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我的古穿今徒弟(9)

  在這隻清朝鬼喊出有人後,場面一時十分混亂。

  剛才還搖擺搖擺的各種鬼們慌慌張張的一窩蜂都往台上跑。

  兩個同學早就害怕的閉著眼睛一邊尖叫一邊拉著段須就跑了,只是可能因為閉上了眼的緣故,他們方向跑反了。

  看上去,就好像他們是在追著這些鬼跑一樣。

  阿飄們更加慌了。

  拉著段須跑的倆初中生一睜開眼發現他們還在鬼窩裡,也更慌了。

  兩邊都在:「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過因為阿飄數量占優,它們那邊的聲音就大一些。

  段須倒是沒閉眼,只是他的兩個同桌講義氣,不管往哪邊跑都帶著他,於是他就只能一臉茫然的看著自己的兩個同桌又轉頭接著跑。

  只是因為阿飄也轉頭了,於是最後還是他們在追阿飄。

  追著追著,他們覺得跑的差不多了,停下來睜開眼一看。

  又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接著又反方向跑。

  被帶著跑的段須眼睜睜看著他們漸漸混入阿飄群。

  段須:「???」

  這到底是在追它們,還是在躲它們啊?

  來回幾次之後,站在高台上的雞毛鬼終於發現不對了,用著自己那高昂的聲調大聲喊:「停!!!停!!!都別怕!!都停下來!!!」

  雖然阿飄們還是很害怕,但這位嗨歌王子在阿飄中還是很有威望的,於是都強迫著自己停下逃跑的腳步,戰戰兢兢地縮成一團看著段須他們。

  段須這邊也差不多,兩個同學軟著腿,呼哧呼哧喘著粗氣,跑不動了,就縮成一團,哆哆嗦嗦的望向這群阿飄。

  兩邊中間好像劃了一條線一樣,涇渭分明。

  「都冷靜一下啊,聽我說。」

  雞毛鬼雙手往下壓了壓,跳下升旗台,警惕又小心的圍著三人轉了一圈,等瞥見他們身上的校服了,才猛地鬆了一口氣。

  「別怕別怕,是這裡的學生。」

  段須他們仿佛都能聽到這些阿飄的猛地鬆口氣聲。

  剛還縮成一團的阿飄們都放鬆下來,紛紛散開,七嘴八舌的抱怨:「是小孩啊,嚇死我了。」

  「是啊,嚇得我頭都掉了,快幫我找找我的頭。」

  「我胳膊也被嚇掉了,喂!那邊的,看見我胳膊沒!」

  一個胳膊被踢了過來,這個丟了胳膊的阿飄高高興興的撿起來按在了身上,又是一聲吆喝:「謝了啊!」

  段須能感覺到自己的兩個同學都快嚇得暈過去了,他轉頭去看,一個比一個臉色白。

  有個鬼飄了過來,手賤的隔空一下一下戳著其中一個初中生:「小孩,你都這麼大了,怎麼還能看見我們?」

  「啊!!!!」

  正戰戰兢兢抱著段須胳膊的學生慘叫一聲,猛地閉上眼往段須身後躲。

  「幹什麼!」

  雖然只認識了一天,但已經把他們當成朋友的段須皺起眉,一把揮向那個鬼的手。

  理所當然的,他的手像是只接觸到了空氣一樣,半點沒挨著這隻阿飄。

  「嘿!小孩膽子還挺大。」

  這隻阿飄不光是手賤,嘴也挺賤的,往後飄了飄躲開了段須的手,見段須還不服輸的用一雙黑亮眸子盯著自己,身後兩個同齡的孩子又一副要嚇死的樣子,頓時來了興趣。

  他將雙手放在兩邊,猛地張大嘴,嚇唬道:「我要吃了你們!!!」

  「啊——」

  聽到這句話的兩個初中生又是尖叫著抱成了一團。

