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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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生病

  到了下午,倪歌又莫名其妙地發起燒來。

  醫生站在床頭嘆氣:「幸好讓你在這兒多待了幾天,不然剛出院又得回來……你身體狀況實在太差了,出院之後不能再這樣了,平時得多跑跑步,多喝熱水呀,小朋友。」

  倪歌全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在被窩裡蜷成一團,只露出一雙眼睛,通過眨眼來表達「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按照這個架勢,她也不知道還要在醫院待多久,倪媽媽去而又返,帶著換洗的衣物回來照顧她。

  倪歌被餵了藥,不停地睡著再醒過來,記憶斷斷續續的,腦子也不太清醒。

  迷迷糊糊間,感覺有人在幫她進行物理降溫。

  對方擁有一雙超級無敵溫暖的手,像是怕吵醒她一樣,慢慢把她的小爪子從被子裡拿出來,然後墊在手掌上,用小鑷子鉗著棉球蘸著酒精,從掌心開始,一點一點地擦到手腕。

  擦完兩隻手,又來扒她的被子。

  他將她的被子壓到下巴下,小心地屏住呼吸,棉球落到她的耳後,順著耳垂擦到脖頸。

  酒精的氣息在空氣中蔓延,倪歌覺得自己的耳朵涼颼颼的,有些不舒服地皺皺眉頭。

  對方的動作立刻停下來。

  等她重新放鬆,他又換了一次棉球,將它落到她有些起皮的嘴唇上。

  「嗚……」倪歌沒睜眼,小幅度地動了動,小聲叫,「媽媽……」

  對方的動作明顯一頓。

  她聲音超小地哼:「酒精不能往嘴上擦……」

  對方失笑:「是水。」

  倪歌立刻停止抵抗。

  這好像是個……男生的聲音。

  她混混沌沌地想。

  等等……

  男生?

  !

  一劑清零直衝大腦,她猛地睜開眼。

  已經是日落時分,窗外雲蒸霞蔚,夕陽綿延千里。

  病房內寂靜無人,風帶起白色窗簾,默不作聲地一起一落。

  「醒了?」

  倪歌還沒反應過來,一個高大的人影湊過來,聲線低沉地提醒,「手上還插著點滴呢,別亂動啊。」

  倪歌茫然地轉頭,倪清時帶笑的臉映入眼帘。

  「哥哥?」

  她驚喜極了,眼睛一瞬亮起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就今天上午。

  聽說你病了,我把行李箱放到家,就趕緊趕過來了。」

  倪清時幫她調好點滴,順手怕拍她的腦袋,「我摸著,這燒好像退了不少,你自己感覺怎麼樣?

  好點兒了嗎?」

  倪歌望著他,眼睛亮晶晶,像某種殷切的小動物:「嗯。」

  「我這才走了沒多久……來。」

  倪清時幫她倒杯水,然後躬身將她扶起來,「你就跟爸爸吵架了?

