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定

  ——五更,多關注下生駒的情況吧,別急著做決定。

  走廊內,五更的心情稍微有些煩躁。聖誕聚會上生駒欲言又止的樣子再次浮現在她腦海。

  ——如果是小宵的話,就算把我換掉也沒關係的,反正我——

  反正什麼啊,生駒。事情不是這樣的解決方法吧。

  五更加重了腳步。

  ——

  五更下樓與等她的生駒三人匯合,一同回家。

  說起來,四人回家的路線並沒有多長的重合距離,從大樓出去,沿著長長的坂道,走個十多分鐘,和搭乘巴士的生駒高山分別,再五六分鐘,就到了最近的地鐵口,五更和西野在這裡分開。

  並不是一定要結伴回去的距離,只是生駒堅持。練習的日子,如果四人之後沒有工作,都會一起,有人臨時有事,時間不久,也會稍作等待。就像五更這次。

  走上十分鐘的路程,期間生駒插科打諢耍寶逗樂,談到西野感興趣的話題,她也會興致勃勃地插入話題,高山時不時的說一些團內趣事,這個時候五更才能順著話題說上幾句。畢竟她對動漫了解不多,在生駒的瘋狂安利中也才補了幾部番劇而已。

  每一天,四人的相處幾乎都是這樣的分工。仔細想想,生駒似乎並未說過自己的糾結和抱怨。一單,二單,三單。每次在節目中當選CENTER的時候,她都顯得憂心忡忡,雖然嘴上說著努力責任之類的話,卻總會透露出一種焦躁與不安的情緒。

  五更出道單站在三排,在舞台上看到的多是她有些瘦弱的背影。四單五更站在她身邊時,生駒已經堅定了許多,近一年的歷練,她已經逐漸變得自信從容了。與年初那個站在AKB舞台上留著眼淚宣言的少女判若兩人。

  可能她本人並沒有注意到這些,站在最前方的她與各種各樣的東西做著對抗,卻沒發覺自己悄然的成長。那個在最終甄選膽怯地插入別人的話題,悲觀地看待自己的少女,已經帶領著乃木坂46走過了一年的時光。

  這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偏偏她自己並未察覺。

  到了站台,生駒和高山上車前,五更下意識地拉住了她。

  「……小宵?」

  「啊……不好意思!」

  五更慌張地鬆手。要說些什麼,做些什麼,她完全沒有頭緒。

  但在生駒上車後,車門關閉的剎那,五更還是忍不住大聲地問:

  「昨天晚上你想說什麼!生駒!」

  車窗內的生駒疑惑地看她,指了指耳朵,似乎並未聽清。

  五更又大聲重複了一遍,這時車已經緩緩開走了。

  「小宵……」

  西野大致察覺到了一些東西,輕輕拍她的背。

  知道了答案又怎麼樣。她們能做到的事極為有限。

  五更在原地站了一會,調整了心情,才轉頭對西野笑道:

