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請節哀

  另一邊,蘭山別墅。

  聽的黎勇聲音那一刻,傅謹臣心臟驟然收縮成一團。

  他的聲音似從地獄深處傳來。

  「黎、勇!」

  然而,回答他的是砰的一聲響,接著通話徹底斷掉,四周像沉入深海般,只余他狂亂的心跳聲。

  「謹臣!你去哪兒!?」

  傅謹臣拉開車門,白洛星還企圖拉扯他。

  被男人用力一甩,白洛星重重跌倒在雨地里,手中雨傘也滾落出去,被風吹走。

  她沒爬起來,便被車輪濺起的冷水泚了一臉。

  睜開眼,那輛賓利尾燈一閃,消失在雨幕中,而傅謹臣之前留在這邊看守蘇婉雪的三個保鏢見此,對視了一眼。

  領頭的吩咐一人留下,帶著另個人也飛速上車,追了上去。

  「白小姐,你快起來。」

  白家傭人打著傘上前,彎腰伸手要扶白洛星起來。

  白洛星甩開了傭人的手,自己撐著地面站起身,傭人討好的想關心兩句,看到白洛星的側臉,嗓音戛然而止。

  她以為白小姐被拋下會傷心無助,然,白小姐的神情冷冰冰的。

  眼角被救護車紅色的燈光晃過,竟有幾分猙色。

  傅謹臣是在下山路上接到黎梔已被救下,送往醫院的電話的。

  車子如道閃電劈開雨幕,歸心似箭。

  半個小時,傅謹臣抵達了醫院,然而已經晚了,黎梔已經進入手術室搶救快十分鐘了。

  手術室門口,南家人都還在。

  南景棠勸說兩位老人先回去,可南老太太不肯走,南老爺子也只能陪著老妻一起等。

  傅謹臣一身濕透衝到手術室門前,陳庭也早帶著人手守在了這一層。

  「總裁,太太進去八分鐘了,情況不大好,進去時太太大出血了,手術單是南總代簽的。

  還有,芳姐和陸岩他們也都送進手術室了……」

  陳庭上前快速匯報著情況,又接過旁邊保鏢手中毛巾想遞給傅謹臣。

  傅謹臣抬手擋住,轉頭看向了旁邊等待區。

  那裡,南老爺子和南老太太坐在椅子上,南景棠蹲在地上正把一杯熱水遞給老太太。

  傅謹臣的目光卻落在三人的身上。

  血,他們身上都沾染著血。

  他知道,那是黎梔的血。

  那麼刺目,那麼紅。

  她那麼瘦弱嬌小的身體,怎麼能流這樣多的血。

  傅謹臣俊顏像沉浸在冰層下剛剛被打撈出來般冷白無血色。

  他近乎機械的轉身,朝著南家人走過去。

  南景棠站起身,眼神冷銳,擋在了傅謹臣身前,沉聲道。

  「傅總看來是忙的很,傅宅星臣離這裡都不算遠,傅總卻來的未免太晚。」

  竟比秘書保鏢來的都要遲,這也是南景棠未曾想到的。

  並不算重的一句話,卻讓傅謹臣停下了腳步。

  傅謹臣沒多言,只沉默著沖南家人彎腰,鄭重的鞠了個躬。

  他直起身,嗓音沉啞。

  「救命之恩,感激不盡,等梔梔和孩子平安,一定鄭重道謝。」

  南景棠眉梢微挑,冷淡道:「不是看傅總的面子,大可不必。」

  南老爺子倒鬆開南老太太的手,站了起來,拍了下南景棠的肩膀。

  南老爺子雖然也替黎梔不值,可這畢竟是人家的家事,他們和黎梔非親非故,而且南老爺子看著傅謹臣的狀態也是很不好。

  渾身濕淋淋,臉色奇差無比,額頭上還有處明顯的淤青,像是出了什麼意外。

  想必,心裡也不好受。

  南景棠便沒再多言,南老爺子沖傅謹臣問道:「那個綁架黎丫頭的人是誰?」

  「黎、勇,梔梔名義上的生父,但前不久才發現,她其實也不是黎家的孩子。」

  傅謹臣提起黎勇,眼底血色又重了一層。

  南老爺子倒是知道黎梔和蘇家真假千金的事兒,聽到黎家竟然也並非黎梔的真正血親,微微一怔。

  而傅謹臣也看著老爺子,問道:「南老爺子和南總怎會剛好經過?」

  南老爺子轉身看著南老太太道:「不是經過,本就是去看黎丫頭的。」

  事發前半個小時,已經睡著的南老太太突然驚醒,大喊大叫著非說晴晴出事了,要找晴晴。

  南老爺子只當她是做噩夢,夢到了女兒,哄著老太太安寧下來。

  從前哄哄也就過去了,但今天老太太格外堅持,越鬧越凶。

  老爺子沒辦法,只好給黎梔撥了視頻通話。

  這幾天,南老太太找黎梔,沒少撥打視頻,黎梔對南老太太很好,不厭其煩的,總是第一時間就接通。

  可今天視頻通話卻遲遲打不通,老爺子便也有些不安,加上南老太太一直往外沖非要出門。

  老爺子便叫了南景棠開車,送他們過去朗潤園。

  誰知道半路竟正好撞見黎勇行兇,機緣巧合的就這樣救下了黎梔。

  「黎丫頭大概真跟我們黎家有緣。」南老爺子感嘆道,也是沒想到會這麼巧。

  傅謹臣再度道謝,便轉身回到了手術室門口。

  不用傅謹臣吩咐,陳庭便去安排了一間高級病房做休息室用。

  南老爺子和南老太太身體撐不住,半個小時後,兩個老人被扶著離開。

  手術室的燈,一個半小時後才熄滅。

  醫生出來時,傅謹臣僵硬的背脊不受控制的輕輕顫了下。

  他往前一步,垂在身側的雙拳指骨發出難耐壓抑的聲響。

  」傅總,太太大出血止住了,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醫生頂著傅謹臣猩紅的視線,聲音有些發虛。

  傅謹臣略閉了下眼,提著的心驟然下落,然而,沒落到實處,便聽醫生又道。

  「但很遺憾,孩子早產加上難產,導致送進手術室時已處於嚴重缺血缺氧狀態又臍帶打結……」

  傅謹臣盯著醫生嘴巴開開合合,從沒覺得自己這樣沉不住氣,他猛的揪扯住醫生領口,沉啞道。

  「孩子到底怎麼了?」

  「生下來時就已經沒救了,傅總請節哀。」

  醫生聲音發顫,沒敢看傅謹臣的臉色。

  陳庭站在傅謹臣的身後,聽到醫生這話,腦子都嗡了一下,半天都是空白的。

  孩子都七個多月了啊。

  不是胚胎,那是成型的孩子了,是個小生命,是能存活下來的。

  怎麼會……

  傅謹臣揪扯著醫生領口的力道陡然卸去,腳步不受控制的虛浮了兩步。

  陳庭下意識抬手去扶,卻被傅謹臣揮開。

  男人踉蹌著站定,低著頭,身影在頂燈冷白的照射下,拖出長長的凝滯的影子。

  下一秒,那影子劇烈晃動。

  男人高大身軀驀的單膝跪地,一口血噴濺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