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
仙人一怒,天翻地覆。
仙子一怒,沒有伏屍百萬流血千里,也沒有毀天滅地,僅只是一言斷了林氏小郎的前程。
有柏老柏心頭一陣狂跳,一定是林氏小郎不知天高地厚,做了什麼事觸怒了仙子,從而令慈悲為懷的仙子說他不堪大用。
就憑仙子對林氏小郎一句「不堪大用」的評語,縣中大族知曉了也不願意再親近林氏小郎。
仙子親口交待以後不對林氏祖孫另眼相看,也代表著林氏小郎將來的子孫不可能有靈根出眾者,甚至可能……以後不會有有靈根的孩子。
有柏老祖有柏期吉心頭驚怵,躬身領命:「有柏氏謹遵仙子法令!」
林盼好在聽到有柏氏期吉公子的聲音時就壓抑住了聲音,林婆婆也咽住了哭聲。
當聽到仙子說林盼安「不堪大用」,林婆婆眼前一陣陣發黑,驚恐地往前爬行了幾步,重重地磕頭:「求仙子寬恕盼安!盼安並非故意冒犯仙子,他與盼好姐弟情深,捨不得與姐姐分離,衝動之下才膽大妄為,求仙子寬恕他一次!」
林盼好聽到仙子的對弟弟的評價,伏地流淚。
有柏老祖驀然望向了林氏老婦,林氏老嫗為了給林小郎求情,竟然拿林女郎為盾,這樣置林女郎於何地?
她難道就沒想過,萬一仙子因林家小郎的事厭棄了林氏女郎不帶她去修行了,那樣一來等同於斷了林女郎的登仙路。
突然,老柏老祖心頭閃過一個想法,林氏祖孫不會是不想讓林女郎去修仙,所以故意鬧騰,目的就是想讓仙子厭惡林女郎,從而不再帶她去修行。
林婆婆將林盼安的行為輕淡描寫的定義為姐弟情深之下的衝動之舉,樂韻目光望向了如意屋外伏地不起的林盼好:「林盼好,你可有話要說?」
仙子問盼好的意見,林婆婆立即轉向了盼好,苦苦哀求:「盼好,你幫幫盼安,你求求仙子,求仙子收回成令,寬恕盼安吧,盼安還年青,不能就此斷了前程啊!」
林盼安早嚇得六神無主,有阿奶提醒,也如抓到了救命草,驚恐地哭求:「姐姐救我!姐姐救我!姐姐救救我……」
林婆婆盼安苦苦求自己,林盼好心如刀割,泣不成聲。
樂韻沒理林氏祖孫,問有柏氏修士:「有柏老丈是否覺得本公子懲罰過重?」
被問自己的意見,有柏老祖實話實說:「小老兒不明因果,但卻深知仙子仁慈,憐憫弱小,若非林氏小郎行事不端冒犯仙子,仙子決不會懲罰於他。
以往凡人觸怒仙人者,被滅族滅門,甚至被滅城滅國的前例不計其數。
林氏小郎冒犯仙子,仙子就地抹殺了他也是他咎由自處,仙子僅略施懲罰,已經是天大的寬容。」
在仙士眼中,凡人凡獸如螻蟻,舉手屠殺成千上萬都不帶眨眼兒。
仙子仁慈,憐憫凡人,救治凡人,以她悲天憐人的胸襟,不會計較小小凡人的些許不敬,能令仙子斷了林氏小郎的前程,只能是林氏小郎做得太過。
有柏氏也是修士家族,自然知曉修士的威嚴不可犯,沒覺得仙子對林家小郎的懲罰有多重。
林婆婆以為有柏氏會幫說情,誰知有柏氏竟然說凡人觸怒仙人被滅門滅族皆有,嚇得癱趴在地。
林盼安驚恐得連滾帶爬地爬到了阿奶身邊尋求保護。
「本仙子不嗜殺,卻也容不得居心叵測之輩算計本仙子,更容不得想踩著本仙子登天之人。有柏期吉,喚人過來將林氏祖孫送回去。」
有柏氏的見解挺公允,樂韻也沒再逼問林氏女郎,直接使喚有柏期吉當傳話筒。
傳話筒有柏期吉趕緊的應了,飛跑過去,將接林氏祖孫和竹父的家族修士喚來幹活。
負責接送林、竹兩家親屬的鍊氣修士,急忙忙地趕至,拿出飛扇,自己先站了上去。
有柏期吉輕手輕腳地進屋,分別撈起癱軟在地的林氏和林家小郎,飛快地跑出了屋,再將人交給鍊氣修士。
鍊氣修士接了林氏祖孫,半刻沒停,立即送林氏祖孫回家。
林婆婆林盼安被有柏家的修士提到法寶上,如爛泥癱軟成堆,虛汗泠泠,渾身哆嗦。
林盼安更是抖得如篩糠。
仙子讓有柏氏的大人們將婆婆和盼安驅逐了出去,林盼好渾身冰涼,伏在地上連大氣都不敢喘。
樂韻沒搭理林氏女郎,請了有柏兩人進如意屋。
在有柏氏兩人進屋前,她將竹米小崽搬出來的大件的、還沒收進儲物袋的物品幫收進了小崽兒的儲物袋裡。
再拿了只小爐子,放上火焰石,以術法點燃,放上水壺,讓竹米小崽兒看著火燒水。
在笪崽屋裡學習的有柏寧靜和笪崽,不明白外面發生了何事,在仙子說話時,他倆蹲在笪崽的如意屋門口探頭探腦地張望。
當仙子要燒水,兩隻小崽兒也溜過去幫忙。
有柏老祖帶著有柏期吉進了如意,就見三個小孩兒圍著一隻紅泥小爐子,一副恨不得水馬上燒開的猴急相。
兩人走到圓桌旁在一側坐下,等候仙子垂詢。
一老一少明顯有幾分緊張,樂韻假裝不知,問他們各家的孩子來了多少,怎麼安排。
