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瀨?」
眼前一閃而過的某個事物。
西野稍稍地抬頭。五更疑惑地望著她,左手再次晃了下。
「沒事吧?怎麼突然就不動了,沒電了?」
她笑著,開著無傷大雅的玩笑,語氣也是輕快詼諧的。
「……不好意思。」
西野表示歉意。明明是她特意來找五更聊天的,卻在中途走了神。
失禮的舉動。
可五更卻並不在意,擺了擺手。
「沒事沒事,七瀨是累了吧?已經這個點了,抱歉啊,一直在聽我說。」
西野抿著嘴,輕輕搖頭。
她喜歡這樣。她喜歡聽五更說話。這段時間在家讀的小說,或是電影中的情節,還有其他成員發來的慰問信息。雖然也有她並不感興趣的話題,但只要從五更的嘴裡說出,便自然的帶上了一絲趣味。這還真是個奇怪的想法,她想。
西野此刻正握著五更的手。那隻受了傷的右手。
今天下午去醫院複查,醫生說已經基本上痊癒了。她當場鬆了一口氣。可下一句話又使她提起一顆心。
「只是,難免會留下疤痕,或許可以用粉底遮掩下。你們是偶像對吧?」
「能遮掩下就沒問題了。」五更輕鬆地笑,「醫生聽過嗎?乃木坂46。我們是成員之一。」
她輕巧的地避開了疤痕的話題。
怎麼可能沒問題啊,看著和醫生漸漸交談起來的五更,西野有些心疼,在偶像的身份之前小宵同樣是個女孩子啊,哪裡會有女孩子不在意自己外表的,何況還是在常常顯露在外的手背。
回去的路上,西野情緒有些低落。反而五更強行開著玩笑逗她開心。
「以後的握手會感覺挺對不起飯的,又不能帶著手套……傷腦筋啊。」
別這麼說啊,小宵。
西野悲傷地望著強行打起精神的五更,心臟像是被無形的手揪緊那般心痛。
這是五更的壞習慣。
逞強,從不願輕易地把自己的軟弱示於人前,即使是再要好的朋友也不行。她在心裡構築出四面合圍的高牆,將那個哭喪著臉的自己丟進去,像是封印一般。
面對著這樣的五更,西野實在說不出安慰的話。就像握手會上,明明是五更被利刃傷害,卻是她哭得稀里嘩啦。因為五更是個大笨蛋啊,所以,只有西野代替她流下眼淚。
就像五更不會輕易地在她面前暴露自己的軟弱一般,西野也不會將這些為她擔心憂慮的想法輕鬆地說出口。哪怕五更能從她的表情中感受到隻言片語。
「……那我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啊。」
好幾個晚上,都是以這段對話作為一天的終結。
在回去的路上,西野還在懊悔。為什麼她沒說出那句話呢。
「今晚我可以留下來嗎。」
好幾次話到嘴邊,卻生生地咽下去。
面不改色地道別,面不改色地說謊。
她不想回去啊,想要陪在五更的身邊,做什麼都可以。兩人一起發呆,或是看搞笑節目。
當然,懊悔的不止這一件事而已。握手會那天,在最危急的時候,西野不在五更的身邊,這個事實讓她失落了好久。生駒看出了西野的小情緒。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啊,」她勸慰著說,「誰都沒料到會發生那種事的,七瀨不需要這樣的。」
沒錯。那是誰都未曾預料到的事。
經歷事件的若月還和往常一樣,笑著,努力著,依舊是嚴肅認真的行事做派。可大家都說,若月給人的感覺變了好多,但究竟是哪裡變了呢,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不是短髮的錯覺嗎?」
小飛鳥天真地插嘴道。
「說不定真是這樣。」
幾名成員表示贊同。
可西野明白,並不是這個理由。
若月並不是剪了短髮才改變的,而是正因為她改變了,所以才剪去了長發。這聽起來或許會比較繞口,但事實如此。
西野多多少少能夠明白那種心情,就像她同樣是為了改變才選擇加入的乃木坂。她改變了嗎?事實上,已經很久沒想過這個問題了。誠然,加入後也不全是開心的事,誤會,難過,憂鬱,還有被落下的懊悔,可隨著時間流逝,已經漸漸習慣了這些。
難過的時候,高興的時候,身邊總是有著同伴,哪怕不能分享這些心情,只要有人在身旁,總會安心的。
不知不覺間,西野已經習慣了五更的存在。陪在自己身邊,在伸手就可以觸及到距離內。除了那天的握手會,她已經很少流淚了。是因為自己變得更加堅強了嗎?或許是因為,五更帶給她的安全感吧。
「娜娜變了好多呢,我是說向好的方向哦。」
假期回家的時候,母親曾這麼說過。
那一定是小宵的功勞吧。她如此想。並且由衷地希望也能夠為對方做些什麼。只是一直沒什麼機會。
秋元真夏歸隊的那天,她不小心撞見兩人親密的舉動,即便是心裡知曉那僅僅是個誤會,但還是沒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她稍稍地有些自我厭惡。
即便那不是個誤會,又能怎樣。五更和其他成員打好關係,這本就是合理且正常的事情,為什麼她會那麼焦躁不已呢。為什麼呢。
那之後,她很少和秋元主動接觸,即使心中明白,對方並沒有做錯什麼。她覺得自己像是擔心玩具被搶走的孩子一般,用謹慎小心帶著敵意的目光看待秋元。可五更並不是玩具。五更是她的朋友。
她又有什麼資格去限制朋友的交友自由呢?
