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租屋裡，他們鮮少談及彼此家裡的狀況，特別是對方的另一半。
可今晚小麗不知怎的，好想談談志強回家後會幹些什麼。
「回到家，你老婆會做什麼好吃的慰勞你。」小麗問。
志強停下手中的活，並不想回答。
給老婆買的外套太大，一件衣服幾乎塞滿整個行李箱，其他東西沒處放。
「我猜應該包一頓餃子，你們北方人最喜歡吃餃子的。」
小麗自言自語，手中瓜子又磕了一大半。「你一年沒回去，她肯定想死你。」
想到這，小麗的心竟不是滋味。
她盡力往嘴裡送瓜子，手卻不聽話晃動起來，乾脆把瓜子皮往志強身上吐。
「你給她買大外套，她肯定很高興。」小麗又說。
「今晚你發什麼神經，嘮叨不停。」志強正為怎麼把外套塞進行李箱發愁，
小麗卻整晚像蚊子般，在他耳邊嗡嗡響不停，心裡頓時也煩躁不安。
志強發火，小麗不說什麼，仍然繼續嗑瓜子，只是瓜子味道已變。
許久她帶著委屈說：「要回家抱著老婆睡啦，就亂對人發脾氣。」
志強自知剛才情緒失控，他抬起頭看看小麗，露出淺淺的笑容，笑容里藏著無盡溫柔。
他姑且不收拾那件外套，挨著小麗身旁坐下，也抓起一把瓜子嗑起來。
小麗往志強身上再挨近一些，伸手往志強手掌心拿瓜子。
瓜子在志強手掌心，溫暖傳遞到她嘴唇上。
那件外套攤在行李箱外面，褶皺起伏，嚦嚦嗑瓜子聲音在兩人唇間響起。
「你打算買幾號車票回家。」許久志強問小麗。
「我隨便，你走後，待在這裡也沒什麼意思，空蕩蕩的一間屋只有四面牆，多無聊。」小麗說。
「那你也4號回去吧。」志強說。
「4號跟你回家？」小麗調皮地說。
「你又開什麼玩笑。」志強明顯不高興了。
「說一句玩笑也不行嗎？難道你不想享齊人之福。」小麗撇撇嘴撒嬌。
「你相公我福薄，無福消受同時兩個女人伺候。」志強說著，把瓜子皮吐在小麗臉上。
小麗伸出舌頭舔沾在嘴角的瓜子殼，志強趕忙伸手拿走，順便捏捏小麗的臉蛋說她傻裡傻氣。
小麗笑著擰志強的他鼻子。「你鼻子真大，也不覺礙眼。」小麗說。
「鼻子大不好嗎？男人鼻子大才帥。」志強說。
「別臭美，也不覺有多帥。」小麗說。
「你再認真看看。」志強把臉湊過去。
小麗親吻志強一下，又用力擰了一下志強大鼻子。
她笑嘻嘻起身去倒兩杯開水，一杯給志強，一杯給自己。
為了省電她專門買暖水壺回來，以往都是燒水壺現燒現喝，冬天開水容易變冷。
嗑了一整晚的瓜子，嘴皮乾燥，一袋瓜子也差不多嗑完。
喝過水志強想摟著小麗睡覺，小麗打一下志強的手背，說天色尚早呢。
她起身順手整理好那件外套，一下子就妥妥噹噹放進行李箱裡，連其他的行李也收拾整齊。
女人的手就是巧，志強看得發呆。他弄了一整晚，汗水流出來也沒收拾好。
到4號那天早上，小麗還是堅持送志強到車站。
她在士多店買了兩桶泡麵，一包火腿腸，一包瓜子，給志強在火車上吃。
她叫志強把硬座換成臥鋪，晚上可以睡個好覺。
可志強為了省錢，終究捨不得。他說在車上什麼也不用干，累不著，還不如省下錢帶回家，孩子想吃什麼買什麼。
小麗甚至買了月台票，把志強送到車廂里，她才放心。其實她是想再多點時間跟志強待在一起。
她責怪自己如此上心，可止不住去做。
看著列車啟動那刻，小麗一陣心慌，志強卻笑著叫她回去。
小麗只覺得心霎時被偷走，如空蕩蕩的站台。
列車走遠後，才發覺臉頰流下眼淚，
她從來沒問過志強是否愛過她，也不敢問。
平常和一群工友去KTV唱歌，她最喜歡唱《心雨》，《無言的結局》這些傷感情歌。
「我曾經對你說過，這是個無言的結局，會隨著歲月淡淡而去……」
她知道跟志強也只是一個無言的結局，都是彼此生命中的過客。
送別志強，小麗回到出租屋，拿起掃把，邊掃地面的瓜子殼，邊哼著她熟悉的經典老歌。
「也許我會忘記，也許會更想你，也許……已沒有也許。」
那晚嗑完瓜子，小麗都想馬上把地面清理乾淨，可被志強阻止，他說這兩天都沒事做，就在出租屋嗑瓜子。
平常即便難得休息，他們多數時間也是待在出租屋裡，到外面怕花錢，哪怕只是買一杯奶茶。
2號3號這兩天，他們足足嗑了五包瓜子，可能很長一段時間，小麗都不想嗑了。
瓜子嗑累了他們躺在床上聊一會睡一會，或者兩人側躺面對面看一會對方，兩天時間過得飛快。
清潔完地面，小麗把屋裡收拾一遍，她想把被子也清洗一下，可拿起被子時，明顯聞到志強遺留特有的菸草味。
她抱著被子，閉著眼睛，深深呼了一口氣，那股熟悉的菸草味侵入心肺，就如志強此刻也抱著她，一個人的孤獨寂寥瞬間沖淡。
她自然脫掉鞋，脫光衣服平躺在床上，被子覆蓋著她全身，柔軟，冰涼也溫暖。
聞著志強留下的菸草味，握著胸前他送的金項鍊，心心念念想著志強。
小麗的雙手一會撫摸發燙的臉頰，一會撫摸光潔的脖子，平常志強也是如此撫摸她的……
「志強——」嘴裡輕輕念著他的名字。
列車到哪裡了呢，小麗的思念也隨著列車一路飛馳。
駛出城市，經過村落，越過山丘，走過平原，然後徑直開往北方。
北方的天空應該在下一場雪。
恍恍惚惚，迷迷糊糊，小麗看到志強向她伸出一隻大手，她輕輕一躍就抓住了他，也上了列車，緊緊和志強相擁在一起。
列車穿越一條模模糊糊的隧道，穿越過小麗和志強在一起的一千多個的日與夜，回到他們初識的那個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