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淺身形纖瘦,肩背很薄,離去的背影卻格外決絕。
時郁站在原地,臉色蒼白,眼底爬上猙獰,卻又很快被無力替代。
原來,在姐姐的眼裡,他也是一個變態啊。
世界上沒人會喜歡變態的。
姐姐也不喜歡。
可他沒有愛過人,也從來沒有人愛過他。
媽媽可以任由他哭泣一個小時也不理他。
舅舅一家人看他生病了,從不帶他去醫院,只是把他關在房間裡,自生自滅。
舅舅說,他死了才好。
舅舅的小孩有的玩具,他從來就沒有。
他有一次自己撿瓶子攢錢,買了一個玩偶。
卻在第二天就被表弟搶走了。
他想要拿回來,卻被舅舅拳打腳踢到吐血。
表弟抱著他的玩偶,洋洋得意的朝他吐舌頭。
第二天,他在表弟的飯里下了瀉藥。
但那個玩偶最終還是屬於表弟了。
他只能趁他不在家的時候,偷偷去撫摸那個玩偶。
偷偷把那個玩偶抱在懷裡。
有一次表弟回來了。
他只能躲起來。
躲在了表弟的床底下,躲了一整晚。
那天沒人發現他沒有出來吃晚飯。
也許發現了,但沒人在乎。
他私心想要把那個玩偶給毀了。
他得不到的玩偶,誰也別想得到。
但是他又捨不得。
這是他第一個玩偶,是他偷偷在櫥窗看了很多次,才買下來的玩偶。
時過經年。
他有了生存能力之後就搬出了舅舅家。
舅舅賺錢能力一般,又喜歡喝酒賭博,後面經常求他給錢。
他要他跪下來求他。
但他還是不給,把他要的錢捐了出去。
終於有一次,舅舅生氣了。
拿刀砍了他。
他也拿刀砍了舅舅。
最終判定他屬於正當防衛,無罪。
舅舅被判刑三年。
在這件事之後,舅媽和表弟看到他,都躲的遠遠的。
罵他是個變態。
他確實是個變態。
那麼多年過去,他還想要拿到那個玩偶。
但他沒有光明正大的去要。
他趁舅媽和表弟不在家,偷偷的去他們家裡翻。
可是沒有找到,想必,他們早就把那個玩偶給扔了。
那晚,他一整晚都沒有睡著。
他用刀劃破自己的手腕,看著鮮紅的血往下滴。
他想,如果他當初把那個玩偶藏起來就好了。
如果藏起來,就沒有人能夠搶走了。
如果藏起來,那個玩偶就永遠屬於他了。
姐姐也是那樣。
他想把姐姐藏起來,要不然會被搶走的。
但是他藏不住姐姐。
他只能偷偷的靠近她。
但他好像錯了。
姐姐不喜歡他的靠近,姐姐不喜歡他。
她剛剛的眼神里是疏離,是厭惡。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不是沒有人跟他表白過,男的女的都有。
但他都會笑著拒絕。
他知道沒人會喜歡真正的他,但他在姐姐面前展露了真正的樣子。
姐姐還是說欣賞他。
他以為姐姐喜歡他這樣的人。
然而不是,他這種陰溝里的老鼠,不配得到任何人的喜歡。
可他好喜歡姐姐,他要怎麼辦?
要怎麼辦?
時郁面對林淺的冰冷,第一反應並不是憤怒。
他害怕。
他驚恐。
他無措。
他可以偷偷去撫摸心愛的玩偶,但是他不能偷偷靠近姐姐。
時郁仿佛掉進了一個深淵,無盡的黑暗籠罩著他。
陽光下,他本就有些病態發白的皮膚越發蒼白了,像一隻常年不見陽光的吸血鬼。
他慣常掛在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整個人頹然又陰鬱。
戴著眼鏡的清瘦少年離去的腳步十分沉重,身影有些搖搖欲墜。
「這是林淺的弟弟是吧?長得可真好看啊!」
「不是吧,他跟林淺一點也不像,估計是追求者。」
「有點太瘦了,感覺下一秒就能栽倒下去,跟林淺不是很搭。」
「對,如果能練出腹肌來,跟謝影帝能平分秋色!」
時郁眸光微動,看了眼討論的幾個劇組工作人員。
幾人當場愣住,下一秒低頭吸著奶茶大跨步走了。
林淺其實在不遠處並沒有走開。
她預計著時郁肯定會走的,飯盒應該不會拿走。
做錯事情的是時郁,他做的飯又沒錯。
再說她見不得浪費糧食。
看著時郁走遠了,林淺拿到了飯盒。
大饞丫頭又幸福了!
————
下午拍攝現場。
張琪眉頭緊皺,「林淺,你這不行啊!」
這是一段蛇妖進入了男主的心魔當中,意圖擾亂他的心智。
然而卻反被男主的心魔引出了自己內心的心魔。
男主是正道之光,他的心魔卻無比狡詐陰狠。
青藥面對男主的心魔崩潰又有點瘋狂,她從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多年深愛的男人。
但她內心又知道,這個人不是他。
內心極度的拉扯,林淺演的有些浮於表面了。
她確實還是缺乏了一些經驗。
她接的單子也沒有需要表現這麼複雜情緒的。
林淺抿了抿唇,「抱歉導演,我會再揣摩一下。」
收工了,林淺情緒有些低落。
想要演好戲還是很難。
卸妝的時候,忽然一道欣長影子罩住了她,「需要我指導你一下嗎?」
林淺抬頭,看到是謝知起。
她纖長卷翹的眼睫眨了眨。
你可以質疑謝知起的人品,但不能質疑謝知起九金影帝的含金量。
「你有空嗎?」林淺問。
她現在急需臨時抱佛腳。
找一個表演老師,首先演技不一定比得上謝知起。
再一個,她只是想把這場戲演好,哪有老師願意只教一節課?
「你今晚住在哪裡?」謝知起問。
林淺回答:「家裡。」
謝知起眸光微轉,語氣清冷,「現在沒空,有空的時候跟你說。」
林淺現在是求人辦事,態度很好。
她笑了笑,「行,那我先回去了。你有空了提前通知我,我再過來。」
騎著小電驢回到了公寓樓下。
林淺就看到了一頭藍發的裴立南。
他脖子上還是戴著那根銀鏈子,在夕陽下還閃著細碎的光。
他一隻手拎著菜,另外一隻手朝她招了招,「林淺!」
林淺停好車,一臉質疑的看他,「你確定你有廚藝了?」
裴立南下午說他最近苦學了廚藝。
晚上想來她家做給她嘗嘗。
而她正好也想跟裴立南說時郁的事情,微信也說不清楚。
所以答應了。
裴立南垮臉,「我還能騙你不成?我媽吃了都說好!」
裴夫人都說好?
林淺倒是有了幾分期待。
兩人上了樓,走到家門口。
林淺就看到對面門口也站著一個人。
他骨節修長的手指拿著手機,半垂著腦袋在打電話。
一頭銀髮,筆挺的身影很是熟悉。
林淺下意識喊出聲:「遲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