起。」
「管家婆一多、房倒屋塌,」胡嘯最煩這種事:「要我說你既然在浦江做事,就別問外面的事。」
「關起門來做生意,」古錚錚連老友一塊教育了:「除非小江以後別做燕京的買賣。」
李谷壹:「小江我教你,你先把GG給做了,事後再道歉。」
她的《鄉戀》就是這麼唱的。
管它節目單上有沒有,先唱了再說。
江山笑著搖了搖頭,他可沒有拿槍的老公公:「對組織我一向實事求是,不能辜負了組織的信任。」
胡嘯知道江山的政治覺悟:「那你這次準備聽哪路軍的話。」
「這還能由得了我,」江山說了跟沒說一樣:「肯定得由著他們呀。」
對於心靈嘴軟的江山,胡嘯是再了解不過了:「好,那我就等著瞧好了。」
「放心吧,一定讓您瞧好的。」
江山的話音剛落,辦公室的門就被敲響了。
「總編,老大,」蔣壯壯拿著一樣東西走了進來:「照片已經沖洗好了,你們看看行不行。」
等門再次合上時,江山的手裡已經多了一卷照片。
「各位老師先回去休息吧,我和大哥要借古台的寶地一用。」
「你手裡的是什麼?」胡嘯:「我又不是外人,趕緊打開。」
李谷壹:「誰是外人?」
谷建芬:「誰都不是外人。」
江海倒無所謂:「既然沒外人,就趕緊開始吧。」
江山就更無所謂了:「那就來吧。」
若不是時間緊任務重,這哥倆也不至於在外面紙上談兵。
說話間,一張超大尺寸的照片已經鋪在了桌面上。
江山先提醒一句:「大哥,一會去了後伱不用緊張,反正是外行,說錯了也不丟人。」
「我不緊張,」江海心如止水道:「那麼多專家都沒搞清的事,我要是能說清才見鬼了呢。」
「你能這麼想就對了,字畫鑑定原本就是個說不清的事,」江山指著照片道:「對於沒有落款的畫來說就更謎人了。」
這一會,辦公桌旁的一群人跟隨江山的指引,的確沒在照片中的畫上見到任何字樣。
「所謂落款也作款識,通常就是某年某月某人書於某地,它是識別畫作者最好的參照物,」
由於江海一會要去開個碰頭會,所以江山這會在幫大哥抱佛腳。
「一般來說只要是知名畫家的畫,不但會有落款印章,還會有題跋。所謂提跋,就是留言,畫前為題、畫末為跋,」
江海同志不懂就問:「為什麼這幅畫什麼也沒有?」
「北宋的作品多是窮款,」江山繼續道:「別說題跋,就連作者的題款都沒有。
但北宋的大文豪就不同了,像蘇東坡這一檔次的不但會題款,還會題一首詩跋。
這也叫畫之不足,文來補之。」
辦公室里一片安靜,只聽見江山一人的聲音。
一個個聞所未聞的知識直入腦海。
原本從沒在意過的東西,這會卻聽得津津有味!