  段須雖然很冷靜,但他年紀到底太小,沒分辨出這個鬼是在故意嚇唬自己,頓時眼中透露出了凌厲來,直接在脖子那掏了掏,掏出了師父給的平安符。

  因為是師父給的,段須一直都很妥善的保存著,平時只有洗澡的時候才會摘下來一會,其他時間都好好戴在脖子上。

  他也不知道這個平安符怎麼用,但到了手,段須莫名的就覺得自己該拿在手掌心攥緊,然後一拳揮了過去。

  這一拳頭本來不該落在實處的,但因為有符咒在,段須直接打在了這隻嘴賤鬼臉上。

  「誒呀!!!」

  段須是練過的,剛才那一下又因為生氣用了全力,這隻鬼直接被打的倒飛了出去,在地上爬了半天,都沒爬起來。

  剛才才放鬆下來的阿飄們又僵硬了。

  全場寂靜無聲。

  所有的視線都落在了眉皺起,目光警惕凌厲看著他們的段須身上。

  段須看著也就十三四歲大,身上還穿著校服,按理說,不應該有這個本事啊。

  雞毛鬼也有點慫了,小心的往後飄了飄,伸出手做了個阻擋的姿勢;「冷靜,小帥哥,你先冷靜一下好吧。」

  段須卻還是沒放鬆警惕,而是始終用拳頭對向他們:「你們在這到底想做什麼!!」

  這話應該它們來問才對吧!

  雞毛鬼咽了咽不存在的口水:「那個,我們一直在這啊。」

  段鬚眉皺的更加厲害了:「一直在這?」

  也許是見他還能溝通,一群鬼又七嘴八舌起來了:

  「對啊,我們都在這幾百年了,你們才是後來的。」

  「我們可什麼壞事都沒做過,你沒理由對我們做什麼的。」

  「對對對,我們可都是大大的良民。」

  雞毛鬼總結:「我們這的鬼大部分都是幾百年前就在了,一直安分守己,也就每天晚上唱唱歌跳跳舞看看月亮,別的真的什麼都沒做過。」

  段須指向那個艱難爬起來的阿飄:「它剛才還說要吃了我們!」

  「不是啊,我就是嘴快,就那麼一說,我不吃人的。」那隻鬼連忙擺手,在臉上努力擠出了一個諂媚笑容;「我們平時都挨不著人,怎麼吃呢您說。」

  「對對對,他這隻鬼就是嘴賤,我們都不吃人的,要是我們真吃人,學校早就叫人來收我們了。」

  解釋段須是聽進去了,卻依舊沒放鬆警惕。

  「那你們在這幹什麼?為什麼不去投胎!」

  「我們也不想啊,這不是,死的時候屍骨不全的,投不了胎嗎?平時太寂寞了,就蹦蹦迪唱唱歌,打發一下時間。」

  雞毛男努力解釋著:「你們這麼想,要是我們真的吃人,學校不是早就鬧出流言來了嗎?」

  在段須身後,看著他們聊天慢慢將膽子找回來的兩個同學大著膽子揭了一句:「有流言,說是學校廁所鬧鬼,好像是因為之前在這裡上學的學生死在廁所里了。」

  「哦,那個啊,那是我。」

  雞毛男連忙舉手,對著段須討好的笑笑:「嚴格意義上來說我不算是學生,我是這所學校畢業的,但是後來上了大學就沒回來過,那不是,正上著大學呢,想回母校看看,看完了順帶上了個廁所,結果就死在廁所里了。」

  「對,我們能證明,他別的沒幹什麼,就是在那轉悠兩圈,感嘆一下人生無常什麼的。」

  「是是是,他真的什麼都沒幹,我們也只有晚上能出來,有時候半夜學生上廁所,這個風一吹,把身上吹得涼涼的,雖然不能看見他,但是能聽見他的聲音。」

  這夥人明顯諂媚的態度很好的打消了段須兩個同學心底恐懼。

  雖然只打消了一點點吧。

  膽子稍微大了一點了,中二少年們有點小興奮了。

  所以說,他們現在是在跟鬼對話嗎!

