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那年十八·上（二合一）

  臨近過年，大馬路上到處都是來往的外地車輛，比平時何止熱鬧數倍，這些都是回城的打工人，只有等到二十九、三十那天，才會徹底冷清下來。

  而市場早已經清冷，不少外地的商鋪都已經回了老家，好幾家早點攤都關了門，提前貼上了春聯，上面還貼著正月十六正式營業的通知單。

  葉文君不但留下過年，甚至還得到對方家人的同意，頓時在很多人的眼中意味就有些不一樣了。

  有時候見到倆人一起出門，有熟悉的商戶就直接說：

  『小兩口出門啦？』

  大姑家幫工的傻子，更是直接吆喝：「顧遠大大，大娘，吃了沒？」

  還有不少商戶偷偷拽著老顧，埋怨老顧定親的時候為什麼沒擺酒。每當有人聞起來時，老顧都不由得一個勁的懊悔，早知道上門時乾脆把婚也給定了。

  也有商戶私底下聊天：

  「他倆和一般的男女朋友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來著？」

  「一般年輕人談戀愛，摟摟抱抱，恨不得無時無刻不膩歪在一起。他倆有種給人很平常的感覺……」

  「你懂什麼，那叫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轉眼。

  已經到了二十九這天，家家戶戶都在打掃除塵。

  袁葒穿上舊衣服，腦袋上還套著塑膠袋，拿著竹竿，另一頭綁上了雞毛撣子，掃著屋角。老顧已經開始張羅著貼春聯，他不知道從哪看了個新聞，說年三十貼對聯不好，因為年三十屬於這一年的最後一天，相當於『絕日』。

  這可把他膈應的不行。

  雖然不大相信，但還是提前到了二十九來貼。

  用老顧的話來說就是：

  「什麼事都沒有，也就算了。要是真有點事，肯定把腸子給悔青。」

  顧遠站在板凳上，一點點的摳掉膠布的痕跡，有些粘牢了，還得用熱毛巾敷一下。幸虧用的不是糨糊，否則得拿鏟子剮。聽了老顧的話，忍不住笑道：

  「嗨，你信這些幹嘛？有些新聞，是怎麼嚇人怎麼來。」

  一邊說著，一邊望向葉文君，「來，幫我扶一下，我來貼膠布。」

  「好。」

  葉文君把抹布的水擰乾，搭在盆沿上，也踩在板凳上，兩手攤開，摁住對聯的兩角。

  顧遠鑽進葉文君兩手之間，兩張臉幾乎貼在一起。拿眼角瞄了眼葉文君，她正滿臉嚴肅，兩隻手還在不停的調整方位，像是要把對聯擺平，沒有注意到顧遠看來的眼神。

  咬斷兩截膠帶，粑住對聯四個角落。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老顧一邊神神叨叨的道，瞅見顧遠這麼節省，立刻嚷嚷了起來：「你就不能多用點膠帶，把四邊都給貼上去嗎？」

  「我就問你有沒有貼上去。」

  「……」

  「下來，換一扇門。」

  顧遠蹦下凳子，把手伸了過去。

  葉文君自然而然的抓住顧遠的手，從塑料凳上滑下來。

  正貼著對聯，李樵又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你什麼時候準備好？我都準備出門了。」

  「日！」

  顧遠直接罵開了，「著急什麼啊？再說了，是我高中同學結婚，又不是你同學結婚，你急個鬼啊？一個早上打了三個電話！」

  今天是羅智結婚。

  就是在高中時期，那個叼叼、酷酷，最喜歡打扮，還找顧遠借錢給女朋友做過『元嬰摘除』手術的男生。

  他倆復讀了一年，在外租了房子，夜夜笙歌，過上了神仙般的日子。

  結果有天晚上。

  女方父親覺得女兒學習太辛苦了，國慶節居然也只回家一天，所以專程趕去學校看望一下，結果當場把兩人『捉姦』在床。鬧了一番，雙方父母坐在一起聊了一下，這才知道孩子在一起都已經四年了。

