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我們我們

  段白焰的腿抵在她的腿根,他呼吸很急,熱氣一下一下打在她脖頸間。

  姜竹瀝被他壓在身下,兩隻手撐住他的肩膀,心頭猛跳,腦袋搖成撥浪鼓,拼命抗拒:「不不不……」

  段白焰一點一點湊近她,低聲問:「為什麼?」

  她的身體沒有過去那麼抵抗他,恰恰相反,他覺得她性格里某些依賴的部分似乎被激發出來了,她變得喜歡黏在他身邊。

  他喜歡並享受這種被依賴的感覺。

  「因為,你、你那個……實在是……」姜竹瀝漲紅一張臉,憑著記憶隔空比劃,好久好久,才艱難地憋出一句,「我……我要再做一下心理建設……」

  段白焰:「……」

  他張了張嘴,想反駁,發現無法反駁。

  ……也不知道該開心還是該難過。

  下一秒,壓迫感一松。他放開她,順勢將她也從沙發上扶起來。

  姜竹瀝紅著臉喘息。

  她最上面一顆扣子被解開了,一邊的領口順著肩膀向下滑,客廳里燈光昏暗,露出羊脂般白膩的鎖骨。

  段白焰眼神微沉,將她的衣服拉上去。

  姜竹瀝連忙按住肩膀,耳根泛紅:「……我,我去睡覺了。」

  段白焰輕輕哼了一聲算是默認,仍然擺出一副欲求不滿的表情。

  「你剛剛,摸了圖拉。」臨走之前,她小聲提醒,「……記得洗手。」

  說完,她像是後面有狗攆似的,蹭蹭蹭地跑掉了。

  段白焰:「……」

  他眯眼看了一會兒,覺得她逃跑的樣子,怎麼看,怎麼像是縮起來的圖拉。都是蠢蠢的小動物,摸起來毛茸茸、暖乎乎。

  他手指扣著口袋裡的戒指盒子,摩挲一陣,默不作聲地站起身。

  慢條斯理地洗乾淨手,然後不急不緩地上樓,停在她的房間門口。

  ***

  姜竹瀝睡得不太安穩。

  也許是明天要送別父母的緣故,臨別之前,她竟然夢到高考。

  六月份天氣還不算熱,剛剛入夏就開始下雨,雷雨一連持續了很多天。考完最後一科,窗外電閃雷鳴的聲音也停了,陽光普照大地,枝頭綠色的葉子被洗得乾乾淨淨。

  最後一道鈴響,全體同學起立等待交卷。

  身邊的陌生女生搡搡她,小聲問:「你最後一篇英語閱讀,選的是什麼呀?」

  姜竹瀝蒙了一下,沒有說話。

  「我剛剛想看你的答案來著。」那女生聳聳鼻子,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可你遮得好嚴,我什麼都沒看見。」

  姜竹瀝不想搭理她。

  她沒有帶傘,有些心不在焉,默不作聲地垂著眼,等老師收答題卡。

  監考老師停在兩人面前,卻沒有動。

  他看看她,再看看那個女生,好巧不巧,像是正好聽見最後這兩句對話。

  所以他振聲問:「你倆認識?」

  姜竹瀝愣了一下。

  女生笑嘻嘻的搶答:「不認識不認識,高考就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她這副態度,反而更引人起疑。