  「你們為什麼要在學校聚著?」

  「我們也不想啊。」

  雞毛男扒拉了兩下自己頭上的雞毛:「我們一般在哪裡死的,就會留在哪,要是屍骨再在這裡哪個地方了,留的時間就更長了,我是當時正上著廁所呢,突然心臟病了,吧唧就摔在廁所地上了,那摔勁太大了,我鼻子又太挺了,給我鼻子上摔了塊肉下來,當時發現我的人也沒注意,我就給耽誤在這了。」

  「他們就更簡單了,這裡以前是亂葬崗,誰家死人了就往這裡一丟,屍骨全乎在一塊的待了不到幾天就投胎去了,那些屍骨不全乎,離得遠的,就給留下來了。」

  站在段須左邊的同學又問:「你剛才是在教他們唱歌?」

  「是啊,當鬼太無聊了,被困在這哪裡也不能去,白天就得躲起來,睡又睡不著,晚上出來透個風吧,除了自己找樂子也沒別的好玩的了。」

  「我這不是,好歹也能算個搖滾歌手,就每天教他們唱一首歌,當鬼也不能放棄快樂是吧,嗨皮一下。」

  雞毛鬼一邊說,一邊小心的一下一下撇著段須:「這位、咳,這位同學啊,那個,你挺厲害的哈。」

  「段須當然厲害了,他會武術!」

  「對,他還有師父,他師父看著更厲害!」

  兩個年輕中二少年此刻徹底不害怕了,眼睛亮亮的把段須一頓吹。

  吹完了,十分感興趣的湊到了雞毛鬼面前:「鬼大哥,我們以後能不能經常找你們玩啊?」

  雞毛鬼搖搖頭:「估計不行。」

  「啊……為什麼啊,你們不是很無聊嗎?我們可以把手機拿過來讓你們看電視啊。」

  「不是我們不歡迎,是你們人好像就算是看見我們了,睡一覺起來也不會記得今晚發生了什麼事的。」

  雞毛鬼摸摸自己的雞毛,臉上多了絲惆悵;「之前也有小孩子跟著父母來看見我們的,但是第二天就都忘了。」

  「像是那種聽見什麼沒見到我們的還好,這種有談話的,第二天肯定忘。」

  「啊……為什麼啊。」該同學頓時很失落。

  「我猜著,應該是為了平衡吧,你們想,要是人人都知道人死了真的能變成鬼,而且鬼還和生前一樣,會不會有人故意弄死自己,再故意弄得屍骨不全?然後生者如果還能看見死者的話,那豈不是每個人都永生了,到時候大家都別活著了,都來當鬼了。」

  段須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

  他的兩個同學倒是有不同的想法:「都當鬼也不錯啊,這不就是永生嗎?」

  「我剛死的時候,其實也這麼想的,但是鬼和人是真的沒辦法比,我們聞不見味道,看不見顏色,而且只能被困在一個地方,其實上次學校放暑假重新拆建的時候,我們也見過外面的鬼,過的那叫一個慘啊。」

  到處找頭的那個鬼終於找到了自己的頭,冒出來補充:

  「對啊,他們很慘的,我們還好,上面是學校,每天晚上學校都強制學生睡覺,外面就不行了,多晚都有人走來走去,反正你們明天就忘了,跟你們說了也沒事,雖然人鬼不互通,但是如果鬼被人挨到的話,身體會慢慢散的,要是挨的時間長了,直接就消失了。」

  「消失了?」

  段須還從來沒聽說過這種事,有些茫然的問道:「是魂飛魄散了,還是去投胎了?」

  「咱也不知道,咱也問不了啊。」

  一隻鬼答道:「反正那些消失的鬼都沒再回來過,我們都挺害怕的,這雖然當鬼很無聊吧,但總比永遠消失來的好,那我們做人的時候怕死,當了鬼,萬一再消失,那就是真的沒有機會了。」

