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餵蛋糕【7.31】

  第59章 餵蛋糕【7.31】

  吃完早飯,告別蔣池和孟媛,倪歌牽著容嶼回家。

  ……一路上都很尷尬。

  倪歌滿腦子都是霸王硬上弓的畫面,巧的是,容嶼也差不多。

  只不過他腦補的版本更刺激,不僅有畫面,還帶聲音。

  所以兩個人沉默了一路。

  回到家門口,倪歌小聲:「那個……」

  容嶼立刻:「嗯?」

  「我下午得回趟學校,然後去公司交一下稿子。」

  倪歌很不放心他,「你一個人在家,可以嗎?」

  「當然可以啊你當我是誰」脫口而出的上一秒,容嶼心裡的小玻璃人眼疾手快地跳起來,死死地捂住他的嘴。

  於是容嶼張張嘴,沒有說話。

  他微微垂著眼,目光向下,睫毛在眼下打出小小的陰影。

  儘管兩眼無神,深邃的眼眸被樓道間的燈光沖刷,還是呈現出明亮的顏色。

  他站在那兒,短暫地沉默片刻,沉聲:「沒問題的。

  我一個人在家裡聽收音機也很好,聽說下午頻段有相聲,應該不會無聊。」

  他明明很正經。

  但倪歌在他的神情里讀出了委屈。

  她頓時有點無措。

  她從沒見過這樣的容嶼,大概病人都是脆弱的,再囂張的大佬也要向病魔低頭。

  「我……」於是她勾住他的小拇指,語調柔和地打商量,「我會很快回來的,你乖一點,好不好?」

  容嶼的小心心又被炸飛了一次。

  幾乎沒有猶豫,他低下頭,吧唧親在她嘴角:「我乖得很。」

  倪歌微怔,腦海中浮現疑問:

  ——這傢伙看不清東西,怎麼次次親得這麼准?