  監考老師皺眉:「說實話!」

  另一個老師已經收完所有答題卡,其他考生還沒離開考場,紛紛轉頭看過來。

  姜竹瀝無措地站在原地。

  夢境戛然而止。

  那種茫然感歷久彌新,過去很多年了,她至今還記得。她擰著眉頭想睜開眼,無意識地攥住身下的床單。

  迷迷糊糊間,感覺身後一沉,她趴在柔軟的被褥里,被撈進一個帶熱氣的懷抱。

  姜竹瀝頓時清醒過來幾分,眼睛半睜半閉地,掙扎著想翻身確認一下背後的生物是人是狗:「……段白焰?」

  她聲音本來就軟,這時將醒未醒,竟然帶點兒像是哭腔的鼻音。

  幾乎不可控地,段白焰身體一僵。

  然後他將她抱得更緊,啞聲:「嗯。」

  「你,你是怕黑嗎?」

  「……」

  姜竹瀝迷迷糊糊的,腦子不太清醒:「我把大白給你抱著?」

  段白焰:「……」

  他悶聲:「我不要大白,丑。」

  「那,」她哼哼唧唧,「你去抱著圖拉。」

  段白焰:「……」

  那個更丑。

  默了一會兒,她的呼吸逐漸平穩,像是又睡著了。

  段白焰低聲問:「……你媽媽和明叔叔,是明天離開嗎?」

  姜竹瀝低低「嗯」了一聲。

  聽不出是睡著了,還是醒著。

  他抱緊她蹭蹭,把臉埋進她的頸窩。

  女孩子身上永遠有香味,哪怕她用的是他的沐浴露,身上也比他好聞。

  聞著聞著就想親,他輕輕吧唧了一下松鼠姑娘的腮幫:「我陪你一起去。」

  「……啊?」

  姜竹瀝像是還蒙著,沒反應過來。

  他安撫性地拍拍她:「我陪著你。」

  黑暗中,床頭的一排小星星燈在牆上緩慢的閃啊閃,柔和的光線像流水一樣,溫柔地傾瀉到兩個人身上。

  姜竹瀝背對著他,睜著眼睛,一動不動。

  半晌,她屏住呼吸,聽見他輕聲說——

  「你不要擔心……也不要怕。」

  很久,姜竹瀝沒有再開口。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睡著了,因為她閉上眼,好像立刻又接著剛剛那個夢,做了起來。

  光線明亮的考場裡,她與老師對峙,低聲辯解,自己根本不認識身邊的女生。

  監考老師似信非信,皺著眉頭看她,目光像一把利刃。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姜竹瀝難堪極了,手在桌上握成拳。

  「有完沒完?」最後一排的段白焰忍無可忍,隔著整個教室冷聲喊話,「她一個二十四中的,看見一個穿一中校服的,就恨不得把眼睛都黏在人家答題卡上。同一個考場裡考場試而已,還認起親來了?」

  老師帶著兩個人,去調考場裡的監控攝像。

  姜竹瀝打開了手機,姜媽媽不停地打電話問她,為什麼還沒有離開考區。

  她不知道該怎麼向她解釋,因為劃片區打亂考場,她遇到了莫名其妙的烏龍事件。

  等他們查完監控,太陽已經快要落山。

  監考老師誠懇地向姜竹瀝道了歉,而她心急如焚,只想趕緊出去確認一下,媽媽是不是已經等得不耐煩,先行回家了。

  她走出監控室。

  長長的走廊上,陽光一寸一寸地破開空氣中殘餘的水汽,光潔的地板上,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身形高大的少年背著黑色單肩包,站在走廊上,背對著監控室。