  因為什麼事?」

  「謝謝哥哥。」

  倪歌小聲道謝,心虛地摸摸鼻子,「因為我的數學沒考及格。」

  倪清時挑眉,指指她枕頭下的成績單:「但我認為,考得非常好。」

  「是期中考。」

  倪歌知道他只是找著由頭在夸自己,忍不住笑起來,「然後,牽扯出一位我以前的老師。」

  她將整個過程完整地複述一遍,倪清時連著「嗯」了幾聲,問:「那個老師現在在哪?」

  「還在我們學校……但爸爸說,教育局正在派人查她。」

  倪清時點點頭,這個話題就此止住:「所以你現在,跟爸爸和好了嗎?」

  「……我也不知道。」

  「那就先去我那兒住幾天,逃避一下現實。」

  說到這個,倪清時突然想起,「對了,我剛剛過來時,在走廊上遇見了阿嶼,他說你直到上周都還住在他家。

  但是,我很早就把鑰匙寄過來了,你沒收到嗎?」

  倪歌完全忘了這件事。

  她微怔,繼而坦誠:「沒有。」

  「行吧,沒關係。」

  倪清時沒多想,「也許是寄丟了,我去問問快遞公司。」

  但倪歌的關注點已經狂奔出去十萬八千里。

  她猶豫了一瞬。

  「你剛剛說,在走廊上遇見了容嶼?」

  她想起物理降溫的事,不確定對方到底是誰,「大概什麼時候?」

  「好像就……幾個小時之前吧,他走了有一陣子了。」

  倪歌若有所思,轉過腦袋,見床頭小几上放著一杯紅豆奶茶。

  ——是她周末放學,偶爾會繞很遠的路,跑去買的那一家。

  她探手去摸,已經涼透了。

  陽光穿庭入戶,落在白色的小几上,像鍍了一層蜜。

  倪歌望著它發會兒呆,輕聲說:「哥哥,我想回家了。」

  「哥哥。」

  不等倪清時回復,她又聲音很輕地重複了一遍,「我們回家吧。」

  ……

  倪歌原本就沒什麼東西放在容家,要走倒也走得很容易。

  只是她打電話過去道謝時,容嶼語焉不詳地低哼了句:「這麼快……」

  「什麼?」

  對方立刻否認:「沒事。」

  倪清時的公寓在大學城,是他讀大學時為方便購置的,高層小複式,安靜敞亮,手可摘星辰。

  最方便的是,離附中也很近。

  倪歌沒在醫院住多久,但等病體完全康復,已經快要放寒假了。

  回到學校發現這一個多星期都在講試卷,她緊繃的神經才稍稍放鬆一點。

  「其實你完全不用緊張。」

  孟媛小聲逼逼,「大家的注意力現在全都不在學習上。」

  「可是還要半個多月才放寒假呢。」

  倪歌捧著臉欣賞自己的成績單,越看越順眼,「不學習,還能幹嗎?」

  「你忘了青年文學賽?」

  孟媛提醒她,「馬上就出決賽名單了,大家都在等那個呀。

  能不能進,就看這個星期了。」

  青年文學賽辦了這麼多年,留下一個不成文的規矩,每年都會先寄決賽通知書,然後才出正式的入圍名單。

  信件郵寄一前一後,有一周的時間差。

  於是很多人提前一周就開始暗搓搓地跑收發室,希望能收到郵件。

  「這周好像也沒幾天了。」

  倪歌想了想,「我們學校,有人收到組委會寄來的信嗎?」

  「有呀。」

  孟媛壓低聲音,「黎婧初。」

  「她入圍了?」

  「沒。」

  孟媛環顧四周,賊兮兮地小聲道,「我聽別人講的,組委會給她寄了一封信,感謝她這些年對比賽的支持。」

  倪歌愣了一下。

  「不是……」她哭笑不得,「這樣的話,不會很丟臉嗎?」

  「可能她也覺得丟臉吧,所以沒有張揚。」

  「但,如果她已經收到了信,而其他人都沒有……」倪歌腳步一頓,「我們學校今年,很可能又全軍覆沒了。」

  信肯定是一起寄的。

  如果本校有人入圍,應該會跟黎婧初同時收到郵件。

  「誰知道呢。」

  孟媛說,「之前呂芸不是還說她的學生總有能進決賽的麼,我看也沒有吧?」

  「她……」

  倪歌突然停住。

  說曹操曹操到,兩個人剛剛拐下四樓的樓梯轉角,正看到呂芸抱著教案,從三樓走上來。

  她抬起頭,與倪歌四目相對。

  微頓,突然笑了:「倪歌?」

  倪歌下意識後退一步。

  呂芸一步步走上來,「你們這些學生,是越來越厲害了。

  一言不合,有什麼看不慣老師的,直接發微博買熱搜是吧?」

  「什麼……」

  「你有沒有一點做學生的樣子?」

  呂芸陡然加重語氣,「要不是你發微博,我都沒想起來,我小學時就教過你!我從來都教學生尊敬師長,你呢!這都是哪裡學來的爛——」

  不知看到什麼,她陡然止住,臉色變得不太好看。

  倪歌還有點兒蒙,若有所覺,正要回頭,聽見背後傳來一聲輕笑:「呂老師。」

  容嶼從樓梯上下行下來,不疾不徐,笑著低聲問,「您的手這麼快就好了?」

  倪歌身形微僵,高大的少年若無其事地走過來,停在她身邊,影子將她整個人都籠罩進去。

  頓了一下,他閒閒地道:「確實不是她,你看到的那些微博,是我發的。」

  「來啊。」

  他笑得邪里邪氣,「來找我麻煩啊。」

  呂芸的表情變得有些狼狽。

  看到容嶼這張臉,她的手腕就隱隱作痛。

  她沒有說話,握住教案,輕哼一聲,踏著高跟轉身離開。

  與倪歌擦肩時,容嶼下意識拽住她,往他的方向撈了一把:「過來。」

  他的掌心很熱,倪歌像觸電一樣,剛想抽回來,就聽他低聲問:「你病好了沒?」

  「嗯。」

  倪歌答得有些含糊,「都好了。」

  「走也不跟我說一聲。」

  容嶼手指動了動,有些不太情願地收回來,低聲哼,「我第二天還去找你。」

  「因為……因為醫生說,燒退了就沒關係了。」

  倪歌解釋,「我當時走得太急,就忘了給你發消息。

  而且……」

  而且也沒想到,你之後還會去。

  「而且什麼?」

  倪歌話到嘴邊,變成一句:「而且我之後也沒想起來。」

  容嶼撓撓頭,輕聲:「沒良心。」

  微頓,他又問:「不過,青年文學賽是不是出決賽名單了?」

  「還沒有。」

  孟媛向他科普,「但進決賽的人,差不多這幾天都已經收到通知書了。」

  容嶼垂眼看倪歌:「你呢?」

  「我沒收到回信。」

  倪歌想起上次他們兩人一起去寄信,頓時有點兒悶悶不樂,「我也沒進。」

  容嶼陷入沉默。

  倪歌以為他在尋找語言嘲笑她,然而等了好久,他都沒說話。

  他似乎在組織語言,想了半天,才表情彆扭地道:「那也沒什麼關係,一個破比賽而已,請我我都不去,國內比這牛逼的多了去了,不差這一個。

  我最討厭作文寫得好的人,一天到晚嘰嘰歪歪。」

  他突然噼里啪啦地說一大堆,倒把倪歌聽得一愣。

  旋即立馬反應過來他是在安慰她,她又有些好笑:「你說得對,確實是個小破比賽。」

  巧的是,孫老師好像也是這麼認為的。

  「沒關係,反正北城全軍覆沒了,別說我們學校,我們整個省都沒有進決賽的人。」

  直到正式出名單前兩小時,他還坐在辦公室里,安詳地進行自我安慰,「也不丟人,不丟人。」

  然而兩個小時之後,青年文學賽官方公布入圍名單。

  北城有且僅有一人入圍,名字是。

  倪歌。

  老孫按捺住激動,第一時間給組委會打電話確認身份,擔心這個倪歌是重名。

  倪歌站在旁邊,默不作聲地看著,孫老師越來越興奮……越來越興奮。

  倪歌:「……」

  「倪歌。」

  掛掉電話,老孫轉過來,「我必須要先恭喜你。」

  「組委會跟我說,因為你的回信地址不明。」

  他說,「所以這些入圍決賽的人里——只有你的決賽通知書,他們還沒有往外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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