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封爵之議

  第175章 封爵之議

  丹初無意拆閱這些彈劾自己的信,說道:「大明國力百倍於清虜,卻屢為清虜所敗,實誤於黨爭,臣僚彈劾不休。吾志在補天,行非常之事,立非常之功,招人猜忌在所難免。這些浮言亂語,不看也罷。」

  放在以前,瞿式耜肯定要罵他狂妄。但赤軍羽翼已成,岑丹初今非昔比,不可再等閒視之矣。

  「這些彈劾你的奏疏,說得也不無道理。你是朝廷命官,所練兵馬即為明軍,如何叫得赤軍?馬進忠、李赤心、趙印選久經戰陣,所部忠開營、忠貞營、御滇營也只是稱為營,還都出於御賜。你一介晚輩,如何稱得了軍?

  「你實施著佃納糧,凌虐縉紳富戶,受人攻擊最多。攻殺徐彪,與慶國公攻訐不休。泗城知府胡執恭封有伯爵,你派兵驅逐,叫人作何感想……」

  瞿式耜的語氣不算嚴厲,丹初耐心聽他說完,心裡一顆石頭落了地。

  朝廷沒有威望,就算有人彈劾他,也不能把他怎麼樣。瞿式耜是他的岳父、老師,還要倚仗他抗擊清軍,心裡還是偏向他的。

  「非常之時,需行非常之法。我軍編制混亂,各鎮雜亂不一。如忠貞營,一營兩三千人,足有數十營。以忠貞營統稱數十營兵馬,分辨困難,指揮麻煩,諸多不便。若以某軍統稱數十營兵馬,則可稱為某軍某營,旗號清楚,號令更加方便。

  「至於說著佃納糧凌虐縉紳富戶,學生實在不敢苟同。中湘王在世時,為籌措糧餉,行告詰之法,倘若富戶不願納糧,即冠以通虜之名,毀其家產,輸作糧餉。著佃納糧顧全縉紳富戶,杜絕賦稅積弊,實為籌餉之利術、救時之良策。

  「徐彪名為總兵,實為匪寇,背刺恩主,與陳邦傅攻伐已久。彼據有南寧、太平之地,卻不思報國,只圖肥己。胡執恭據有泗城,地勢重要,卻凌虐百姓,激反土司。」

  丹初停頓一下,見瞿式耜並無怪罪之意,便說道:「吾攻殺徐彪,驅逐胡執恭,正是替天行道。否則,使彼二人繼續據有南寧、泗城,使督師檄令二人增援全州,二人會出一兵一卒乎?」

  「不然,」瞿式耜反駁道:「徐彪、胡執恭固然作惡多端,若要加以懲罰,也要出自朝廷令旨。你不經請示朝廷,就擅作主張,成何體統?朝廷顏面何在?

  「你自行其是,別人也有樣學樣。眼下,就連魯可藻都擅自署名『兩廣總督』。他是我的門人,我卻不能袒護他,已經上書彈劾。可你是我的女婿,成績斐然,我若彈劾你,於心不忍,若不彈劾你,別人又要說我親疏有別。」

  魯可藻由廣西巡按超擢為廣西巡撫,出於瞿式耜的保薦。他見杜永和自封為「兩廣總督」,亦不甘示弱,自署兩廣總督。可杜永和是東勛大將,手上有兵,魯可藻一介文臣,來湊什麼熱鬧?純粹是自取其辱罷了。

  丹初據理力爭:「『御失其道,則天下狙詐咸作敵』。朝廷沒有威望,偏安一隅,對勛鎮百般遷就。徐彪、胡執恭為害一方,朝廷知之久矣,根本就無心懲治。

  「且不說徐彪、胡執恭,慶國公『居守廣西』,全州之安危與他關係最大,最該出兵全州的也是他。可潯州那邊至今沒有動靜,不必說,慶國公必不肯派兵出戰。萬一清軍打進廣西,慶國公必是第一個投降。」

  瞿式耜苦笑一下,為丹初的能言善辯所折服。眼前這個女婿,令他喜憂參半。喜的是,他文韜武略,麾下赤軍漸漸壯大,足與清軍一戰。憂的是,他標新立異,天馬行空,視祖制如糞土,必將在朝廷樹敵。