  「對,學校拆圍牆那段時間,好多鬼每天巴巴的守在那,盼著學校能把圍牆再往外建建,把他們給分進去。」

  雞毛男點點頭;「他們死的時候都是幾百年前了,最少的一個還是幾十年前的,只有我不一樣是新死的,所以我腦洞也大一些。」

  「我就琢磨著,是不是這個世界它排斥這種靈異啊,就我們現在不是到處都是高科技嗎?科技是科技,靈異是靈異,兩邊要是牽扯到一起,可能會出點事故什麼的對吧。」

  他摸了摸自己的雞毛頭:「我活著的時候,是不相信有鬼的,因為我從來沒見過,但是等我死了才知道,見過鬼的人是真的有,就是一覺起來,這些人都會把見過鬼的事忘了。」

  段須右邊那個同學:「錄像呢?或者記筆記。」

  雞毛鬼笑笑:「你記一個給我看看。」

  這同學立刻就從兜里摸出來一個手機,正要打開:「沒電了?我不是剛充好電嗎?」

  來之前他無畏無懼的,還想著要是真的碰見阿飄了就錄下來呢。

  「世界意識吧,就是不讓你記錄下來,你要是現在拿出紙筆要記,信不信一個字都寫不下來,而且如果你跟別人說,人家聽到的也是含糊不清的聲音,這些我們都不知道見過多少次了。」

