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點火
容嶼整個人都蒙了。
倪歌臉頰紅撲撲的,兩眼微闔,睫毛長而捲曲,羽絨服的帽子松松垮垮地垂落,像只毛球似的,緊緊吸附在他身上。
她氣息溫熱,兩隻手扣著他的腦袋,動作青澀而笨拙,非常努力地,想要撬開他的唇齒。
容嶼腦子轟地一聲,眼裡捲起颶風。
他騰出一隻手,扣住她的後腦,反客為主,含住她的下唇。
「嗚……」倪歌的心跳得很快,有點犯迷糊,呼吸的節奏也跟著變亂。
她抬起眼,看見他眼中陌生的情緒。
勢不可擋,不容置喙,像一場醞釀已久的風暴。
他封住她的唇,吻得輾轉而動情。
唇瓣相抵,呼吸間有清淡的酒氣,輕緩地瀰漫開來。
儘管倪歌現在不太清醒,腦子裡還是隱隱浮現一個念頭——
容嶼真是臂力驚人。
這傢伙竟然能一隻手托著她,一隻手摁著她。
跟她接吻,連氣都不喘。
但她漸漸有點受不了。
空氣逐漸稀薄,倪歌迷迷糊糊地伸手推他:「嗚……放、放開我……」
他稍稍從她唇上離開,微微喘息,氣息在空氣中一卷,變成一道清冷的白霜。
聲音低沉發啞,帶點兒哄誘的意味:「不是你自己撲上來的?」
倪歌兩隻手扶在他肩膀上,腦子有點不夠用。
她困惑地想。
好像確實是她自己……
沒等想清楚。
他又親了上來。
這次吻得很輕,蓋章似的,在她微涼的唇上碰一碰:「我的。」
倪歌遲緩地眨眨眼。
容嶼湊近她,額頭抵著額頭。
深夜冷風襲面,他的氣息卻很溫暖:「乖,重複一遍。」
倪歌被風吹得微微眯起眼,愣了一會兒,像是反應過來什麼,突然笑起來。
小動物似的,帶點兒傻氣,在他臉上蹭一蹭:「你的。」
容嶼的心在一瞬間被蹭得稀巴爛。
導師目瞪口呆地在旁邊圍觀完全程,感慨:「這小同志作風不行啊,倪歌一親,他就立馬慫了。」
宋又川心情有點複雜:「啊,我覺得……」
「嗯?」
「我仿佛坐在高高的檸檬山上。」
「……」
倪歌像一隻蓄電小馬達,親完之後,整個人瞬間安靜下來。
一動不動地伏在容嶼肩頭,要多乖有多乖。
容嶼幫她把掉下來的帽子重新戴好,若無其事地抱著她,去跟另外兩個人匯合:「川子,老師。」
宋又川忙著揉眼睛,導師問:「倪倪醉了?」
「嗯。」
容嶼說著,言簡意賅地示意她掏鑰匙,「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先上車吧,我送你們回去。」
來調研的教授們統一安排,都住在西城一家招待所。
上車時,容嶼想把倪歌放下,可是剛一離開他,小姑娘就哼哼唧唧地啜泣起來:「我難受……」
沒辦法,他只能重新把她抱起來。
表面上十分為難,心裡其實爽得起飛:「哪裡難受?」
「我冷……」
容嶼把她兩隻爪子都捉進掌心,好笑地想,小東西騙人也不找個好點兒的理由,兩隻手明明都熱騰騰的。
「沒事。」
但他手上一點兒沒松,嘴裡還在很認真地哄,「我抱著你,你就不冷了。」
夜裡人少,宋又川這個檸檬人,把車開得好像在飛。
容嶼心裡有點恨,這種機會實在難得,他希望這條路最好長得看不到盡頭。
然而還是很快抵達招待所。
導師見倪歌趴在容嶼懷裡一動不動,以為她睡著了,伸出手,作勢要將她接過來:「來,給我吧。」
容嶼磨磨蹭蹭,不太想給。
可喜可賀的是,下一秒,倪歌從他懷裡抬起頭,又撒嬌似的哼起來:「我不要跟老師走……」
容嶼虛情假意地哄:「乖,回去好好睡一覺。」
「我不。」
她都快哭了,「她老是……老是罵我。」
容嶼動作一頓,眼神瞬間涼下去。
導師趕緊:「我不是,我沒有,不要瞎說啊!現在大學生一個個兒的動不動就跳樓,我罵誰都不敢罵他們好嗎!」
容嶼沒有抬頭,抱著倪歌,低聲問:「哪個老師罵你?」
「……呂芸。」
容嶼鬆口氣。
微頓,他抬起頭,朝著導師,誠懇地道:「對不起啊老師,倪歌小時候有童年陰影,不是針對您。」
坦白地說,導師從沒見過得意門生這幅樣子。
但她挺同情小姑娘:「是小學老師嗎?
我以前確實聽說,小學好多垃圾老師——不過,倪歌以前喝醉酒也會這樣嗎?
