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我這次完蛋了。」
會場外的走廊上,平手雙手抱著腦袋蹲在牆邊唉聲嘆氣。
「竟然誤會製作人搭訕選手,完蛋了,這次真的完蛋了。而且還大言不慚地耍帥說什麼『我不是為了討好別人才來當偶像的』……哈哈,再見了,我的偶像夢。」
長濱四下看了看,不少選手好奇地往這邊投來視線,長濱只好應和地笑,然後蹲在平手身邊,拍拍她的後背。
「沒關係的,北川桑其實還蠻好說話的,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記仇的。」實際上她也不確定。
話說當平手拉著長濱來到選拔會場後,擔心平手誤會,長濱便把事情的經過和她說的清清楚楚。當然,省略了自己提前簽了合同住進宿舍的事,只說,北川看見自己緊張出言安慰。
「……真的?」平手岔開手指,露出靈動狡黠的眼睛,頗為期待地望著長濱。
這樣子實在讓長濱難以用曖昧模糊的話語來平添她心裡的慌亂。
「真的,我向你保證。」長濱伸出右手做發誓狀,「你想想,剛剛北川桑是不是沒表露過一點不高興的情緒。」
平手歪著腦袋回想,「嗯,的確。」
「北川桑才不會介意這點小事呢,說不定還因為你的仗義執言而覺得有趣呢。這種大人物的心思還挺難琢磨的,不能用常理來推算。」長濱昧著良心安慰。
「這麼說我還因禍得福了?」平手捏著下巴,微微上挑的眉毛是心情轉好的標誌。
「也是啊,」她站起身來,拍了拍裙子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再說就算被記恨上,我在這煩惱也無濟於事。對了,就像之前說的,我叫平手友梨奈,你呢?」
回復的好快。反倒是長濱慢了一拍,錯愕地起身。
「我叫長濱寧琉。」
「寧琉(ねる:睡覺)?」
「是寧琉(ねる:練習),練習的意思。」
因為被誤會了許多次,長濱習慣性心平氣和地解釋。
「誒?為什麼?」平手盯著長濱問道,「為什麼是練習?」
「為什麼……」因為是相當出乎意料的反應,長濱稍微有點應對苦手。一般來說,她說了按照練習來理解,大家都會欣然接受才是,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會反問回來的。
「因為是父母起的名字啦,緣由什麼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但是當做睡覺理解更可愛吧,」平手說道,「練習的話,總覺得有點太正經了。吶,睡睡也這麼覺得吧?」
暱稱已經被取上了,而且都沒經過本人同意。長濱驚訝地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睡睡?」長濱小心翼翼地出言確認,「是在說我?」
「對啊,很可愛吧。睡覺的睡哦。」
「……哈哈。」
不……這個不用解釋啦。長濱不知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只好微妙地笑著。
「睡睡可以直接叫我平手哦,我的朋友都是這樣叫我的。」
長濱下意識地點頭,還有些沉浸在睡睡這個暱稱的餘韻中。嗯?等等。朋友?長濱皺起眉頭,看著眼前平手親切隨性的笑容,以及這段不帶尊稱的對話。她感覺自己發現了華生,不對,是盲點。
「那個,平手……同學。」她頓了下才把桑換成同學。
「別見外啦,睡睡,叫我平手就行。」
好吧。長濱深吸一口氣,「平手。」
「怎麼了?」
「我們是……朋友?」疑問的語氣。
「對啊,我們是朋友。」肯定的語氣。
誒?為什麼?突然多出來一位朋友,長濱心裡有些混亂。
「我們是朋友?什麼時候的事?」所以提問的方式也變得急切了些。
平手也稍微被嚇到了,「剛剛啊。」
