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琳回來時,那二人已在院內等候,肖琳只當沒看見他們,徑直走回房間拿出酒和傷藥,開始消毒包紮。
院外的二人有些窘迫,互看了一眼都沒說話,只靜靜的站在門外。
等肖琳再出來的時候,二人趕緊抱拳行禮道:「多謝郡主救命之恩。」
肖琳遞出從蘇府書房找到的東西,「拿回去給你們主子。」
待其中一人接過,又聽肖琳道:「也希望你們告訴將軍,對這次合作拿出點誠意,我不希望有下次,若再出現這種情況,我會見死不救,也好叫將軍提前知道。」
二人將頭埋的更低了些,齊聲道了聲是就離開了。
已是子時三刻,今日很累,可肖琳躺在床上卻難以入眠。
走到今日這一步,是違背了娘的遺囑,若丟下一切去北黎肖琳也做不到,糾結了幾日讓她顯得憔悴了不少,卻不得不接著走下去。
肖琳抬手捂住酸澀的眼睛,已經回不了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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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松和吳柏離開後,拿著證據就去楚陌面前請罪去了。
二人跪在地上,將今日的事情原原本本講出來後,楚陌不置可否,一個庶女,當真是深藏不露?
他自然信她身上會些功夫,不然救駕一事也是說不過去的,可吳松和吳柏的本事他還是清楚的,雖不是他手下最厲害的,可比一些江湖殺手也絕不會差。
楚魏上前接過二人手裡的東西遞給楚陌,楚陌隨意翻看了幾下,眉頭緩緩皺起。
是蘇齊河幾年前強搶民女,女子不從,被逼自殺一案,當時他也有耳聞,不過後來那女子家人並沒有告他,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手裡這份證詞裡寫到,蘇齊河先是栽贓女子哥哥偷竊,後又威脅其父母,是要為女兒申冤還是救兒子,兩位老人痛失愛女,又怎會再放棄兒子,便妥協了。
雖不足以扳倒蘇府,卻也能重創,楚陌對肖琳的看法有些改觀。
「再去軍營鍛鍊鍛鍊吧。」楚陌對跪著的二人道。
吳松和吳柏不敢不從,退身下去。
楚陌對站在一旁的楚魏道:「把外衣遞給我。」
楚魏有些不贊同:「有些晚了,將軍還是早些休息吧,您還有傷在身。」
楚陌不在意的擺擺手:「睡了一天了,哪裡還睡得著,再說,這傷我自己比誰都清楚,並無大礙。」
楚魏也不再多言,幫楚陌穿上衣服後也跟著出了門。
「不必跟著我,守了這麼久,回去休息吧,在府里還是安全的。」
楚魏道了聲是也離開了。
悉悉索索的聲音在夜晚顯得格外清晰,肖琳放輕呼吸,拖著疲憊的身體,緩緩移至門邊。
月光將來人的身影倒印在門上,肖琳看準時機,緊了緊握住匕首的手,穿過門朝對方身上插去,來人一驚,反應迅速,往後退了一步。
「是我!」楚陌在門外喊道。
聽到聲音,肖琳拉開房門有些煩躁,:「將軍不好好休息,來這裡做什麼?」
若不是他派了兩個不中用的人跟著自己,她怎麼會受傷。
借著月光,楚陌看見肖琳左臂纏了一層紗布,本就心中有愧,自然不在意她的不耐煩。
「吳松和吳柏已經向我說了這件事,是我選人失誤,導致你受傷,我會換人,再不會拖你後腿,這裡有瓶傷藥,你先用著,明日我再讓人請大夫。」說完,將瓷瓶遞了過來。