  他微微低頭,一手拿著手機,另一隻手拿著把大傘,周身上下,流轉著慵懶清貴的氣息。

  姜竹瀝呼吸一滯。

  像是聽見她的聲響,他微頓,然後轉過來。

  赤色的陽光勾勒出他的側臉輪廓,順著眼角的淚痣,一點一點地描摹下來,給他鍍上溫柔的金邊。

  「好了嗎?」他抬眼看她,仍然沒有什麼表情,聲音很淡很淡,「我們走?」

  姜竹瀝身形頓了頓。

  她想起來了,沒有錯,是那天。

  ——我們。

  ——他說,「我們。」

  ***

  翌日中午,段白焰開車帶姜竹瀝去機場。

  姜媽媽和明叔叔是下午兩點的航班,她有些緊張,不知道該給父母帶些什麼。

  段白焰抿唇:「那就什麼都別買了。」

  姜竹瀝糾結半晌,最後,帶了張銀行卡。

  段白焰什麼都沒說。

  明叔叔的腿已經好全了,走路看不出痕跡。

  他的工作調回了老家,在西南一個年年被評進全國宜居前三的二線城市,環境優美,生活節奏慢,最適合養老。

  他笑呵呵地把銀行卡推了回去:「你留著吧。」

  姜竹瀝感到為難。

  她忍不住轉眼看看媽媽。

  VIP候機室沒什麼人,周遭很安靜。

  姜媽媽戴著墨鏡裹著毯子靠在沙發上,像是睡著了——也或許,只是不想理她。

  「竹瀝。」明叔叔低聲勸,「你不欠我和你媽媽。」

  所以同理,我和你媽媽,也不欠你什麼。

  姜竹瀝用力眨眨眼。

  長大之後,她必須努力理解的一個課題是,人和人之間的緣分都是有限的。和朋友也好,和戀人也好,和家人……也好。

  大家頭頂都掛著一個進度條,沙漏里的沙子漏完了,也就走到頭了。他們必須告別,因為各自的生活還要繼續。

  「叔叔沒給過你什麼,你以後要是還想看叔叔,你就來。」他一如既往和藹可親,低聲說,「想看媽媽,叔叔也帶著回來。」

  可姜竹瀝難過極了。

  廣播裡傳來航班開始檢票的聲音,明叔叔輕輕推推姜媽媽,溫柔地叫醒她。

  姜竹瀝一動不動,盯著他看。

  這些年來,無論她的母親是什麼樣子,他永遠都能包容;可是在明含的事情上,他永遠絕口不提。

  他是受人敬仰的大學教授,是她母親在眾多追求者中選出的佼佼者,是做了她二十多年繼父的人。

  可是,他永遠缺失真正成為父親的能力。

  這是姜竹瀝人生第一次,對他感到失望。

  「明叔叔。」一遍又一遍的廣播提示音里,她抬起眼,叫他。

  「不管過去多久,走多遠……你都記著,」她停了一會兒,艱難地深呼吸,「你對不起明含,我們都欠她一條命。」

  明叔叔轉過來,姜竹瀝毫不避諱地與他對視。

  迎著光,她現在才真正看清,她繼父的這副神情。

  他是忠誠的,是唯一的,是不會背叛的。他擁有狂熱的愛,狂熱的痴迷,狂熱的執念。

  所以他絕對忠於自己的妻子,態度偏執而不可逆,但如果妻子和女兒只能選一個,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站在姜媽媽那一頭——無論誰對誰錯。

  世人歌頌偉大的奮不顧身的愛,可她的家庭時時刻刻,向她展示著這種愛的自私與刻薄。

  「對。」良久良久,明叔叔說,「我們都對不起她。」

  他頓了頓,有些遺憾,又像是有些茫然地說,「她這一生唯一做錯的一件事,就是做了我的女兒。」

  「——我真替她不值。」

  ***

  返程的路上,姜竹瀝有些恍惚。

  段白焰很想替她解決問題,可兩個人在這件事情上都是末等生,他同樣不能處理好自己與原生家庭的關係。

  成年人擁有自我救渡的義務,他們唯一能做的,也許是自己組建家庭時,努力不讓悲劇再延續。

  「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覺得,自己沒辦法扮演好『女兒』這個社會角色……」姜竹瀝糾結而艱難地向他形容,「『女兒』這個概念,在我家被賦予了太多東西,變得非常沉重,令人難以負擔。」