  「等到第二天,你沒有現在的記憶,也沒有記錄下這一晚發生了什麼,那我們就相當於不存在了。」

  一場風吹過,段須還好,他的兩個同學卻是覺得渾身都在發冷。

  如果記憶能夠被隨便剝奪的話,那的確是沒什麼辦法了。

  「想開點吧小伙子,相逢即是有緣,要不要一起唱唱歌蹦蹦迪,就當化裝舞會了。」

  雞毛鬼也許是見和解了,臉上的神情也沒再像是剛才那樣戰戰兢兢,用著腳隔空畫了一條線。

  「我們不能碰人,那就分開玩吧。」

  「來同志們!!嗨起來!!!」

  他擺出了一個彈吉他的手勢,當然了,作為鬼,真的吉他當然沒有了。

  於是段須他們三個就看著這個雞毛鬼一邊彈著不存在的吉他,一邊情緒很激昂的放聲歌唱。

  底下的阿飄們剛才還有點害怕,見這三人傻呆呆的站在那也不過來,漸漸的也放開了,繼續搖擺搖擺。

  段鬚根本不知道事情怎麼就到了群魔亂舞的地步的。

  一個純正的古人,才來了現代社會幾天,自然是不能理解為什麼大家要一起搖動著腰和屁|股,然後嘴裡還要發出各種怪聲。

  但他的兩個同學卻都很能融入。

  這麼嗨的氣氛,當即也跟著扭了起來。

  還叫段須:「來啊段須,一起啊。」

  段須:「……」

  他試探著,動了動腰。

  「屁|股!扭屁|股!」

  段須又小心翼翼的扭了扭屁|股。

  「好!!在場的小夥伴們,讓我們歡迎今天的特別嘉賓……」

  雞毛男唱完了一首歌,手放在嘴邊充當話筒,用著十分主持人的語氣喊道:「三個人!!!」

  「大家鼓掌!!」

  啪|啪|啪——

  現場鼓掌聲響起一片,三人玩嗨了,段須被他們兩個拉著就往台上走去。

  一路過來,眾鬼紛紛避讓,硬生生讓出了一條路。

  這下更加讓兩個中二初中生嗨了。

  在熱熱鬧鬧的鼓掌聲中,他們面帶微笑,「謝謝謝謝,謝謝大家。」

  「相逢即是有緣啊,我給大家來上一曲。」

  他剛開了個嗓,巡邏的保安就過來了。

  在三人眼中,現場烏泱泱到處都是鬼,他們有吹口哨的,有叫好的,也有鼓掌的。

  說話要扯著嗓子說,才能被大家聽到。

  但在保安眼中。

  空蕩蕩的操場裡,三個學生站在升降台上,扯著嗓子鬼哭狼嚎。

  「那邊的!!幹什麼呢!大半夜的發癲呢!!」

  正玩的開心的兩人立刻就清醒了過來,拉著段須就跑。

  「臥槽,是老劉,快跑。」

  「趕緊趕緊,從這邊走,他追不上我們。」

  三人兔子一樣的蹭的竄走了。

  保安也沒去追,他瘋了才和血氣方剛的學生比體力。

  又打著手電筒四處看了看,確認沒有漏網之魚了,才慢騰騰的轉悠到了後面去。

  操場上,雞毛男望著沒了人的操場,嘆了口氣。

  「真是讓人羨慕的活人生活啊。」

  「來來來!!繼續嗨!」

  ****

  第二日,段須起了床。

  兩個同桌都是一個宿舍的,也都打著哈欠起了床。

  有一個剛下地就腿一軟差點沒給跪了。

  「怎麼回事啊?我這腿怎麼這麼酸?」

  另一個笑話他:「你得吃鈣片了吧。」

  他一下床,也是腿一軟。

  「奇怪了。」

  兩人都是滿臉懵逼,互相看看。

  「我這腿怎麼跟跑了八百米一樣一樣的,我尋思著昨天也沒怎麼運動啊。」

  「是不是著涼了?」

  段須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也沒問「你們還記不記得昨晚上我們看見女鬼」這個話題。

  按照這倆人的性格,沒有一覺醒來就興奮激動地來找他,就說明他們是忘了。

  那他呢?

  他為什麼記得?

  少年摸了摸掛在脖子上的符,撓了撓頭。

  難道是因為這個?

  他想了想,借了同學手機,給師父打了個電話。

  電話來的時候,段青恩正在跟那個殺了四個孩子,意識不清的嫌疑人對峙。

  旁邊張威一臉緊張的守在一邊。

  鈴聲響起來時,嫌疑人還沒怎麼的,張威就先跳起來了。

  「等一下啊,我接個電話。」

  段青恩對著滿臉猙獰的嫌疑人擺了擺手,表示休戰,然後按了接通:「餵?段須啊,想師父了?」

  「你昨晚上在學校吃的什麼啊?合不合胃口,會用飯卡不?我在幹什麼?沒事,張威找我幫個忙。」

  張威看著閒聊起來的段先生,再看看眼裡滿是血絲,血管都要在臉上爆出來的嫌疑人:「……」

  「段先生,能不能快點……」

  段青恩:「他催我呢,有什麼事啊,說吧?」

  「……嗯,嗯嗯,這樣啊。」

  聽著段須條理清晰的說完昨晚上發生了什麼,段青恩點點頭:「對,你還記得很正常,畢竟你是我徒弟嘛,不過也不用怕,這是有科學依據的,就跟故宮能看見宮女是一樣的。」

  段須不知道故宮看見宮女是怎麼回事,但他覺得自己好像迷迷糊糊的明白了一些為什麼段青恩每次都不肯承認是靈異事件了。

  「師父,是不是真的像是它們說的那樣,我們不能接觸鬼,否則就會被抹去記憶啊。」

  「小孩子不要想太多,你純粹是記性好,那倆小孩記性不好而已,記住這一點,要是有人問,你也別承認自己看見了什麼,否則小心被丟回鏢局去。」

  對於現在的段須來說,丟回鏢局絕對是最大的嚇唬了,他立刻緊張的抿緊唇,「師父,我不說!我肯定不說!」

  嫌疑人又雙眼滿是血絲的張大嘴沖了過來,段青恩一隻手接電話,另一隻手麻溜的輕輕一推,把人推到了一邊。

  「你就把昨天的事當成做夢,要是再夢見了,就跟他們說,要是想走走不了,就來找我,我免費送他們走。」

  張威戰戰兢兢的看了那個嫌疑人一眼,又小心問段青恩:「段先生,送誰走啊?」

  「放心,不是送你,小孩子做噩夢了,我哄哄。」段青恩忙裡偷閒的回答了一句,就繼續對著段須道:「好了,我這邊還得幫你警|察叔叔的忙,你自己看著辦吧。」

  掛了電話,段青恩在兜里掏了掏,掏出一張符咒,直接貼在了嫌疑人額頭上。

  「羊癲瘋吧?」

  「不是啊段先生,他之前被送到醫院醫生檢查了,說是什麼事都沒有,但是每次到了晚上,他就自己掐自己脖子,掐的眼睛翻白,要不是護士發現了救下來,現在已經死了,還有你看他剛才看我們的眼神,那壓根不是人的眼神啊。」

  段青恩:「問題不大。」

  他倒了杯水,灑在了嫌疑人身上。

  ——哐!