  「你說得不錯,慶國公居心叵測,著實可慮。潯州、柳州皆為慶國公所有,你的汛地被分隔開來,彼此呼應不靈。將來,你作何打算?」

  瞿式耜最大的政敵就是陳邦傅,兩人爭鬥已久。岑丹初打擊陳邦傅,瞿式耜樂得落井下石。

  只是,瞿式耜不贊成「武鬥」,希望通過朝廷諭令的方式,通過「合法」的程序,逼迫陳邦傅接受督師的節制。

  這顯然是痴人說夢。永曆帝並無此種權威,陳邦傅也不會輕易就範。

  在瞿式耜面前,丹初沒必要說假話,坦然說道:「陳邦傅虛有其名,麾下兵馬贏弱不能戰鬥。寧夏王反正前,他就有意降清,此不得不防。

  「我已與他交惡,當嚴加戒備。若他有自知之明,收斂形跡,忠於王事,我和他自然相安無事。若他敢有不法情狀,我必興兵討伐,為大明保留中興之土。」

  什麼叫不法情狀?這完全是主觀的判斷了。對於赤軍來說,無論如何都得拿下潯州,好把南寧、永安兩片根據地聯成一片。在清軍攻占廣西之前,此事必須儘快落實。

  「嗯,」瞿式耜沉吟片刻,說道:「陳邦傅結交馬吉翔、龐天壽、夏國祥等內侍,在潯州經營已久。對付他,必須師出有名。」

  瞿式耜已經換了副模樣,似乎忘記了剛才的不快,開始為女婿出謀劃策。

  人一旦位居高位,常常剛愎自用、喜怒無常。丹初來桂林之前,還抱有很大的希望,想勸諫瞿式耜移鎮嚴關,重用忠貞營,協調全州、永州兩地戰事。

  現在看來,這完全是徒勞。他擔任桂林留守時,尚且窮於應付,如今升為督師,卻留在桂林不前,似乎連何騰蛟都不如。

  丹初心中升起一股隱憂,問道:「敢問督師,全州乃廣西門戶,我軍此番出戰,抱定何種宗旨?」

  瞿式耜不假思索,說道:「我已交待新興侯,務必全力保衛全州,憑城堅守,不可使一名清虜南窺。糧草彈藥的話,我會全力供應。」

  這算什麼宗旨?焦璉此次統兵保衛全州,麾下至少有三四萬兵馬。分幾路部署?是否設置江防?是否守衛城外黃沙驛等險隘?永州那邊尚有忠貞營數萬大軍,如何與之呼應?

  瞿式耜全無指劃,只要焦璉死守全州。焦璉並無帥才,又不能節制趙印選、馬進忠等驍將,如何死守全州?

  丹初未免失望,想到瞿式耜才不及此,也就放棄了勸諫的想法。想到敵人是滿清鄭親王濟爾哈朗,丹初對前景更感悲觀。

  瞿式耜卻已轉移話題,試圖鼓起丹初的鬥志:「朝廷為激勵士氣,正在醞釀大封功臣。琢如,你才幹優長,已有封爵之資。此次出戰,你務必要盡心用命,使出全部本事,立下戰功,我方好保舉你封爵。」

  封爵的好處不言而喻。丹初有了爵位,聲望提高,就可以節制其他總兵。將來赤軍壯大,勢必要成建制地收編其他明軍。到時候,爵位就能派上大用場了。

  「謝督師栽培。」

  「栽培談不上。只要你忠於朝廷,勇於殺敵,朝廷自然會不吝官爵。」

  「新興侯鞠躬盡瘁,治軍有術,打仗勇猛,似應升為公爵。」

  「嗯,我心裡有數。」

  離開督師府,丹初心事重重。

  前線明軍皆已潰敗,瞿式耜只能寄希望於焦璉。焦璉可以守住全州嗎?赤軍第一次對戰滿洲八旗、蒙古八旗,做好準備了嗎?清軍在湖南勢如破竹,這次是否會趁勝進寇廣西?

  丹初心中有許多疑問,卻找不到答案。眺望遠方,青山不語,灕江長流。何時可以結束征伐,停下來欣賞這大好河山?何時可以蕩平韃虜,還百姓一個太平盛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