  他誇她:「你已經做得夠好了。」

  姜竹瀝於是決定停止這個話題。

  這些陰影籠罩她太多年了,她不認為自己能一朝一夕走出來。

  但現在她有勇氣先去做點兒別的事,也盲目樂觀地相信事情都會變好——這種動力,來自不斷為她努力著的段白焰,儘管他姿態愚蠢。

  她想了想,小聲問:「你那個飯局,是在今天晚上嗎?」

  段白焰發出鼻音:「嗯。」

  「我需不需要,挑個衣服什麼的?」他只說是飯局,沒說是哪一種。

  「沒關係,是私宴。」他思索片刻,「你不用穿得太正式。」

  在場沒有媒體,她也不需要取悅誰。

  姜竹瀝乖巧地點點頭。

  然而儘管如此,她還是認真地挑了衣服,化了一個妝。她從衣櫃裡翻出一件黑色的薄毛衣,非常纖瘦的一件秋裝,開衩的長下擺遮住大腿,腰帶掐出纖細的腰身。

  目光掃過衣櫥,姜竹瀝後知後覺地想起,她還有一部分衣服,放在程西西那兒。

  得抽個空,把東西都搬過來……

  她這麼想著,打開首飾盒。

  「你是一個大孩子了。」姜竹瀝一條一條地試項鍊,一本正經,認真地對著鏡子裡的自己說,「不能再穿那些**的衣服了。」

  段白焰換好衣服,走到門口,正好聽見這句話。

  他低頭看看自己手裡綴著小天使翅膀的圍巾,沉默一陣,默不作聲地把它收起來,放回車上。

  算了……

  以後再說。

  要是實在沒機會……

  他就把這些少女心的衣物,全都留著給女兒:)

  ***

  飯局誠如段白焰所說,今晚是一個低調的私宴。

  在座大多也是老師和長輩,他將她介紹給同席的導演與製片人,有人笑著問:「女朋友?」

  他搖頭:「未婚妻。」

  她偷偷捏一捏他的手。

  段白焰極小聲極小聲地笑了一下:「會求婚的,別急。」

  姜竹瀝耳根泛紅,有些惱,氣得拍他。

  酒過三巡,她包里的電話震起來。她抬頭看段白焰,對方拍拍她的手:「要我陪你去嗎?」

  姜竹瀝搖頭。

  他抿唇:「那你把外衣穿上。」

  姜竹瀝應好。

  她一離開,房間裡的氣氛明顯又活躍起來兩個度。

  在場的人中有兩個老師,上次喝桃花酒時也在,見姑娘起身出去了,紛紛轉眼將目光轉向段白焰,眼神曖昧,笑容中卻沒有惡意:「小段導,速度挺快呀?我們上次見你跑出去追人,追的也是這個姑娘吧?」

  段白焰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沒有否認。

  兩個老師幾乎以為他們又喝多看錯了,不然段白焰眼裡,怎麼會浮現出清淡的笑意?

  「上一次,我們幾個可都是親眼看見,人家姑娘把你的手甩開了呢。」其中一個突然想起什麼,在眾人八卦的目光中,嘖嘖感慨,「這才幾個月,這麼快就把人追到手了?」

  有人大笑:「還是小段導厲害——」

  「沒有。」段白焰頓了頓,低聲打斷他,「我們很早就認識。」

  也……相愛了很多很多年。

  「早到多早?」

  「十年前。」

  段白焰頓了頓,在心裡默不作聲地想。

  ……十年前,我見到她的第一眼。

  在……我完完全全,不知道該怎麼去愛一個人,的時候。

  ***

  姜竹瀝那通電話,來自謝媽媽。

  聖誕節過後,夏蔚迅速占據了各大娛樂新聞的頭條。

  她沒怎麼關注,但她猜測雞蛋花小姐的日子不太好過,緝毒小分隊接到石錘舉報,端了一個地下俱樂部的老巢,清算出很多大大小小的明星——她是其中一個,也是最近人氣最旺的一個。

  吸毒放在哪兒都是大忌,何況圈子裡早就下過明確的規定。

  然而要命的是,很多粉絲為了維護她,發出了「吸毒怎麼了?國外多少明星都嗑藥?何況夏夏只是為了減肥啊」、「她只是為了讓自己更漂亮,也是為了我們這些喜歡她的粉絲,她做錯什麼了?」、「」——的吶喊。