  他們琢磨著都已經到了這個程度，反正也考不上大學，要不乾脆別上了，直接結婚。

  但因為年齡小，沒能領證。

  所以倆人訂了婚，出去打了一年工。

  前幾天在群里發了結婚的通知，邀請大家去吃飯，羅智還特地私聊了顧遠。

  畢竟還沒有走入社會，大家對於同學這種關係還比較重視。所以，知道後的同學們，都一個勁的嚷嚷著要去參加婚禮，李樵知道後當然也要跟著去。

  多提一句：

  因為這貨喜歡裝逼，他們本班沒幾個同學鳥他，結果跟著顧遠，如今已經成功的打進了一班的群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少不了他。

  所以。

  幾人約定好一起開車過去。

  「都九點了，好些人都已經出門了。」

  李樵催道。

  「算了，你先去找俆友，我把手頭上的事情忙完，直接去接伱們倆。」

  顧遠只能先把李樵打發走。

  匆匆貼完最後幾面門的對聯，簡單的打理了一下，顧遠開著車帶上葉文君，來到路邊時，就見到兩人已經等在那了。

  俆友還是那個吊樣，穿的很符合大學生的姿態。

  李樵可謂是盛裝出席，居然還穿了西服，頭髮上噴了啫喱水。

  「老闆們，上車！」

  顧遠緩緩把車停了下來。

  「我坐副駕駛。」

  李樵見了，伸手就要開副駕駛的門。

  「我也要坐！」

  俆友見了，也趕快去搶。

  李樵看了，趕緊拽住俆友的袖子。

  徐集雖然不遠，但開車也要四十分鐘，誰也不想一個人孤零零的被丟在后座上。

  葉文君看倆人搶了起來，轉頭問道：「我是不是要坐到後面去？」

  「哪有你給他們讓位置的道理？沒事，讓他倆打。」

  顧遠有意看笑話，也不制止，看著倆人爭搶打鬧，最終還是因為李樵顧忌髮型，豁不出去，讓俆友略勝一籌。等俆友笑眯眯的打開車門時，看見葉文君坐在副駕上，頓時傻眼了，呆呆的問道：

  「你怎麼在這？」

  「她為什麼不能在這？」

  顧遠笑嘻嘻道，「今年葉文君在我家過年！滾啦，你倆沒資格坐這，都給我坐後排去。」

  俆友同志沒辦法。

  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打贏了，居然還沒能搶到副駕駛。

  李樵和葉文君打了聲招呼，看了眼顧遠，發現對方穿的是很普通的羽絨服，下半身就是牛仔褲和運動鞋，滿眼嫌棄道：「羅智結婚，你就穿成這樣，合適嗎？」

  顧遠沒想到自己還沒開團，反倒讓這貨先開了火，忍不住嘲諷道：「老李，你穿成這樣，一早上打了十幾個電話催我，讓我還以為今天是你結婚呢。」

  「日，同學結婚，當然要穿的隆重一點。」

  「我特麼去買個胸花給你戴上，到時候讓別人猜猜誰才是新郎！」

  ……

  婚禮不在酒店，就在羅智的家裡。

  像是這種小鎮，往往最繁華的地方就只有一條街，其他的位置都略顯得偏僻。沿街都是一棟棟三層樓的小洋房，乍一看連樓房高度、甚至連門檻都一平，有種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感覺。

  白瓷磚、大鐵門、琉璃瓦。

  有的是自個住家，有的不是做成了商鋪，就是做成了飯店。

  「這些房子怎麼都一樣？」

  李樵趴在車窗前，不斷的沿街打量著。

  「農村的自建房子是有規矩的……」顧遠一邊開著車，一邊打量著四周，他倒是不擔心找不到位置。只要看一看家門口有沒有擺上氣球拱橋，就能夠判斷出這家是不是在辦喜事：

  「最好屋頂、門檻，都不要比鄰居要高，否則很容易惹來麻煩。到時候別人覺得，你事事都得要壓他一頭，超過他，所以大家乾脆就齊平。當然，如果不住在一起，就沒這個問題。」

  「還有這種規矩？」

  李樵還有些不相信，轉頭看向葉文君，「真的假的？」

  葉文君點點頭，補充道：「我們那，還有親兄弟因為門頭高低，吵得不可開交，最後甚至斷了聯繫。」

  「到了！」

  正說著，顧遠眼前一亮。

  大家趕緊望去，就見到路邊一座三層高，外面用欄杆柵起來的小洋樓，熱鬧的不成樣子。門口不但擺上一座氣球拱橋，鋪上了紅地毯，高高升起的氫氣球上還掛著豎幅。

  地面到處都是碎金紙和炮仗的紙屑。

  乍一看，像是某某商店開業。

  除了他們，也有不少同學趕到。

  這會都一個個坐在條凳上，捧著一次性茶杯，一邊喝著茶，一邊聊著天。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除了興奮、開心、還有幾分新奇的感覺。