「將軍好意我心領了,傷藥我有,若無其他事,我先去休息了。」
肖琳好不容易醞釀出絲絲睡意,全被他給打攪了,自然沒什麼好話給他。
抬頭看到楚陌立在原地不做聲,肖琳只當他沒事了,進屋關門,沒有一絲拖泥帶水。
本著好心送藥,卻一而再再而三遭受白眼,心中的一絲愧疚也隨著關起來的門蕩然無存。
被關在門外的人滿臉憤怒,甩袖離去。
翌日。
約莫卯時二刻,天才微微亮,肖琳就被外面的敲門聲吵醒了,緊接著便聽到門外的叫罵聲。
「都什麼時辰了?左相府教的好規矩,大婚第一日就賴床不起,還讓夫人等你,真是好大的面子!」門外兩個丫鬟站在一旁,將軍的母親秦氏身邊的徐嬤嬤喊叫著。
緊接著又聽到「砰砰砰」的拍門聲。
肖琳本就睡得晚,身上又帶傷,須得靜養,現下只覺得被吵的頭疼。
起身來到門旁猛地拉開房門,徐嬤嬤拍門的手一下落空,踉蹌了一步,險些栽倒,脾氣也就更大了。
「果然是庶女,一點規矩都不懂,就這還是御封的郡主呢,庶出的就是小家子氣,就算飛上枝頭也變不了鳳凰!」
一大早就在她耳邊嘰嘰喳喳個沒完,看樣子還沒有要停下來的趨勢,肖琳也煩躁到了極致。
只聽「嘭」的一聲,肖琳收回右腿,看著飛出兩米遠的徐嬤嬤,躺在地上哀嚎著。
「你個小……」
「再不閉嘴,我不介意再踹你一腳!」冷冽的話出口,倒在地上的徐嬤嬤打了個冷顫,乖乖的閉了嘴。
可看著肖琳的眼神卻像淬了毒,心道,等見到夫人,有你好果子吃!
「帶路吧。」肖琳忽略了徐嬤嬤,對著門旁的另外二人道。
身旁的二人早已嚇傻,反應過來,趕緊扶起倒在地的徐嬤嬤,走在前面帶路。
兜兜轉轉一刻鐘左右,來到秦氏的住處。跟著三人進了前廳,抬頭就瞧見主位上的婦人。
約莫著三十幾歲的年紀,暗紅色的長袍,領口袖口都繡著金絲流雲紋的滾邊,烏黑的頭髮梳著精緻的髮髻,舉手投足間滿滿的貴氣。
兩邊分別坐著幾位婦人和幾個中年男子,臉上都掛著奉承的微笑,該是其他幾房的人,熱鬧的說著什麼。
而主位上的人面上帶著不達眼底的笑,不顯得生分,也沒那麼熟絡,恰到好處。
見肖琳進來,眾人止了話,在看到肖琳的容顏時,紛紛露出鄙夷之色。
肖琳站在大廳中間,並不打算挨個敬茶,沒迎親,沒拜堂,也不見將軍陪她前來認人,這算是哪門子的成婚。只她一人,自然也不願陪她們做戲。
瞧著肖琳直直的站在大廳中央,沒打算上前聽訓,敬茶。
不等秦氏開口,左側一位婦人就先陰陽怪氣起來:「我活了這麼久,第一次見新婦見公婆讓長輩等的,果然,這飛上了枝頭,庶出的身份就合著禮義廉恥一齊丟了。」
「是啊,都說這剛封的郡主是位女英雄,不成想這女英雄原是個沒教養的!」另一人接話道。
……
兩邊的人一個接一個的諷刺她,主位上的婦人一直保持一副尊容,不跟著奚落,也不阻止。
可肖琳知道,若沒她授意,其他人又怎敢當著她的面冷嘲熱諷她的兒媳婦。
喋喋不休難聽的話依然在肖琳耳邊縈繞,看來還是得拿這群人開刀。
「長著這麼一副尊容,是個人也會悄悄躲起來哭了,哪像這位郡主,心是真大,嘖嘖。」婦人話落,鄙夷的眼神和肖琳目光對上,更加的不屑一顧。
肖琳走上前去,對著開口的婦人不冷不熱道:「哦?那你若在眾人面前出醜,是不是也會躲起來哭?」
「你胡說八道什麼……」
話音未落,就看見肖琳端起她沒喝完的茶,對著她的臉就潑了過來。
「啊!」婦人一聲驚呼,「你個小賤人,你敢潑我……你……你……放手……」
肖琳將杯子放回原位,抬手又掐住她的脖子,婦人掙紮起來,拍打著肖琳的手,臉憋的通紅,話也說得不利索了。