她會不會哭啊?」
「會呢。」
容嶼嘆氣,「會哭一整夜,吵得我們都沒法睡覺。
所以以前在家時,我們就很怕她喝醉,都不敢給她餵酒。」
「……」
「您看今晚這事兒……酒是川子帶的,簍子是他捅的。」
容嶼循循善誘,「要不這樣,我今晚就先把她帶回我的住處去,我負責給哄好了,明天再給您送回來,成不成?」
導師狐疑地看著他:「……」
他突然嚴肅:「我們紀律嚴明。」
導師:「……」
其實一點兒也不信。
不過……
「你確實是她未婚夫?」
容嶼擼擼倪歌羽絨服上的毛毛,眼睫微垂,目光突然變得很溫柔:「對,我倆小時候,一個大院兒長大的。」
——我一年級時,就想娶她。
「行,你帶走吧。」
就是這一個眼神,讓導師確定了想法,「明天早上,我要看到一個活蹦亂跳的倪歌。」
……
容嶼帶倪歌回了空軍大院。
他在西城有套房子,單身小公寓,當初完全沒想過會有人來,連床都只布置了一張。
……而且是單人床。
容嶼坐在床前,盯著滾在床上抱著被子睡得正香的倪歌,有點惡趣味地想。
不知道她明早醒過來……
會是什麼樣子。
他盯著看了一會兒,站起身,去柜子里找厚被子。
完全沒料到她會突然出現……
家裡沒有女孩子的睡衣,但空調恆溫在二十六度,她可以暫時穿他的襯衣,光腳到處跑也沒關係……但最好還是不要光腳跑,他得給她找一雙地毯襪。
牙刷在儲物室里還有新的,沐浴液她可以用他的,至於床的問題……
容嶼突然頓住。
怎麼好像她要在他這裡住很久一樣。
他覺得自己開心得有點精神失常,失笑地抱著厚被子回臥室,心裡想著,如果明天天氣好,要將被子拿出去曬一曬。
他幫她把羽絨服掛起來,然後伸手去扒她的針織衫。
「嗚……」手一碰到她,她立刻發出小動物的叫聲,「容嶼……」
「我在。」
她翻個身睜開眼,臉頰仍然很紅,唇瓣泛著淡淡的玫瑰色,顯出被蹂躪過的色澤。
好像有點委屈:「你剛剛去哪兒了?」
「去幫你拿被子,還有睡衣。」
他不厭其煩,又俯身在她唇上親親,「我怕你冷,怕你在這裡睡得不舒服。」
倪歌眼中水光瀲灩,腦子轉得很慢很慢:「你又要去睡沙發。」
這是個陳述句。
容嶼:「嗯。」
「為什麼要睡沙發!」
她不滿極了,豪氣萬丈地拍拍自己身邊的床,「這床明明那麼大!」
「……」
她嚶嚶嚶:「你討厭我。」
「我怎麼會討厭你?」
容嶼被磨得沒脾氣,喉結滾動,「但睡你旁邊,我怕你受不了。」
他怎麼可能忍得住。
到時吃虧的還是她。
倪歌完全不聽。
她抱著枕頭委屈地滾遠了:「你不喜歡我,你心裡有別人。」
「怎麼會。」
容嶼欺身上前,張開珊瑚絨毯子,裹壽司似的將她裹進去,「我的心裡只有你。」
倪歌立刻又興奮起來:「你喜歡我?」
他毫不猶豫,親在她額頭上:「對,我喜歡你,喜歡你很久很久了。」
她開始傻樂:「那你去睡客廳吧,我原諒你了。」
容嶼信了她的鬼話。
他抱起枕頭,手指停在燈的開關上:「晚安。」
正想關燈,突然看到蜷在被子裡的倪歌,瑟瑟發抖起來。
容嶼:「……?」
小姑娘牙關打顫,小小的聲音在房間內虛弱地響起:「我……我好冷。」
「……」
她真情實意,非常悲切:「我要凍死在這裡了。」
「……」
見他無動於衷,她快要哭起來:「沒有人愛我。」
容嶼深吸一口氣,將枕頭放回去。
然後將她抱起來,帶她走進衛生間:「你的洗面奶在箱子裡,我忘了拿上來,就用清水將就一下,嗯?」
倪歌沒有意見。
容嶼幫她洗完手腳、刷完牙,將自己也整理好,啞聲問:「你醒了嗎?」
她窩在他懷裡,一臉無辜地睜著大眼睛,有恃無恐地搖頭。
「好巧。」
容嶼眼裡突然浮起兩分笑。
他將她放回床上,手落到領口,慢條斯理地解扣子,「你不清醒,我也困了。」
倪歌緩慢地眨眼,像一隻毛茸茸的小動物,慢吞吞地,小心地躲到被子後。
下一秒,他按滅壁燈,掀開被子。
涼風捲入,很快又被壓下去。
他從後抱住她,體溫炙熱,將她緊密地包裹。
倪歌微怔,耳根蹭地燙起來。
——他把她撈進了懷裡。
容嶼身上比她想像中還要燙一點,熱度很高,像一個小火爐。
倪歌腦子混沌,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
他小腹繃緊,如果在有光線的地方欣賞,應該能看到很漂亮的腹肌。
然而溫暖的腹肌先生並沒有立刻乖乖睡覺。
相反,他非常不安分,手指在她皮膚上游移,最終停在她的小爪子上。
他握住她的手,以十指相扣的姿態。
「倪倪,你終於是個成年人了。」
容嶼聲音很低,下巴抵著她的肩膀,在深夜中點起一把小小的火焰,「不——應該改口叫,女朋友。」
倪歌微怔,臉頰不可制止地,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