  這倒是很正常。

  因為在此之前，都是跟著父母吃席，酒席的主人都是父母圈子。如今參加自己圈子裡的同學/朋友的酒席，也都會恍然有種自己是成年人的感覺。

  「羅總，車停哪？」

  顧遠大聲喊道。

  「停在隔壁！」羅智正在和同學們聊天，聽見聲音，趕忙跳了起來，揣上一包煙，一邊和同學們打招呼，「顧遠來了……」

  隔壁的水泥地坪上已經停了三輛車，只剩下一個直通大門的空位。

  「停別人家門口，堵了大門合適嗎？」

  顧遠問道。

  「沒事，我們提前說過了。」羅智一邊解釋著，一邊快步走來，不斷的指揮，「倒、倒、倒、哎，停停停。這一路開車堵不堵，同學們都在這。」

  他一邊遞煙，一邊招呼顧遠幾人進去。看見葉文君從副駕駛座上下來時，也是愣了一下：

  「稀客啊！」

  他興奮的回頭喊道：「大家看看誰來了？」

  羅智家門口，滿滿的坐著一圈高中同學，隨著他的聲音，二十幾雙眼睛馬上齊刷刷的看過來，頓時傳來一陣陣歡呼聲和掌聲，讓另外圈子的人都好奇的看了過來。

  「哇，葉文君？」

  「真的是啊！」

  顧遠帶著葉文君，笑哈哈的走過去，挨個的打著招呼。

  除了包寧、魚學敏、陸雪媛，這類經常參加聚會的，還有不少高中畢業就斷了聯繫的同學，這次羅智結婚，炸出了不少潛水的同學。不過有些男同學看見顧遠和葉文君走在一起，神情都忍不住複雜起來。

  因為高中時期，葉文君穿著太過土氣，所以一直是班裡中被忽視的明珠。

  如今的她，哪還有半點土氣的樣子？

  一身長及小腿的白色束身羽絨服，露出了淺色的牛仔褲，素色的發圈顯得不施粉黛的面容愈發精緻。哪怕穿著簡單，可他這麼一站，立刻給人一種鶴立雞群的感覺。

  當初在高中時，大家還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可等上了大學、或者是步入社會，這才發現自己錯過了什麼，越想越是懊悔。再加上高中同學聚會，葉文君從未露過面，以及回憶濾鏡，讓她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成了大家回憶中的『風雲人物』。

  當然。

  女生神情複雜的，可能就只有陸雪媛了。

  「葉文君，快過來，坐這裡！」

  「好幾年沒有看見你了，沒有想到你今天過來了。」

  不少女同學趕緊招手，還特意騰出了空位。

  不過。

  大家好奇的自然是葉文君為什麼和顧遠一起坐車來。

  「她今年在我家過年。」

  顧遠笑了笑，也沒有瞞著，「我爸已經去過他家，他家人也同意了。」

  葉文君也點了點頭。

  有激動的女同學更是忍不住問道：「雙方家人都見過面了，那你們的婚事也是不是也快了？」

  「快了，快了，畢業就結婚。」

  顧遠半真半假的道。

  「噢！」

  「那你要成為咱們班第二個結婚的了！」

  大家愣了一下，隨之而來的又是一陣呼聲。

  「哈哈，還是同班同學結婚好，明明兩個人，但份子錢只要給一份！」羅智笑哈哈的拍了拍顧遠的肩膀。「遠哥，你這是替咱們省錢了啊！」

  顧遠啐了他一口：

  「放屁，少一毛都不行。」

  大家注意點，顧遠和葉文君緊貼著坐在一起，說這些話的時候，非但沒有反駁，反而一臉甜蜜，顯然感情不是一般的好。

  陸雪媛端著手中的一次性茶杯，默默地喝了一大口。

  沒有味道。

  再苦的茶，也沒有心裡一半苦。

  去年的告白，顧遠轉頭就走。今年的同學聚會，顧遠乾脆沒有露面。得知羅智結婚，她在此之前還偷偷私聊了一下羅智，確認顧遠過來，這才趕了過來。

  可是。

  卻沒有想到看見了這一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