  「沒有親歪。」

  下一秒,他聲音很輕地道,「真好。」

  這種得意,真是讓人心酸。

  倪歌又心疼起來。

  她踮起腳尖,主動回吻:「那晚上見啦,容容。」

  ……

  大四課程很少,倪歌在學校上完下午唯一一節必修課,搭地鐵回JC出版社送文件。

  陶若爾在她去調研之前布置的任務,她已經翻譯完了。

  倪歌早早把電子稿發到了出版社的郵箱,如果陶學姐看東西速度夠快,現在應該已經進入了校對環節。

  然而她沒想到,這會給陶若爾添麻煩。

  「……誰給你的這麼大的權力!翻譯部我不敢說,至少文件組,還是我說了算吧!」

  剛一走出樓梯間,就聽見爭執聲。

  這吼聲聽起來很熟悉,倪歌微怔,趕緊走過去。

  部門門口站著兩個人,一個是高跟鞋小裙子、掛著工作牌的陶若爾,另一位,是那位先前被周進摁了一身剩飯的組長——也就是她先前的面試官。

  「組長,我是有權力進行人員調動的。」

  陶若爾不卑不亢,平靜地道,「何況,倪歌本來就是我的實習生。」

  「但圖書翻譯組是一個獨立組,你沒有資格把你的人調到他們組,而不通知我!倪歌現在應該坐在辦公室里翻譯文件,而不是天南海北地瞎跑!你給我好好反思……」

  「組長。」

  倪歌走過去打斷他,頷首道,「下午好。」

  組長沒接茬。

  他的西裝沒有扣扣子,訓人時一隻手習慣性地卡在腰上,西裝下擺就掛在手上,看起來不倫不類,自己卻渾然不覺。

  「倪歌小姐。」

  他的語氣突然平靜下來,「西北好玩嗎?」

  「……」倪歌沒有說話。

  她沒什麼職場經驗,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給陶若爾帶來了麻煩。

  「我沒記錯的話,你面試的是筆譯崗位,實習時間一個月,被分進了文件組。」

  頓了頓,組長問,「是什麼給你勇氣,能讓你一走就是兩周,還連個招呼都不跟我打呢?」

  「我已經把她調到圖書翻譯組了,也有給她分任務。」

  陶若爾快煩死了,一遍又一遍地解釋,「而且你也看到她的稿子了,寫得很好啊。」

  「好個屁!」

  組長怒道,「之前的實習作廢!如果接下來一段時間我看不到你全勤,實習證明別想我給你蓋章!」

  他怒氣滔天地吼完,轉身走了。

  把辦公室的門砸得震天響。

  空氣中靜默三秒。

  剛剛不動聲色地偷瞄著看熱鬧的同事們,瞬間作鳥獸散。

  「唉,倪歌。」

  陶若爾沉默一陣,捧心嘆息,「我的心好累。」

  「對不起,學姐。」

  倪歌抱歉極了,「我給你添麻煩了。」

  「哇,快別這麼說。」

  學姐趕緊道,「他看我不順眼很久了,他看所有漂亮女生都不順眼。」

  倪歌眼裡不自覺地浮起笑意。

  她跟著陶若爾一起回辦公室。

  「不過你回來得正是時候,周末公司有晚宴,有空的話,一定記得來。」

  她一邊說著,一邊從抽屜里抽出一張邀請函,「會有很多好吃的東西,我猜你喜歡。」

  「謝謝你,我確實喜歡。」

  倪歌笑著低下頭,看到邀請函上精緻可愛的小蝴蝶結,突然意識到,「竟然已經聖誕節了?」

  「對呀。」

  「那……到時我可以帶家屬嗎?」

  陶若爾哈哈大笑:「只要你想。」

  倪歌還真的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

  這種晚宴一般就兩個目的,一個是公司高層線下交流,一個是製造個機會給員工們嗨一嗨,說不定再牽牽紅線。

  所以她要帶著容嶼去蹭飯,也不是不可以。

  問題就是……

  她想像了一下,失明的容嶼,站在人來人往的宴會廳里,茫然無措地,小聲喊倪倪的畫面。

  倪歌:「……」

  還是算了。

  好可憐哦。

  「不過說真的,一到逢年過節,我就特別羨慕你們這些有家眷的人,不像我。」

  陶若爾坐到椅子上,惆悵地轉個圈,「年紀輕輕,貌美如花,卻負債纍纍,月月赤字,日日為還錢的事疲於奔命。」

  「怎麼?」

  倪歌以為她要還花唄,眉眼彎彎地笑道,「又月光了嗎?」

  「不是,我把別人的車給撞了,一輛寶馬。」

  陶若爾哼,「就是你離開公司那天,全城暴雨,他硬要開著車往我前面躥。」

  「……然後呢?」

  「我忍不住,一個猛子就撞到了他的車上。」

  「……?」

  「雖然賠起來有點貴。」

  頓了一下,陶若爾感慨,「但說實話,真的,有點爽。」

  「……」

  ……

  倪歌今天工作不多,下班之後,特地跑去買了一個蛋糕。

  回到家時,窗外夜色闌珊,屋內一片黑暗。

  一點人氣也沒有。

  她心裡一揪,一顆心瞬間提起來:「容嶼?」

  屋裡沒人應她。

  她又試探著叫了一聲。

  還是沒反應。

  倪歌心裡蹊蹺極了,手指撫上電燈開關,還沒往下按,容嶼就湊了過來。

  巨大的黑影毫無徵兆地靠近,他竄過來,從身後抱住她,下巴抵住她的腦袋。

  他的聲音很低,帶點兒性感的啞:「歡迎回家。」

  倪歌的心瞬間落回肚子裡。

  她覺得他越來越像一條大狼狗。

  抱著她時,渾身上下暖洋洋的,尾巴跟在身後一甩一甩。

  「你餓不餓?」

  這樣子好像新婚夫妻,倪歌莫名有點開心,伸手去開燈,任由他抱在懷中揉來捏去,「我買了蛋糕,你想晚飯之前吃,還是晚飯之後吃?」

  「都行。」

  容嶼聳眉,「你發實習工資了?」

  「不是。」

  倪歌搖頭,很有耐心,一樣一樣地數給他聽,「我有小金庫呀,沒花完的生活費,還有獎學金。」

  「還有獎學金啊,倪倪真棒。」

  容嶼輕聲笑。

  他放開她,幫她托著蛋糕,放到桌上:「不過,怎麼突然想起買這個?」

  「我們公司周末有個晚宴,我可能會回來得比較晚。」

  倪歌頓了一下,說,「但那天是聖誕節,所以想提前陪你把節過掉。」

  她好像有些抱歉。

  容嶼低笑,親親她的臉頰:「去做你的工作就好,不用覺得抱歉。」

  畢竟,反正……

  他周末也有自己的事。

  容嶼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

  「那我先給你切一塊吧。」

  倪歌想到什麼說什麼,一本正經地道,「學姐說晚宴會有很多漂亮的小蛋糕,一想到你沒法去,就覺得很可憐。」

  太可愛了……

  容嶼瞬間被光波擊中,心裡的小人跪在地上嗷嗷喊萌。

  「不過。」

  突然想到什麼,他拉住她,把她拽到自己身邊,低聲哄誘,「倪倪,我的卡就放在錢包里,密碼是生日。」

  「你可以用我的錢。」

  頓了一下,他又補充,「卡上存著我這幾年所有的工資和津貼,我平時用不到,幾乎沒有動過。」

  倪歌微怔,眨眨眼。

  如果擱在正常情況下,一個帥氣的男人深情款款地拿出一張卡對她說,拿去嫖——

  哪怕這人是她親哥倪清時,她也會覺得,自己被幸福擊中了。

  但是容嶼……

  她抬起眼,誠懇道:「留著治眼睛吧。」

  「……」

  他像一個小火爐,倪歌坐在他身邊,渾身上下暖洋洋的。

  她一邊切蛋糕,一邊問:「今天的檢查結果出來了嗎?

