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答答的嗩吶聲飄蕩著大街小巷,路邊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指指點點。
「瞧瞧,這就是左相府嫁女啊,那麼長的嫁妝!」
「嫁妝肯定得多,不然長著那麼一副尊容誰敢要?」
「是呀是呀!都說榮安郡主頂著極好的身份,可惜長了一副夜叉的容顏。」
……
分外熱鬧的隊伍,一分也渲染不了坐在轎子內的肖琳。蓋頭不知什麼時候被肖琳撤下,手裡握著母親留下的那塊玉佩,眼淚似斷線的珠子,怎麼都停不下來。
娘,您用命給我換來的自由,可我卻辜負了您,我怕是很難有命再離開了,您會不會生我的氣?若我們陰間再續,您再好好罵我。
花轎來到將軍府門外,吵鬧的嗩吶聲也停了下來,瞬間安靜的可怕。
殊不知將軍府以楚陌遇刺為由,並未宴請賓客,楚家的人本想推遲婚期,奈何蘇轍卻說,已經稟明聖上,若推遲婚期是欺君之罪,拿皇上壓他們,從而換來了將軍府眾人對肖琳的更加不滿。
大門被兩個看門的小廝打開,隨即出來幾個侍衛躬身道:「請榮安郡主入府。」
站在花轎旁的嬤嬤都要驚掉了下巴,這種場景她這輩子都沒見過,沒人迎親就算了,連新娘下轎也只派幾個侍衛前來。
終是沒忍住脾氣:「這就是你們將軍府的規矩!這是打我們左相府的臉,還是瞧不上皇上親封的郡主?亦或是將軍府沒人了,只派你們幾個低賤的下人來迎轎?」
眾人只立在大門前,面無表情不做聲,任嬤嬤叫罵著。
「好了!秀春麗春扶我下來!」花轎內伸出肖琳的手。
兩個丫鬟連忙上前扶著,嬤嬤知道她們一直停在這也不是辦法,只在進門前啐了一口,罵道「什麼玩意兒」跟著進了門。
侍衛在前面帶路,步伐些許快,兩個丫鬟扶著肖琳喘著粗氣跟上,倒是嬤嬤年紀大了些,落在了最後。
彎彎繞繞走了約莫兩刻鐘多,眾侍衛才在一處院落前停下。
等四人入院之後,就聽剛才的侍衛頭子對身後的二人吩咐道:「守在這裡,不許任何人出去。」隨後帶著剩下的幾人離開。
嬤嬤本就累的一肚子火,在院門關上之際叫了一句:「你們竟敢軟禁我們!」
說著跑到門邊,拼命拍打早已關上的大門:「你們這群天殺的潑材,竟敢關我們,我們可是左相府的人,讓左相大人知道了,你們小命都別要了,快開門!開門!」
肖琳嫌她聒噪,撤下蓋頭:「閉嘴!」
那嬤嬤看著肖琳銳利的眼神,只得悻悻的走了回來。
環顧四周,地方挺大,院內也乾乾淨淨,花草也讓院子顯得春意盎然。比在左相府後來換的院落只好不差。
肖琳進了屋落座後,三人也跟著進了屋,肖琳也不廢話,開口道:「我給你們兩條路,是你們自己回左相府,還是留在這裡等死。」
到底年紀大些,脾氣也大。
嬤嬤叫囂著:「我們是夫人派來的,隨你陪嫁進了將軍府,自然沒有回去的道理!」
肖琳視線掃過三人:「所以,你們是想死在這裡。」
三人自然不信肖琳會殺了她們,如果此刻真回去了,夫人會讓她們生不如死她們倒是信的。
肖琳看著三人的神情,也不多言。
不一會院裡傳來哐哐噹噹的聲音,出去看了一眼,是一眾侍衛將她的嫁妝搬了進來。
待眾人走後,肖琳清點了一下,幾十個大箱子只幾個塞的是被子和一些布匹,其他全是空的。房契地契沒有一件,餘下的都是些成色不好的珠寶首飾,倒是符合嚴氏的作風。
肖琳盤算著,現在的確是需要銀子的,有錢能使鬼推磨,從古至今都不變的道理。可這些東西怕是換不了多少錢,不過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急不得。
晚霞映紅了天邊,肖琳一直在房內未出來,門外的三人早已怨天尤人起來。
看著時辰差不多了,肖琳將能賣掉的嫁妝打包好,斜挎在胸前。
喜服早已褪去,一身喪服的肖琳來到客廳,本來懶散的坐在椅子上三人一驚,慌忙站了起來。
肖琳一身白衣,頭上繫著白色布帶,發間插著白花,加上一張可怕的容顏,宛若地獄索命的魂魄。
「再給你們一次機會,回去還是死?」母親大仇未報,這種時刻,肖琳不會讓身邊留著任何危險。
三人齊齊咽了口水,卻沒一人開口,肖琳靜靜的看著她們,見三人都沒有開口,也知曉了她們的打算。
在她們還未反應過來時,突然伸手掐住嬤嬤的下巴,將手中的一粒藥丸塞進她的嘴裡。
「咳咳……你給我吃了什麼?」嬤嬤反應過來,咳嗽了一會,驚恐的問道。
肖琳充耳不聞,又將其他兩個藥丸如法炮製餵給兩個丫鬟。
出門,落鎖。隔絕了屋內的喊叫聲。
大門有人把守,圍牆就成了出去的路,矯健的身姿豈是那高牆能攔得住的。兜兜轉轉,也算是在天黑之前離開了將軍府。