餘光瞥見主位上的人終於換了臉色,而旁邊的男人也想過來制止她,卻被她一個冰冷的眼神掃過去,嚇得不敢上前,只得看向秦氏求助:「大嫂,你快叫她住手啊!」
見被掐住的人臉色慢慢變得蒼白,秦氏終於敗下陣來,出口呵斥:「住手!」
肖琳也特別給面子,隨即鬆了手。
大廳內也只聽到極速的咳嗽聲,待那位婦人緩過來時,正欲開罵,卻聽秦氏說道:「今日之事,改日我定備厚禮向諸位賠罪。」
她們都是秦氏叫來為難肖琳的,眾人聽到這話,只得悻悻離開,誰叫大房身份高,又生了個好兒子。只是經過肖琳身邊時,都拿狠毒的目光剜了她一眼。
等眾人離開,秦氏也清了場,身邊也只留了剛剛叫門的徐嬤嬤和兩個丫鬟。
「倒是個頑劣的!」秦氏看著肖琳,冷冷道。
「叫夫人失望了,下馬威沒給成。」肖琳挑釁道。
秦氏眼神瞬間變得尖銳,看著下方有恃無恐的人,的確,她不敢傷害肖琳,有皇上擔媒,她的確有資格狂妄。
更何況肖琳都能看清這次賜婚的目的,她一個當家主母又怎會不曉得,從肖琳進門,她也只是想殺殺她的銳氣,可沒曾想,一個庶女膽子竟這般大。
「一個庶女,就算被封了郡主,既已嫁到將軍府,那就該恭順主母,哪有站著回話的道理!」徐嬤嬤還記得剛才的仇,對著肖琳怒道。
肖琳不會理一個狗仗人勢的下人,只對著秦氏福了福身子道:「可否容民女說幾句實話?」
肖琳至少也得在府里呆上幾個月,自然不能真的和後院權利最大的人鬧翻,讓她知道自己不是任人拿捏的,可台階也必須得給。
看著肖琳服了軟,秦氏心裡也沒那麼堵得慌了,想著眼前之人不是蠢的,不妨聽聽她能說出什麼,「講吧。」
「賜婚的目的想必不用我說,夫人也知道,就算不是我,也會有第二個郡主嫁進來,夫人討厭的也不是我這個人,而是這個身份罷了。」
瞧見秦氏挑了挑眉,知道她聽進去了,肖琳接著道,「所以,請夫人寬心,一個棋子貴在有自知之明,我與將軍已達成共識,少則三月,多則半年,至此後不會留在將軍府。將軍府也可正大光明迎娶雲小姐。」
秦氏聽完,倒是有些驚訝:「哦?你與陌兒達成什麼共識了?」
肖琳道:「我的話自然沒有將軍的可信。」
看著肖琳不卑不亢,秦氏也沒再為難:「好,那我就拭目以待。」
從未有過溫飽問題的肖琳今日又有些窘迫了,昨日只吃了兩塊糕點,餘下的都給那個面黃肌瘦的小丫頭了,如今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有一事還得勞煩夫人。」肖琳有些恭敬道。
秦氏瞧著肖琳突然轉變的態度,有些不屑,果然是有所求的,淡淡道:「說吧。」
「還請夫人每日派人送些吃食,」看著旁邊矮桌上的一碟糕點,咽了口口水,指向那碟糕點又道,「不知這份可先給我充充飢?」
秦氏怔了怔,回過神來,原以為她有什麼過分的要求,沒曾想竟只是為了口吃的。
也是,將軍府對這門親事是反感的,連帶著她也厭煩,哪裡想得到給她送吃的這種小事。
秦氏尷尬的清了清嗓子,「拿去吧,今後的一日三餐自會有人送去。」
「多謝夫人。」解決以後餓肚子的問題,肖琳聲音都輕快了不少。
拿著用帕子包著的糕點剛走到門邊,就看見站在一旁的楚陌,不知他來了多久,四目相對間,肖琳將吃的往懷裡藏了藏,無視來人,昂首挺胸的走了。
楚陌回頭看了眼急匆匆的背影,微微勾了下嘴角,隨後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