  這種情況下……

  一粉頂十黑。

  這種屠城之勢驚動了上頭幾個大V,姜竹瀝想,這事兒一時半會還真鬧騰不完,不過鬧騰完這一波,她應該確實不會再有翻身的機會了。

  謝媽媽在這時候找到她,問她願不願意回去,繼續做那邊的志願工作。

  姜竹瀝沒有給明確回應。

  飯局過後,她站在電梯口,迎著颼颼冷意裹緊披風,抬頭看段白焰:「你覺得呢?」

  「看你怎麼想。」段白焰把瑟瑟發抖的松鼠姑娘撈進自己懷裡,思索一陣,放棄替她拿主意的想法。

  在生活上,她比他想像中獨立得多。

  他當然喜歡她依賴他,可她同樣需要自信和自我認同,而那些東西,只有她能為自己建立。

  「說實話,我很想回去。」她的下巴抵在他的胸口,望著他眨眨眼,「我以前沒有接觸過自閉症患者,當我接觸到他們,才發現他們和我想像中,完全不一樣。」

  無數影視作品將自閉症形容成「星星上的孩子」,在募捐時也將他們形容成天才,可實際上,他們之中的很多人,連生活都無法自理。

  「對於我來說,無論是給務工子女做心理諮詢,還是教自閉症的孩子做餅乾、學烘焙,都是在熟悉的領域內,稍微往安全區以外跨越了一點點。」電梯間內的燈光安靜地落下來,她對他進行自我剖白,「它們都能讓我有成就感。」

  電梯還沒上來,段白焰忍不住,捏捏她發涼的鼻尖:「那就去。」

  行至此處,他們可以做彼此的後盾,不用再擔心前路坎坷。

  「不過……說到這個。」他微頓,突然想起,「余茵剛剛吃飯時提到的那個項目,你有沒有興趣?」

  余茵是一位紀錄片導演,之前常年居住國外,拿過許多國際大獎。近日剛剛歸國,在籌劃一個系列公益短片,鏡頭首先掃向的人群,就是自閉症患者。

  姜竹瀝坦然:「有。」

  段白焰眉梢微聳:「為什麼你留了她的聯繫方式,卻不直接告訴她,你想參與項目?」

  姜竹瀝在酒桌上表現得很大方,可沒人看到的地方,耳根仍然忍不住發紅:「……我怕我做不好。」

  所以在項目結束之前,要藏著掖著,不可以告訴別人。

  如果被別人知道了,最後卻做不好,會很丟臉。

  電梯「叮」地一聲。

  段白焰拍拍她的腦袋,擁她進門,低聲問:「你今晚喝了多少酒?」

  「不是很多……」紅酒後勁兒還沒完全上來,她貼著他,身上有些冷,只覺得臉龐發熱,「怎麼了?」

  段白焰沒有說話,按了一個五十多的樓層。

  姜竹瀝驀地睜圓眼:「我們不回家嗎?」

  他居高臨下,輕飄飄地,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

  姜竹瀝愣了愣,罵上懂了:「你這個騙子!」

  「我……」她漲紅著臉,掙扎著想去按電梯,「我要回去……」

  被段白焰一把撈回來,按在懷裡。

  她還想再說什麼,他已經吻了下來,氣息滾燙。她的聲音艱難地從唇縫中擠出:「嗚……」

  他掐著她的下巴,帶著點兒小小的懲罰性,輕輕咬她的嘴唇:「你乖一點。」

  下一秒,電梯抵達樓層。他半推半抱地,一路吻著她,刷開房卡,將她按到床上。

  床墊很軟,她不受控地彈了一下。

  他的吻沒有停,唇很燙,攻城掠池,呼吸相融。

  姜竹瀝被吻得神志不清,她的背部陷入被褥,氣喘吁吁地睜開眼,一抬頭,就看到天花板上的茶色玻璃。不大不小的一塊,正對著這張巨大的圓床,若隱若現地,反射著床上的一切。

  姜竹瀝:「……」

  她愣了一下,眼眶都急紅了,聲音仍然小而軟:「你……你訂了一個什麼房間啊!」

  房間裡燈光昏暗,鏡子卻看得格外清楚,段白焰稍稍放開她,她立刻看到了自己羞憤欲死、氧氣不足的樣子。

  他兩隻手撐在她肩膀兩側,離得很近,呼吸打在白皙的皮膚上。他幫她把落到眼睛上的碎頭髮撥開,呼吸急促:「你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