「但大多數的文人墨客則不同,他們為了不影響畫作的整體美觀,要麼點墨不留,要麼把名字藏於畫中。」江山繼續道:
「南宋有位名叫李唐的畫家,他有幅畫叫《萬壑松風圖》。
畫中山峰高聳、百丈瀑布飛流,卻和《雪竹圖》一樣沒有任何落款。
之後,還是宮裡的一位修復工匠,在一座山峰處發現了一列字:皇宋宣和甲辰春河李唐筆。」
江海默念了一下:「皇宋宣和甲辰春河李唐筆。」
「海峽對岸的故宮博物館裡,有一幅名叫《溪山行旅圖》的畫,同樣也是無款可識。
1958年,那邊的副院長通過仔細辨認,在畫中的一枝樹幹上發現了『范寬』兩字。
從而確定這幅畫是北宋大畫家范寬所畫,一下子年代作者都有了。」
李谷壹睜著一雙大眼,靜靜聽著:「真好玩,這樣的畫在咱們這能見到嗎?」
江山搖搖頭:「目前還沒出現。」
「唉!」
「不過有幅姊妹畫,」江山想到了一個:
「對岸的博物館裡,還有一幅畫叫《雙喜圖》,原本也是個無名氏。
直到62年時,才被一位專家在一枝幹上發現了一段字:嘉祐辛丑年崔白筆。
這個發現可了不得了。」
李谷壹:「為什麼?」
「崔白可不是一般的大家,他深得宋仁宗賞識,沒有御旨任何人都不能要求崔白作畫。
這一發現立刻令咱們的故博也跟著高興,因為《雙喜圖》本是一對。
另外一幅就收於燕京,名叫《寒雀圖》。
遺憾的是,咱們這的《寒雀圖》還沒有找出作者把名字藏哪了。」
李谷壹一聽,趕緊拉上谷建芬:「改天咱倆去瞧瞧這幅畫。」
「好,」谷建芬正有此意:「到時候別忘了把放大鏡帶上。」
兩人商量的很認真,看來還真當回事了。
「咱們再看這幅《雪竹圖》,」
江山看著江海,點了點桌上的照片:「它雖然無款可識卻寶貝異常,知道寶在哪嗎?」
江海看著江山落指的地方:「寶在哪裡?」
「寶貴在工藝上,我國的水墨重意不重形,」江山解釋:
「而這幅《雪竹圖》卻偏不,它不但重形,還畫得格外寫實。
別說是謝館長和徐半尺了,就連很多研究中國畫史的國外專家,都忍不住對它大呼:太不中國了……」
……
下午五點,浦江博物館閉館之時,也是江海同志的進館時刻。
這一會走在他身邊的,是浦江宣傳部的副部、兼市新聞出版局的章局長。
對於今日一行,章局略帶歉意的笑道:「江總編,辛苦你跑這一趟了。」
「您言重了,」江海同志掛起了大將之風:「有些事情說開了反而好,兩邊都踏實。」
「你能這樣想真是太好了,」章局表示:「都是自己人,沒必要為個外人紅臉嘛!」
地域這個詞,在哪朝哪代都不可忽視。
它既是一方特色,也是一種保護。
很快,頗具大家風範的謝館長,就在兩位專家的陪同下,迎了出來。
江海目視來者,尊敬有加。
同樣,滿頭銀絲背梳的謝館長,也笑得和藹可親。
幾位知識分子,一路客客氣氣的走著。
直到走到了一幅畫的面前,才升起了幾絲嚴肅的表情。
「他人重意不重形,」
江海目光灼灼的看著畫,裝得跟個真的一樣:「你卻偏不,真真是一幅獨一無二的《雪竹圖》。」
謝雉柳一聽:「沒想到江總編年紀輕輕,對字畫也有研究?」
「我哪裡能懂這些,」江海一點都不藏著掖著:「只是單純對它好奇罷了。」
「呵,」謝館長笑了。
果然和他事先打聽的一樣,這位工農兵大學的畢業生,根本就是個外行。
「這不奇怪,」跟在謝館長身旁的一位專家,冷笑道:「今天我們館裡來了很多參觀的群眾,他們都和你一樣,只是好奇罷了。」
「是嘛,」江海轉臉對章局笑道:「我怎麼說的來著,《東方都市報》的這篇文章,一定會讓浦江博物館生意興隆的。」
章局長背著雙手:「這是個大家都願意見到的現象,是吧謝館長?」
「呵呵,」
謝館長慢慢靠近了《雪竹圖》:「即便是歪打正著,我們展館也不想因此讓國寶蒙冤。」
「哎,」江海豁出去了:「您此話差矣……」
他這話一出口,和藹可親的謝館長立刻不可親了。
章局長微微拉了拉江海的衣角。
江海卻像沒感覺一樣,表情莊嚴的挨近了雪竹圖。