  醫生怎麼說呀?」

  「說——」容嶼答得很含糊,「讓我多休息一下,它自己會恢復。」

  這些年來,容嶼接受各種訓練,時不時就要風餐露宿。

  對自己的身體狀況,可以說是了如指掌。

  所以他自己有數,下飛機時嘴裡喊著小事小事不嚴重,那是真的不嚴重。

  要說恢復早晚,也只是時間問題。

  但倪歌總覺得很嚴重,秀氣的眉頭糾結地皺起:「庸醫。」

  「……」

  「不過算了,先來吃蛋糕吧。」

  她怕他難過,迅速轉移話題。

  拆開盒子,遞給他一把小銀叉子。

  蛋糕不大不小,剛好夠兩個人吃。

  白色打底,奶油很厚,沒什麼複雜的花邊,只在最中心用果醬畫了一隻簡筆的、嘴巴咧到耳根的羊。

  看得容嶼心痒痒。

  他伸手捏住她的小爪子。

  故作茫然地問:「蛋糕好看嗎?」

  「是一隻羊。」

  倪歌毫無所覺,邊說邊伸手去拿手機,「我拍下來呀,等你眼睛恢復了,發照片給你看。」

  容嶼心裡的小人淚流滿面。

  她到底是什麼天使。

  他低聲:「嗯。」

  「不過,我也好久沒有吃過蛋糕了。」

  倪歌煞有介事,儘管沒有蠟燭,也雙手合十,道,「我要許個願。」

  容嶼眼底含笑地望著她。

  下一秒,她閉上眼,認真道:「希望容嶼的眼睛快點好起來,以後不要再受傷,也不要再停飛了。」

  容嶼呼吸一滯。

  夜色靜謐,高樓大廈,窗外星子繁集,淺光如銀河流瀉。

  屋內燈光柔和,窗簾半遮半掩,白色的燈光下,他低頭就能瞧見小姑娘烏黑的長髮,小小的發旋,和圓潤白皙的耳垂。

  她一本正經,微微閉著眼,兩眼彎成橋,整個人都顯得雀躍,像森林裡意外撿到果實的小動物。

  時光仿佛暫停了一瞬。

  容嶼早已經體會過世界廣博,卻在這個時候,才真切地感受到,世界這樣溫柔。

  他緩了緩,低聲問:「我是不是很多年,沒有陪你過過生日了?」

  「沒關係。」

  倪歌小聲笑道,「我也沒有陪過你。」

  「那我的願望就是,」長夜寂靜,他低聲笑道,「此後歲歲年年,倪歌平平安安;年年歲歲,我和她再也不分開。」

  小姑娘還沒反應過來。

  他用叉子叉起一隻車厘子,裹著奶油,舉到她面前:「嘗一嘗,嗯?」

  倪歌睜圓眼,開開心心地張開嘴,小心地將奶油接過來。

  她剛剛銜住果實。

  他突然伸長手臂,扣住她的下顎,唇瓣含住她微張的下唇,用力地吻上來。

  他吻得很重,一手托住她的後腦,咬著她的唇珠,舌尖從唇縫裡伸進去,撬開唇齒,以霸道的姿態攻城略地,捲走她口中的車厘子。

  燥熱從身體的每個角落冒出來。

  車厘子的果汁在口腔內炸開。

  倪歌腦子裡噼里啪啦的,迷迷糊糊地,手臂不自覺地攀附上她的肩膀。

  容嶼眼中光芒陡然轉深,黑暗中躥起小小的火苗。

  他手臂用力,將她抱到沙發上,長夜俱寂,所有感官被無限放大。

  倪歌有點難以呼吸:「嗚……」

  他像是突然想到什麼,身形猛地一頓,手指微屈,立刻撤出。

  容嶼低下頭,垂下眼,額頭碰著她的額頭,呼吸滾燙,充斥壓抑的情緒。

  客廳里靜寂許久。

  她離他很近很近,稍稍離開他的嘴唇,緩了半天,才呼吸不穩地,非常非常小聲地問:

  「那個……」

  「……」

  「你,你剛剛是想,想不,不,不……」

  容嶼將她圈在懷裡,看著她。

  她還在艱難地結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