一想到這,她又開始哀傷煩悶起來。像是只差最後一步的解題步驟,明明只差最後一步,偏偏答案躲藏起來,擱置的問題就這麼變成了未解之謎。自從她察覺了這些,便一直為此費神。甚至在節目的錄製中還時常走神。
面對設樂對丟過來的話題,接得手忙腳亂,不是太過平淡就是用力過猛,反正之後都會被剪掉。有時休息間,設樂會開玩笑。
「五更不在,西野也別太緊張了,反正不是直播,出了問題後期會想辦法解決,總之輕鬆點,按照自己的節奏來就好。」
「……真的很抱歉。」
「沒事沒事,你們如果反應都做得很棒,反而我們MC的就要丟工作了。」
雖然設樂這麼說了,但是錄製現場的氣氛和五更在的時候有很大區別。那個時候,香蕉人可以隨意的丟話題,各個成員也能夠輕鬆地回復,就算是不小心冷場也有五更會自動地跳出來補救。所以大家都能安心地在節目中展現自己。
五更不在,節目的錄製也沒有平時那麼輕鬆愜意。看出了大家的緊張,香蕉人努力地活躍氣氛,高山和生田的裝傻技能也使用的越發純熟,配合設樂的吐槽,倒也能營造不少的笑點。
還是會有網友在官網上留言,問五更什麼時候才能回歸。還建了一條祈願的帖子。西野的博客下也有類似的留言。
「問題是我本人也不知道啊。」
西野給五更看飯的留言評論,她哭笑不得地攤手。
「經紀人那邊沒說嗎?」
「只說讓我先安心養傷。」
「……這樣啊。」
然後擅自地失落。
要說出來嗎?五更不在漸漸的感覺到寂寞的情緒,做什麼事情都提不起勁來,腦袋裡被亂七八糟的念頭塞滿,想到的事,全是有關五更的。
可她說不出口啊。
她還沒堅強到這個地步。能夠毫無憂慮地直抒心意。
像小飛鳥那樣,喜歡的話輕易地說出口,橋本雖然擺出一副頗為困擾的神情,心中肯定是欣喜的。因為,討厭的話,就不會任憑對方整日黏在自己身邊了。
白石也是,嘴上抱怨著小飛鳥總是在她和橋本獨處的時候跑過來打擾,但實際上卻把她當成自己的妹妹看待,不然也不會在橋本訓斥飛鳥口無遮攔的時候把她護在自己身後幫著求情。
那五更又是怎樣看待自己的呢。普通朋友,還是在這之上?
四單選拔公布的時候,看著台下的五更和秋元說說笑笑,心中還是不自在的。可能是先入為主的觀念在影響吧,唯獨這兩人在一起才會這麼覺得。五更和其他成員相處時,就完全不會有這種的想法。
自己掉出了福神,秋元站在了她前面,看起來就像是把自己頂替掉了一樣。自然會覺得不服氣,但很快控制住了這種心情。她掉落過一次選拔,在under組學會了感恩。無論如何,她還站在選拔的站位上。還有很多成員從來沒進過一次選拔。
她更應該做的是承擔起選拔成員的責任,而不是自怨自哀,或是怪罪於她人。
換做是以前的她一定不會這麼想,但這些經歷擴充了她的視野,能夠以更加包容的心態去接受一些事物。
「三號位,CENTER,五更逝宵。」
所以,當五更被任命為center時,西野由衷地感到高興。為五更,同樣為自己。
成員們送上了恭賀的掌聲。五更為團隊作出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裡。
節目因為五更的活躍,收視率一點一點地上升,也拉到了贊助,大家也能夠輕鬆地開口說話。
前排的生駒同樣用力地鼓掌,眼眶濕潤。三單連c她承擔了不少的壓力,有五更在她身旁,也能夠分擔許多。
西野溫柔地注視著五更在鏡頭前發表著感想。她還穿著便服,似乎沒料想到會有上場的機會,但短暫的失措後,很快鎮靜下來。演播室的光傾灑在她的身上。
五更的側臉在西野的眼中逐漸的模糊起來,不知何時她已經淚濕了眼眶。
五更站到三號站位時,她還在抹著眼淚。攝像機還在拍攝,香蕉人正做著結束的收尾。五更頻頻回頭,略有些擔憂地看她。身旁的高山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稍作安慰。
西野有些羨慕站在五更身邊的生駒,那裡曾經是她的位置,但現在,五更已經站在離她更遠的地方了,被更多的人關注著守望著,而她或許相比以前成熟堅強了許多,但還是沒能趕上五更的腳步。
「前面等你。」
在最初選拔的時候,五更曾這樣對她說。
然而四單的現在,五更已經站上了center的最前排,她還在三排注視著五更的背影。她沒有嫉妒埋怨之類的情緒,只是覺得不甘心而已。
也許應該再多努力一下下的,或許就能離五更近些,甚至站在她的身旁。
西野想要和五更相互支撐,但事實是,她一直以來都只是在單方面的被幫助。
節目錄製結束,成員們圍在西野的身邊,說著溫柔的話撫慰她。可眼淚就是止不住地流。她還以為自己稍微堅強些了呢。
「沒關係的,七瀨,你不是一直努力過來了嗎,下次一定會有更好的結果的。」
五更輕輕地抱住她。
秋元站在一旁,充滿歉意地看她。
不是這個原因哦,西野在心裡說。
才不是因為站位的原因,我是想和小宵一起……一起……
那些細微的點滴的小情緒,擁堵在胸口,想要開口的剎那,就像是蒸騰出的水蒸氣,眨眼間便消融在空氣中了。到頭來,她還是只好苦惱地笑。並且暗自祈禱著,複雜難明的感情終有一天能夠水落石出那般,顯露出最本質的形態。
說不定……我也是個笨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