  姜竹瀝哼哼唧唧地伸出兩條胳膊想捂住眼。

  用行動表示,她不想記得。

  然而下一秒,就被他不容置喙地掰開,按在床上。

  他滾燙的呼吸一下一下打在她脖頸間,她紅著眼眶看著他,他們第一次,就是他帶著她去喝酒那次。

  那時已經高考結束,他們確立了戀人的關係,姜媽媽篤定她一定是早戀了,她難過地出去找他。於是他帶她去了酒吧,明明幫她控制著酒量,可她幾杯啤酒下肚,竟然還是喝醉了。

  他不確定她喝得幾分醉,一走出酒吧,她就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頭,固執地想要扒掉他的衣服。

  她的站姿歪歪斜斜,像一隻喝多了的浣熊,兩隻爪子捉住他的衣領,一邊抖一邊嘟囔:「天氣太熱了,脫掉衣服涼快一下吧,太熱了,涼快一下……」

  段白焰死死守著自己的貞操,皺著眉頭問:「你怎麼不扒你自己的?」

  她非常認真,一本正經地說:「我是知恥的人。」

  他:「……」

  她還在努力地拉他的拉鏈,甚至想當街脫掉他穿在裡面的衛衣。段白焰的心情一言難盡,難耐地將她從自己身上扒下來:「……你不要衝動。」

  「我沒有衝動,我很清醒。」她信誓旦旦,「我現在能給你算數列,不信你出題考考我。」

  段白焰:「……」

  他頭疼極了,按著她不安分的手,拽著她往車站走:「我送你回去。」

  「我不……」她奮力掙扎,「我媽媽會罵我。」

  停了停,她垂下腦袋,眼裡竟然冒出水汽:「現在都過了十點了,而且我喝了酒……我再回家,她一定會罵我。」

  「那你跟你家長說一聲。」他說,「我去酒店給你開間房。」

  可是等他幫她開好了房,又千般萬般地不放心。

  他怕她一個人斷片、夜裡跑出去,怕她半夜口渴爬起來、沒有人給她倒水。甚至於,段白焰站在二十層樓上往下看,怕她醉醺醺的,會夢遊著扒開窗戶跳下去。

  於是他也留了下來。

  他把沙發拖到床邊,跟她並肩朝著一個方向躺下,一隻手握著姜竹瀝的手,防止她半夜亂跑。

  後半夜,她果不其然,口渴醒過來。

  段白焰按亮檯燈,給她倒水,昏暗的燈光投射在他身上,姜竹瀝得了一瞬間失心瘋,竟然覺得他溫柔極了。

  她舔舔唇,小心翼翼地問他:「你想不想試一試?」

  她就是個光說不練的假把式,段白焰被他撩得心煩意亂,冷笑:「想啊,你倒是上啊?」

  他話音剛落,轉過身,她就抬頭吻住了他。

  並不是淺嘗輒止——

  她的吻大膽而放肆,儘管生澀,卻在努力地攻城掠池,像緊張卻不願掩飾的示愛。

  段白焰愣了愣,眼中的光芒逐漸變深,呼吸一點點急促起來。

  他信了她的邪。

  那是她人生第一次主動吻他,她大概很緊張,兩手攥成拳,眼尾都泛出誘人的紅。

  她的眼睛太亮了,以致於讓他覺得,她那時候一定是清醒的。

  所以他將她推倒在了床上。

  進入的那一刻,他聽見她帶著哭腔的抽氣聲:「……我不想做別人家的孩子了。」

  她的聲音很小很小,「我想做一個壞女人。」

  隔了這麼多年,幾乎是同樣的場景,大同小異的畫面,往事走馬燈般地過去。

  他壓在她身上,聲音低而啞。

  「竹瀝。」

  他問,「你想不想,再做一次,壞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