  「……回家吧。」

  之後的一段路,西野和五更沉默了好幾分鐘。

  「……今野桑和小宵說了什麼嗎?」

  「……嗯。」

  唯一的問題,五更也敷衍地擱置了。

  地鐵站台兩人揮手分別。

  地鐵上,五更才收到生駒姍姍來遲的簡訊。

  「沒事。」

  「我會努力的。」

  不知該如何回應的五更,打出了「加油!」。想了想,刪除。

  「嗯,沒事的。」

  「有什麼事可以隨時和我商量的。」

  「做你自己就好。」

  五更寫了很多回復,在發送前又全部刪除。

  她看著手機屏幕,覺得文字能夠傳達的情感實在淡薄而有限。

  隔了十多分鐘,她才把消息發送出去。

  然後,她撥通了南鄉的電話。

  ——

  巴士上。

  「生駒醬,」高山說,「你可以找個合適的機會和大家說一說自己的想法的……小宵,她很擔心你。」

  高山在車上聽到了五更的喊話,雖然聲音很小,但還算清晰,生駒應該也是。

  四人中,高山陪生駒的時間最多,所以多少了解一些她的煩惱。上次之所以打斷生駒的話,是因為那並不是一個合適的機會,何況生駒有些激動,很可能會把氣氛搞糟。

  生駒頭靠在車窗上,視線在街道中穿行。

  剛放學不久的學生,西裝革履的上班族,無所事事的青年。她的視線未做停留,只是漫無目的地游離著。

  高山見生駒這個樣子,也知道她沒聽進自己的話,在心裡嘆氣。

  「啊……下雨了。」生駒說。

  高山望向窗外。

  雨點稀稀拉拉地落在車窗上,然後漸漸密集,天空略有些陰沉,雨勢停留在一個不上不下的程度。街上的行人,躲在店鋪的屋檐下暫避。

  「這雨應該很快就停了。」高山說。

  這時,生駒的口袋中手機振動。

  是五更發來的回覆。很簡短。

  「笨蛋。」

  生駒笑了出來。

  ——

  12月27日。

  2012年最後的一次節目錄製。

  五單選拔陣容發表。

  十六人選拔。陣型358。

  鏡頭前,五更大方從隊伍中走出,找到桌上印有自己姓名的紙板。展開。

  2號位。

  STAFF機械地宣讀站位:

  「五更逝宵,2號位,CENTER。」

  鏡頭給到在她身後生駒的表情特寫。

  少女昂起頭,閉上眼睛。

  輕輕鬆了口氣。

  ——

  節目錄製結束後。生駒大哭了一場。

  退到二排中間位置的她,在成員的簇擁中,終於痛痛快快地哭了出來。

  她抽泣著,似乎在說什麼,但在大家慌亂的安慰聲中,並沒有人聽清。高山輕撫她的背,幫她順氣。

  大家在原地坐了下來,一直等到生駒的情緒平靜了一些才陪著她回到休息室。

  路上,生駒仍然在哽咽著。五更和西野陪在生駒身邊。高山拿紙巾幫她擦眼淚。

  橋本看了眼亂糟糟的休息室,拍手:

  「大家先出去吧,給生駒醬她們一點時間。」

  生駒情緒還不穩定,需要和關係很好的五更她們待在一起,如果能將一直以來的煩惱借這個機會傾訴出來,會好上很多。

  成員大都理解,紛紛出去,唯有一路跟過來的攝像師還停留在屋內,絲毫沒有要離開的跡象。

  「麻衣樣。」

  橋本使了個眼色,白石迅速會意。

  她裝作不小心,撞上機器,正好磕在牆上。然後慌張地,嘴裡說著「沒事吧,有沒有撞壞」硬是把攝像師拖出門外。

  演技之浮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故意的。橋本看得直嘆氣。

  被關在門外的攝像師急得團團轉,想去拍門,可白石和橋本硬拉著身邊一頭霧水的櫻井和深川堵在門口,此處禁止通行的意思表達的很明顯。

  攝像師沒辦法,又不能強行闖進去,只好隨便拍些成員的反應。

  「麻衣樣你做太過了啦,」橋本想到白石硬拉著攝像的樣子,想笑,「都快把人家的衣服扯破了。」

  「沒辦法啊,我臨時又想不出來什麼好點子。」白石無奈,「雖然挺對不起攝像的,但這裡還是讓生駒醬她們單獨呆一會比較好。」

  橋本點了點頭。

  「生駒醬……一定承受了很多的壓力吧,」她說,「雖然平時總是樂天派的樣子看不出來。」

  白石想到了以前的自己。

  在惡語中默默忍受的自己。封閉自己的感情,營造出生人勿近的氣場。說到底,她只是因為膽小軟弱而已。

  害怕在人際交往中再次遭受傷害,所以在殼中蜷縮著身子,從不主動出擊。

  永島,深川,橋本,包括五更,許多的成員用她們各自不同的方式,消融了自己的殼,她才能夠這樣輕鬆地與人交流,而不是慌張地躲避。

  二十歲。她多少也成長了些。

  白石想到,剛剛錄影棚內,成員簇擁中嚎啕大哭的生駒,在七嘴八舌的安慰聲中,她張了張嘴。白石並未聽清那話語。

  她看到了口型。

  生駒在說:

  謝謝……對不起……

  白石把頭靠在門上。橋本側頭看向她。

  「生駒醬以後一定會更加堅強的。」白石說。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