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謹臣飛快換了一件衣服,帶著雷淵從房間出來。
路過黎梔的房間,他下意識回頭沖雷淵做了個禁聲的手勢,拉開了房門。
之前他擔心黎梔夜半做噩夢,離開時房間角落開了一盞落地燈。
昏黃光線下,大床上的女人看起來沉沉的睡著。
黎梔的藥里是添加了一點安神功效的藥物的,傅謹臣放下心。
他輕輕關上了房門,這才帶著雷淵快步下樓。
然而房間中,安然睡著的黎梔卻在房門關上的一刻,睜開了眼眸。
她坐起身,走到窗邊兒,從窗簾縫隙看出去。
夜色下,三輛車閃著燈光,無聲無息的緩緩開出了別墅。
黎梔緊緊揪扯著窗簾,清幽眼眸里閃著一點光。
傅謹臣是翌日八九點才回到別墅的,男人走進客廳時,黎梔難得沒悶在房間裡。
她坐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曬著太陽翻著本書。
今天天氣好,炙熱陽光曬的她蒼白小臉也多了一抹淡淡紅,看上去健康了很多。
傅謹臣站住,盯著這一幕看了許久才緩上走過去。
「在看什麼?」
男人彎腰,抽走黎梔手中的書,卻看到封面。
是《無聲告白》,講的女孩莉迪亞死亡,家人懷著悲痛心情尋找兇手,最後發現將女兒推向死亡的卻是自己的故事。
傅謹臣手頓了下,將書合上,眼底有濃烈的情緒一閃而過。
他很快遮掩,溫聲道。
「薛姐說你看了有一會兒了,坐月子不適合長久用眼……」
黎梔抬起眼帘,「有什麼是我適合做的?」
她被他圈禁了起來,沒有網絡沒有娛樂沒人說話像一抹幽魂。
傅謹臣迎上她清冷的眼神,呼吸微沉,溫聲道。
「你現在只適合休養,等過段時間,你身體好些,我讓簡雲瑤過來陪你住幾日,可好?」
黎梔沒說話,因為她感覺傅謹臣口中的過段時間是遙遙無期的。
見她不言,傅謹臣彎腰手臂穿過她膝彎兒,「這裡躺著腰會不舒服,等會兒也該塗藥了。」
他將她抱起來朝著樓上走。
黎梔被送回房間躺在床上,傅謹臣單膝跪在床上,撫著她的髮絲道。
「你若無聊想看書的話,我去找本書來讀給你聽,好不好?」
黎梔搖頭,「我不想聽。」
傅謹臣這兩天已習慣她的拒絕,他點頭道:「沒關係,等你想聽的時候我再讀。」
他站起身,「我從外面回來,身上難免會帶些細菌,我去洗澡換了衣服再來陪你。」
他要轉身,黎梔卻突然出聲問道:「你去哪裡了?」
傅謹臣幾乎懷疑是自己幻聽了,這還是出事後,黎梔頭一次主動和他說話。
她問他去了哪兒,是在關心他嗎?
傅謹臣有些受寵若驚,但想到一早上查到的那些東西,他心頭那點驚喜就瞬間又被沉重取代。
他緩緩轉過身,「我去了公司,有幾份急需處理的文件要簽。梔梔,你若不想我出門,我……」
黎梔打斷了男人的話,「我只是隨口一問。」
她閉上了眼睛,神情倦怠。
傅謹臣神情微凝,眸底的光亮漸漸晦暗,轉身大步出去了。
黎梔躺著的身體卻微微發顫,那是因為她的雙手在被子下緊緊的揪扯著床單,在壓抑著胸腔里起伏的情緒。
他騙她了!
他根本就不可能是去了公司。
他明明昨晚半夜便離開了,怎麼可能是去公司處理文件?
而且她剛剛還在他的身上,聞到了淡淡消毒水的味道。
他一定是查到了什麼,但是他又選擇了隱瞞。
傅謹臣洗完澡,換了衣服,再度回到臥房時,黎梔神情已經恢復冷淡。
薛姐送了些吃的上來,傅謹臣坐在床邊盯著黎梔吃東西。
她好似已經漸漸接受了現實,沒再排斥吃飯,她默默端著湯碗,一勺勺吃的很安靜。
吃完飯,傅謹臣接過薛姐手中的紙巾,給黎梔擦了擦嘴角。
這時,腳步聲傳來,雷淵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傅謹臣站起身,「你再睡會兒,我去書房……」
黎梔卻突然抬手攥住了傅謹臣的手臂,「叫雷淵進來說吧,我睡多了,一點不想睡。」
傅謹臣眸光落在她扯著他的小手上,只覺心臟都漏跳了一拍。
「梔梔,你……想讓我再陪你會兒嗎?」
他嗓音微揚,薄唇邊也多了一絲柔軟弧度,是顯而易見的愉悅。
黎梔像才發覺自己做了什麼般,立刻縮回了手,別開臉不說話了。
傅謹臣見此,眼底也有了笑意,但他柔聲道。
「我們說話,會吵到你休息……」
他不肯讓雷淵當面說話,定然是有問題的。
傅謹臣有心隱瞞什麼,就算黎梔再逼問,都是問不出來的。
就好似從前他隱瞞蘇婉雪肚子裡孩子的身世時一樣。
黎梔沒再說話,閉上了眼眸。
傅謹臣俯身,在她額頭輕輕落下一個吻才起身離開。
薛姐收拾了下東西,見黎梔呼吸綿長,好似已經睡著了,便也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關上了房門。
黎梔從床上下來,光著腳,悄然出了房間朝著書房走。
她觀察過了,這邊別墅的安保措施是外緊內松的。
畢竟她在坐月子,需要清淨,也不方便保鏢進進出出。
別墅里除了私人醫生和她的助理外,就只有薛姐,倒是別墅外面,守著至少七八個保鏢。
私人醫生和小助理也很少在別墅里走動,薛姐下了樓,這樓上便不會有人經過。
因此黎梔沒遲疑,大膽的衝著書房走過去,貼耳在房門上。
隱約的聲音傳入耳中。
「三少,白家那邊盯著的人,是不是先撤回來?」
「白震庭和白洛星今天有什麼動向嗎?」
「沒有,把孩子送進二院,父女倆就回了家,一直待在白宅……」
接下來,不知雷淵又說了什麼,聲音突然低了很多。
黎梔最後只聽到模糊的幾句。
「這些……要告訴太太嗎?太太恐怕會更恨您……」
回答雷淵的,是傅謹臣長久的沉默。
黎梔只覺寒意順著光著的腳底往上攀爬,好似一瞬間站在冰天雪地里,要被刺骨風雪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