  人直接暈了。

  張威小心翼翼的湊了過來:「段先生,現在沒事了?」

  「還有點事。」

  段青恩拍拍手:「他可能是之前殺了幾個小孩之後有點害怕,就開始做噩夢,比你和所長之前做的噩夢要兇殘一點,然後等到被送到醫院之後,他的潛意識又覺得,醫院很多不科學的東西,再加上他認為這四個小孩讓他身上沾了鬼氣,所以就幻想有不乾淨的髒東西進了他的身體,就這樣了。」

  張威現在聽段青恩說話已經學會自己過濾了。

  什麼嫌疑人潛意識和認為,把這些統統摘掉就行了。

  「那段先生,現在您是不是把他幻想出來的髒東西給弄出去了?」

  「沒有啊。」

  段青恩把貼在嫌疑人臉上的符咒拿了下來,有點嫌棄的甩了甩,直接扔在了一邊的垃圾桶里。

  下一秒,它在裡面自燃,慢慢消失。

  「額……」

  張威看了看那張頃刻間就化為飛灰的符咒,聳聳肩:「我知道,加了白磷。」

  他已經是個成熟的警|察了,他可以自己解釋這種現象。

  「對,白磷。」

  段青恩點點頭,掏出手帕擦了擦手,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個殺死了四個孩子的罪犯。

  「根據他的想像,因為四個孩子打通了他的身體,所以不管在哪裡,都有某種靈體能進駐他的身體,這種靈體一般沒有意識,所以進去之後會瘋狂地在他身體裡橫衝直撞,你可以理解為,嗯……」

  風水師想了想,給出了三個字:「生孩子。」

  「還是難產的那種。」

  「這種幻想是挺可怕的對吧,反正只要他還活著,就會一直沉浸在這種幻想里。」

  「我覺得這也是一種懲罰吧,他殺了別人的孩子,就要去感受母親生孩子的痛苦,一直生到死。」

  張威:「一直生孩子?」

  「對,有時候也可能生雙胞胎三胞胎四五六七這樣的,你知道的,人的腦洞總是特別大。」

  解決(瞎編)完了,段青恩將手帕塞回了口袋:「我要走了,段須估計要找我了,看這個病的錢要現金。」

  「沒問題,段先生,要我送你嗎?」

  「不用,我搭個順風車。」

  段青恩拉開這個病房的廁所門,走了進去。

  張威沉默的等了幾分鐘都沒見他出來,「段先生?」

  沒人回答。

  他心底冒出一個猜測,上前敲了敲廁所門,「段先生,您在裡面嗎?」

  還是沒人回答。

  張威捂著眼,小心翼翼的拉開了廁所門。

  等到確保沒動靜後,又放下手。

  果然對上了空空如也的廁所。

  「好,可以解釋。」

  張威給自己打著氣:「魔術,對,就是魔術。」

  反正在認識段青恩之後,就算是廁所里跑出來一頭恐龍,他覺得自己也不會有多驚訝的。

  回頭看了看還暈著的罪犯,想想段青恩剛才說的話,他面無表情的把人抬到了床上。

  生吧。

  最好每天都生四胞胎。

  ****

  這一晚,段須又跑到了操場,只不過這次他是一個人。

  雞毛男看見他之後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你怎麼又來了?!」

  「我和他們不一樣,我能記住。」

  「臥槽!!臥槽!!」雞毛男震驚了。

  「我雖然死的晚,沒見過幾個能看見我們的,但是這的大哥大姐們也有死了幾百年的,幾百年來,還真沒人能記住我們,大兄弟你很可以啊。」

  段須很少被人這麼夸,當即臉上露出了靦腆笑容,有些不好意思的坐在了廁所邊上:「其實我就算是記得,也不能告訴別人,只能說我做夢了什麼的,不然我可能會被丟出這個世界的。」