剛剛?剛剛有說到朋友的話題嗎?長濱混亂地抱住腦袋,下意識地回憶此前發生的一切。因為對方的表情太過於理所當然,反倒讓長濱懷疑自己是不是缺失了一部分的記憶。
此時反倒是平手,有些扭捏起來,「剛剛,睡睡主動牽上我的手對吧,那樣親密的舉動,除了朋友也沒人做吧。」
長濱猛吸一口氣,這才想到平手當時沒有主動地牽過來而是怯懦地看她,原來是這個意思啊,對她來說,牽手的這個動作就像是「要不要交朋友」的邀請函一樣,難怪長濱握上去的時候,平手的表情會那麼豐富。
長濱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向平手解釋這件事。
有些人交朋友是通過話語確認,像是簽訂合同契約,簽名落紙,合同生效。有些人交朋友則一切都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沒人會問彼此是不是朋友關係。就像婚後的夫妻,不曾說過有關愛的言語,但彼此間的感情卻是真實無誤的。
對平手來說,對方願意主動握住她的手。就代表了認同彼此朋友的身份。可這對長濱來說卻不是這麼回事。
難怪平手會這麼隨性的應對他,連敬語都不帶。確實,和朋友說話還用敬語,的確顯得很怪。
事到如今,面對平手長濱也不能挑明了說這一切都是誤會,我們並不是朋友,這也太傷人了。何況,雖然誤傷了北川,但平手對她的擔憂和關心沒有作假。至少,長濱站在平手的位置上,可不一定有勇氣去直面一個大人,毫不退讓。
也罷,朋友就朋友吧。長濱很快接受現實。
「平手,你怎麼會出現在樓梯走道那裡呢?」
甄選會場在一樓,二樓往上是辦公區域以及其他的攝影棚,長濱對平手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很感興趣。
「其實,」平手有些難以啟齒,磨蹭了半晌才說道,「其實我是想找洗手間的,繞了很多地方才找到,但是出來的時候有點迷路……」
這孩子,還是個路痴啊。長濱越發覺得和平手做朋友會是一件麻煩事。
她這邊正想著,察覺到身後被人用手指戳著後背。回頭,卻是一個比她高一個頭的女生。對方頗有些畏縮低著頭。微微抬起的眼睛觸到長濱的視線後很快落下去。
「那個……大家,都進去了……」
與身高相比,她聲音弱弱的,像是被風揚起的柳絮,盪在空中,遙遙地不受力,稍不注意就會從耳邊溜走。
長濱也是第一次見這麼弱氣場的女生,先是呆了下,然後才察覺到自己擋住了對方的道路,忙小聲地道歉然後讓開。
那女生稍稍地鬆了口氣,「謝謝……」以輕到如同紙片落地一般的音量道謝,正準備路過長濱,卻突然被平手擋住了去路。
平手此刻,緊抿著嘴唇,似乎是有些猶豫,兩隻手在身前握著,不安地交疊。長濱還以為她有什麼事,卻見她突然把手攤開對著那女生說道,「平手友梨奈。」
長濱知道她這是什麼意思,畢竟自己才中招沒多久。可看平手的動作,更像是訓練寵物犬抬手。
因為這舉動實在是突兀,那看著有些怯怯的女生更是害怕,在女生中都算是高的個子,卻勢弱似縮了下腦袋。
等了半天見沒有危險,頻繁卻飄忽地在平手臉上蜻蜓點水似的一再觀察。然後,才試探性地將手放進平手的掌中。
「……渡邊……梨加。」
平手僵硬的肩膀明顯放鬆下來,臉上的笑容有著劫後餘生般的慶幸。
既然這麼害怕被拒絕的話,就別搞這種突然襲擊啊,能進團的話,有的是機會交朋友。在一旁看著的長濱想。
「梨加,」果不其然,認為兩人成為朋友的平手大膽地直呼其名,「我看你之前就在牆邊那站著,一直低著頭,也沒和別人說過話。」
「你的性格還真陰沉啊。」
「……」
長濱捂著腦袋,感到頭痛。
平手,就算是朋友,有些話也是不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