雖然依然擱著玻璃,但此刻《雪竹圖》的絹黃古韻,遠不是辦公桌上那張照片能比的。
平生第一次,江海感覺到了什麼叫千古、什麼叫傳承。
江海:「當真是一點款識也沒留下啊!」
察覺到對方目光里的真情實意,謝館長也跟著點了點頭:「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天天都在面對著它。」
「唉,可惜了,」江海看著《雪竹圖》:「它要是能留下個一言半語,也不至於引來後人的諸多猜測了。」
「江總編,」謝稚柳沉聲道:「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是贊同徐邦達先生的意見吧?」
「這倒不是,我只是認為,」江海是個講道理的人:「這幅畫既然沒有款識,那咱們就應該允許不同聲音出現。」
章局長一聽,覺得此話有理,他也是個講道理的人。
總不能某位老頭一發火,他就失了判斷吧。
「我們也允許不同聲音出現,」
在謝稚柳不說話的時候,其他專家冷著聲道:「但對於館裡專家再三鑑定過的畫,我們不歡迎不同聲音,尤其是發表這種聲音的報刊。」
「只要這畫的作者一天沒站出來說話,」江海的表情比對方還要冷幾度:「就得允許別人有不同意見。」
「作者站出來說話?」謝稚柳差點沒笑出來:「江同志,你這話就有點強詞奪理了吧。」
「和古人對話的方式有很多,」江海終於有機會背手了:「謝老還記得……崔白把自己的名字藏在《雙喜圖》哪裡了?」
「……?」
除了章局長,三位老專家同時神色一凜,立刻看向了江海。
「也別忘了,北宋名畫《溪山行旅圖》藏於枝丫的『范寬』二字,」
江海越說越順,字字清晰無比:「還有,大畫家李唐書於《萬壑松風圖》山峰處的題款!」
一位老專家,猛的抓住了另一位的胳膊:「他說得這些都是真的?」
「我只知道其中兩個,《溪山行旅圖》的情況還真是第一次了解。」
兩位專家的對話,給章局長直接聽愣了。
他雖然還是什麼也沒聽懂,卻從對方的臉上讀懂了點東西。
趕緊瞧向謝稚柳時,只見對方也吃驚不小。
謝館長:「江總編是如何了解這些事的?」
「您忘了,我就是吃這碗飯的。」
雙方沉默了片刻後。
「章局長,」謝稚柳率先打破了沉默:「你說得沒錯,我們這位江總編的確和其他的報社總編不一樣,不但思想跟得上形勢、知識面也很廣啊!」
「來之前他就和我說過,」章局長笑道:「《東方都市報》之所以登這篇文章,完全是為了相應文物局的號召,為咱們浦江博物館添磚加瓦。」
「這麼看來,我們還真是誤會江總編了,」一位老專家笑道:「別說,展館的客流量的確是上去了。」
另一位:「立竿見影!」
江海只笑不語,極力在回想老三的話。
總覺得自己漏了點什麼!
「江總編,」謝稚柳重新可親:「如果我也寫一篇文章的話,你們《東方都市報》會幫我發表嗎?」
江海雖然依舊背著雙手看著畫,但語氣卻十分誠懇:「謝老您的大作,江某自是求之不得。」
謝館長心裡微微一笑,隨後也跟著江海湊近了玻璃:「看來你是真喜歡這幅《雪竹圖》啊?」
「如果……」
江海回憶起了江山手指點過的地方:「如果您也能在這幅畫上發現點什麼,那才真叫鐵證如山呢。」
「是啊,」謝館長想起了曾經與《雪竹圖》朝夕面對的日子:「我何嘗不是這樣想的呢,可惜啊,眼都快看瞎了也沒找到一丁點蛛絲馬跡。」
「唉,」江海也跟著嘆了聲可惜:「對岸的博物館能一藏三幅,我們這要是也能出一幅奇蹟,那就再好不過了。」
嗒、嗒、嗒……
江海蹙著眉頭,遺憾的扣著玻璃。
謝稚柳愣著神,看著他扣指的投射點。
嗒嗒嗒、嗒嗒嗒……
仿佛時針在跳動,又仿佛……古今在對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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