肖琳沒逗留,帶上帷帽,直往集市上的當鋪走去。換來的銀錢只有千兩,肖琳也不氣餒,路還很長,集資仍要努力。
原路返回,推開門的那刻,三具屍體映入眼帘,雖早知結果,眼底仍閃過剎那間愧疚。嚴氏身邊的人,肖琳不否認她們手上沾過鮮血,今日由她來處決,也只因立場不同罷了。
收拾好心情,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她去辦。
來到院門旁,隔著院門與看守的二人說了想見將軍,等來的回話卻是「將軍病重,任何人都不見。」
楚陌早不遇刺,晚不遇刺,偏偏成親的前幾日受傷,但凡有點腦子的,都知道有問題。
如今自己寄人籬下,而且還有求於人,自不會愚蠢到先和府里的人鬧不愉快。
「勞煩兩位告知將軍的住處,待將軍傷好,再去見他,也不能失了禮數。」
院外的兩個護衛互看一眼,齊齊眼底出現嘲諷,以為知道將軍的住處,就能輕易在將軍府走動,可笑。
只聽其中一人輕蔑道:「右院,璟雲軒。」
得到自己想知道的,肖琳再次犯了難,沒人帶她去,怕是在將軍府里寸步難行。
肖琳無奈看了圍牆一眼,索性再走一次老路吧。躲著巡邏的些,不過費些時間。
天色早已暗了下來,一身白衣的肖琳尤為矚目,給她的行走帶來更大的阻礙。不過一刻鐘,就被巡夜的侍衛發現。
「誰在哪裡?出來!」一眾人拔劍,直指肖琳躲藏之處。
肖琳只得緩緩走出,聽聲識人,是今日在府外迎她們的侍衛頭子。
「我要見將軍!」肖琳此刻也沒心情多費口舌,直言道。
昏暗的燭光之下,見來人一身白衣,倒是嚇了眾人一跳,還是侍衛頭楊凡最先看清來人:「府里不可隨意走動,郡主還是請回吧。」
肖琳也不多言,趁其不備,一腳踢掉楊凡手中的長劍,左手拉住其胳膊將人帶到身旁,右手握著母親留下的匕首,抵著對方的脖頸。
眾人才反應過來,就只聽肖琳大聲喊到:「都退後!」
隨後又對著楊凡道:「帶我去見將軍!」
楊凡沒想到看著瘦弱的人身手如此敏捷,慌亂看了一眼某個方向一眼,卻也寧死不從:「我不會帶你去,郡主動手吧。」
楊凡的那一瞥並沒有逃過肖琳的眼,矮了楊凡一頭的肖琳卻氣勢磅礴,「都退後!除非你們想他死!」
眾人不敢上前,將肖琳圍成一個圓,緩慢移動。
見此情景,怕是明早也見不到楚陌,手下用了幾分力,鮮血順著匕首滑落手上,肖琳再道:「都退遠些!」
眾人見楊凡受了傷,紛紛收起了兵器,退的遠了些。
只有楊凡還在掙扎:「我不過一個下人,可有可無,用我威脅不了將軍。」
他不敢傷了肖琳,畢竟頭銜在那擺在,她若出事,怕是將軍府都要跟著一起遭殃。所以楊凡只能口頭上逞強。
「試試不就知道了嗎,更何況我又不是威脅將軍,讓這些侍衛別擋著我就行。」
浩浩蕩蕩了一路,也算是歷經千辛萬苦到達目的地。
放開了楊凡,卻不想璟雲軒外竟也有看守的人,兩把劍交叉,冰冷的話出口:「將軍住處,閒雜人等不得進入!」
肖琳看著泄了氣,頹廢的轉身走了,眾人也都鬆了一口氣,放鬆了警惕。
突然一道身影襲來,踹開院門,閃身進入。待眾人反應過來,那道白色身影已跑了很遠。
身後追來的人越來越多,肖琳也不慌,直往人多的地方跑,房門前再次被攔,身後的人也都追了上來,再次將她圍成一個圈,看樣子今晚要見到楚陌,難如登天!
「將軍!你不想知道我的目的嗎?」
肖琳與眾人僵持著,對著房門喊話。
見屋內人不曾回話,眾人再逼近一分。肖琳手握匕首做防禦狀,只得再喊一句:「我有辦法讓你和雲嫣然小姐在一起!」
終於在她被眾侍衛給抬回去的前一刻,緊閉的房門打開了。
「帶她進來。」來人一襲黑色便衣,氣宇軒昂。
眾人見來人,俯身恭敬道:「是!」讓開一條道路,肖琳收了兵器,隨來人進了屋內。
卻想著原來這鐵骨錚錚的將軍,也會被兒女情長所困擾,殊不知楚陌只是覺得她是受命前來看自己是否真的受傷。
剛踏入房內,淡淡的檀香縈繞鼻尖,布局簡單,只一個圓桌,上面放著一套茶具,一碟糕點。突然肖琳想到自己一天也沒吃過什麼東西,瞬間飢腸轆轆。
門帘隔絕旁也只有一個書桌,上面擺在一方小鼎,炊煙裊裊。
一人坐在書桌前,慵懶的靠在椅子上,只著一件單衣,心臟位置處的白衣滲透出絲絲紅色,臉色蒼白,看來不滿這場賜婚對自己下手挺狠。
楚陌手中拿著一本書,眼睛卻看向肖琳。
「郡主前來,所謂何事?」懶散的語氣出口,加上輕蔑的眼神,叫人只想甩手就走。
肖琳現在滿腦袋都是那碟吃的,自動忽略了他的嘲諷,咽了口口水,壓了壓飢餓感,對上楚陌的眼神,不卑不亢道:「我想與將軍做個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