  「明白,明白。」雞毛男小心翼翼的在不挨著他的情況下坐在了他身邊:「那個,大兄弟,我昨兒聽那倆小孩說,你還有個師父是不是?你師父是不是很厲害,我能不能請他幫忙啊?」

  段須撓撓頭,「幫什麼忙啊?」

  「這不是,我死的太早了嗎?我爸媽就我一個兒子,當時我其實是和他們吵架了,心裡不舒服才來母校看看的,結果嘎嘣死在廁所了,他們過來收屍的時候一個勁的哭,我媽還跟我爸說都怪她自己,要不是她和我吵架,我也不會跑出去,我不跑出去也不會死。」

  雞毛男嘆了口氣:「其實我死的時候有種感覺,根本就是我時間到了,從小我就有心臟病,這哪裡能怪我媽。」

  「活著的時候,我真的太不懂事了,你看我這個髮型,就是為了和我媽作對才染的,故意弄成這樣氣她,現在別提多後悔了,當時在她身邊的時候沒好好的孝順她,變成鬼了還給自己弄了個這麼殺馬特的髮型,再給我一次機會就好了。」

  段須眨眨眼:「你別難過了,我也不記得母親的樣子了,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母親親生的孩子。」

  「啊?你為什麼連這個都不知道?」

  「我幼時,許多人家生了孩子都直接扔了,教我武功的師傅和我母親認識,他說我母親自己的孩子已經過世了,我是她撿回來的。」

  段須說到這裡也有點傷感:「我根本不記得她的樣子和聲音了,如果她還活著該多好,不管是否親生,我都會好好孝順她的。」

  「誒,你們那還挺那啥的哈,都什麼年代了還丟孩子,也不怕坐牢,不過人就是這樣,我活著的時候,跟個煞筆一樣,吵架吵得厲害了還想著割腕自殺,讓我爸媽後悔,其實我這麼想不就是仗著他們愛我嗎?不然他們要是真的不喜歡我,我死了他們肯定不難受啊。」

  雞毛男越說越難受:「我死的那陣,看見我媽在那哭,在那自責,真的受不了,我特別想告訴她,我死不是她的錯,跟她沒關係,她不用這麼傷心,但是就是被困在這,哪也去不了。」

  他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淚,「那什麼,小帥哥我就是想問問你,能不能拜託一下你師父,讓我見我媽一面,我就是想告訴她我死的時候一點都不疼,而且根本不是她的錯,我就是想上個廁所,然後就死了,而且我死後生活過得還行,也圓了我這個明星夢是吧,一群前輩們都挺配合的,每天跟我學唱歌,一嗨就是一晚上,還挺開心的。」

  說著,雞毛鬼雙手合十,不停做著拜託動作:「求求你了,我也不知道我有什麼能給你們的,但是我聽一鬼大哥說,五百年前這地下有人埋了盒金子,要不然你們挖挖?」

  段須也不好拿主意,「我問問師父,看他願不願意吧。」

  段青恩從他們身後的廁所走了出來。

  「好啊,沒問題。」

  ****

  在這座城市裡,有一個普通的人家。

  夫妻兩人都是教書的,辛苦了一輩子,就得了一個孩子,只是兩人都是教高中,每天都忙著教學生,沒空教自己的孩子,弄的這孩子和他們總是吵架。

  孩子大一那邊放暑假回來,和家裡的媽媽吵了一架,憤怒摔門走了。

  誰也沒想到,再見面,竟然是見到他的屍體。

  夫妻兩個差點沒哭瞎眼,丈夫還好,還能強撐著去安慰妻子,妻子卻是將所有的錯都怪在了自己身上。

  如果不是她和孩子吵架,孩子也不會離開家,如果沒有離開家,也許就不會無聲無息的死在廁所了。

  她覺得是自己害死了他們的孩子。

  她開始失眠,大把大把的掉頭髮,晚上就算是睡著了,做夢也總能夢到他的孩子倒在沒有人的廁所,掙扎著要吃藥,卻因為發病沒力氣,和周圍沒人能幫他,一點點失去生命。

  她快要承受不住了。

  也許她不是失眠,只是害怕睡覺,害怕做夢。

  這一天,她依舊帶著恐懼與悲傷進入了夢中。

  依舊是那個學校,這一次卻不是廁所。

  「爸,媽!!」

  他們的孩子還帶著那個雞毛頭,仿佛停留在了這個年齡,很開心的跑了過來迎接他們。

  她這才發現,身邊還站著她的丈夫。

  周圍烏泱泱的都是人,穿著各種各樣奇怪的服裝,拘謹又好奇的圍著他們。

  他們的孩子很開心的介紹:「這些都是我的歌迷。」

  「我跟你說,我現在特別受歡迎。」

  笑容開朗陽光的大男孩跑上了升降台,「兄弟姐妹們,我爸媽來看我了,大家嗨起來啊!!」

  他開始唱歌。

  夫妻兩人就站在底下聽。

  他們從來沒聽過自己的孩子唱歌,以前覺得那些都是奇怪的調子,一點也沒有老歌好聽,但此刻聽著,竟然十分好聽。

  他們的孩子站在高台上,底下很多人揮舞著雙手叫好,鼓掌,吹口哨,一副很受歡迎的模樣。

  一首歌唱完了,他們的孩子身上仿佛閃耀著光。

  他鞠躬,「謝謝大家,謝謝大家來參加我的演唱會。」

  鞠完了,他又轉身,衝著父母鞠躬:「爸!媽!我知道你們很想我,我也很想你們,你們也別自責,我只是時候到了,跟你們完全沒關係。」

  「看我現在過得也挺好的,每天唱唱歌,跳跳舞什麼的,唯一的遺憾就是死的太著急了,也沒個吉他,只能彈空氣,媽,你別哭,真不怪你,是我不懂事,總跟你吵架,其實我不是真的討厭你們,我就是喜歡發脾氣,我很愛你們的,真的。」

  曾經活著的時候打死都不可能說出的話,在已經看不到生的希望的現在,竟也可以輕易說出口了。

  他鞠躬完畢,下了台,拉著父母的手,努力讓自己笑的很開心:「我們一起來玩吧!你們太忙了,肯定沒這麼玩過。」

  他們不會跳舞,但看著自己的孩子,就什麼也不顧了。

  天亮時,這對夫妻睜開了眼,枕邊都是濕的。

  「我夢見洋洋了。」

  「我也是。」

  「他還帶咱們跳舞了是吧,跳的真好。」

  「是啊,唱的歌也好聽。」

  「他還說缺個吉他呢。」

  「之前他就想買,我們沒給買。」

  這一天,鄰居在樓下碰見了他隔壁喪子後就幾乎沒笑過的一對夫妻。

  他們笑著,看上去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還跟他打招呼。

  鄰居問,「你們這是去哪啊?」

  「我們去買把吉他。」

  妻子淺笑,看上去已經走出了喪子的陰影:「昨天夢見我家孩子說想要一把吉他,我們買了給他燒過去。」

  鄰居還真沒想到是這個答案,他當然不覺得託夢會是真的,只覺得是兩夫妻太想孩子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罷了。

  但他當然不會直接說你們這是封建迷信要不得了,而是笑著點點頭,仿佛死去的人託夢是件很正常的事,道:

  「是好,這孩子有了吉他也不無聊了。」

  看著夫妻兩個點頭離去,背影中都帶著一股輕快,傳來的聲音里還在商量要再給他們的孩子買些什麼東西燒過去。

  鄰居同情的搖搖頭。

  誒,愛子之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