仙子問的是庶務,有柏老祖有柏期吉自然不擔心說錯話,將如何安排細說了一遍。
目前送了孩子來的人家約有三分之一,預計能在午時中刻前全部到齊。
樂韻也提前與有柏家的老修士做了溝通,若各家帶來的孩子有靈根,但資質一般,由有柏家族教他們修煉。
有柏老祖自然是毫無異議,他們教導了有靈根的孩子們修行,那些人將來自然會記有柏家的恩,於有柏家百利而無一害。
小蘿莉與有柏家修士在說對有靈根的孩子們的安置問題,紅泥小爐上的水也燒開了。
三隻小崽兒麻利的取了茶杯泡了茶。
水是靈泉水,經小崽兒們之手,泡出來的茶也沒什麼特色,仍然是普普通通的味道。
樂韻喝了一杯茶,笑著讓小崽兒們自個玩耍,憑空取了壺在手,倒掉公道杯里的茶葉,另泡了一壺。
同樣的茶葉,同樣的開水,僅是換了個人,立馬就變得茶香四溢。
有柏老祖嘗了仙子親手泡的茶,整個人都精神了。
有柏期吉無比驚奇,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小聲嘀咕:「奇怪,明明是同一個茶葉罐里的茶葉,水也是一個壺裡的水啊,怎麼差別這麼大。
我今天才知道,原來我們家的茶葉泡出來的茶竟這麼好喝。」
有柏老祖以看傻子的表情著自家的孩子,表情一言難盡:「你難道不知道我們有柏家族的修士因為靈根原因,註定了泡不出靈茶的?」
有柏期吉:「……」心好痛!
樂韻同情了有柏期吉一秒:「那是以前,現在出了個例外。有柏寧靜是風木靈根,他泡出來的茶比你們家族其他修士泡出來的好喝。」
「啊?」有柏老祖愕然:「寧靜他竟然沒有傳承到我們家族必有的土、金靈根?」
有柏家族的修士的靈根以土、金為主,一般能修行的修士,必有其中一種靈根。
誰曾想有柏寧靜成了個中特例。
「是以本仙子說了你們家族教導不了有柏寧靜,他不適合修煉你們家族的功法,就算強行修煉也是事倍功半。」
有柏氏的修士大感意外,樂韻頓覺心頭大悅,又笑著問有柏家族用什麼方式為家族子弟測試靈根,為什麼沒有測出有柏寧靜的風木靈根。
有柏老祖窘迫得紅了臉:「小老兒家族這一支原本也有測靈盤,後來另一支族人來借去使用,送回來時測靈盤損壞了,他們說是家族出了位天靈根的孩子,靈根太好,測靈盤承受不住意外受損。
我們家就那麼一個測靈盤,這些年勉勉強強湊合著使用,有可能它不靈了,沒測出寧靜有靈根。」
樂韻腦子裡打出數個問號:「什麼時候天靈根的靈根力量竟然能損壞測靈盤?是本仙子孤陋寡聞,還是煉製測靈盤的煉器師煉出來的是假測靈盤?」
實際上,煉製師煉製的測靈舟,要麼是完全無用的廢品,但凡是成品,絕不可能是假貨。
若有意外,頂多也是測靈舟的功能單一,比如,測靈盤只能測試靈根,測不出靈植淨度。
或者,測靈盤只能測試出最常見的靈根,遇上變異靈根反應不明顯。
有柏老祖尷尬得想找地縫鑽,他自然也知曉另一支族人說測靈盤經受不住天靈根的力量損壞了是託詞,實際是那支族人用壞的測靈盤換走了他們的測靈盤。
可他們沒有證據,只能吃啞巴虧。
「測靈舟在哪?拿來給本仙子看看。」樂韻想翻白眼的衝動都有了,要不是望竹縣的有柏家族立根正,具有功德,她真不想拉拔他們。
「在這呢。」有柏老祖立馬扔掉了尷尬,趕緊將測靈盤拿出來。
測靈盤這種重要的法器,平日都是放在家族秘庫,這次也是因為仙子要為縣城有功之家的孩子們測靈根,他們也將測靈盤取了來。
有柏老修士拿出來的測靈盤是羅盤式樣的法器,中間有了冰裂痕。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樂韻一眼就看出了它的真面目:「你手裡這個盤就是個最低級的測靈盤,屬於剛學煉製測靈盤的人煉製的試手之作,只能測出金木水火土五種基本靈根。」
有柏老祖捧著自己家奉為寶貝的測靈盤,臉色陰晦不明。
有柏期吉氣得眼珠子都紅了:「老祖,他們調換了我們的測靈盤!」
「你們這一支實力不行,就算他們調換了你們的法器,你能咋的?本仙子敢賭,當另幾支知曉本仙子傳了你一部功法,他們必定聞訊而來。
你們自己不硬氣,願意讓所謂的血緣同族予取予求,願意乖乖地將家族的資源雙手奉上讓其他支去培養人才,你們能怪誰。
你們願意將東西奉送給同族是你們自己的事,誰敢將小寧靜當作資源倉庫,又想索取無度,得問問本仙子同意不同意。
本仙子的脾氣可不怎麼好,誰敢向本仙子庇護著的人伸手,本仙子不介意斷他全族氣運,讓他血脈盡絕。
他日有哪支有柏家族族人來攀關係,想借有柏寧靜的關係再用本仙子的名頭謀私利,必遭天罰,你們也記住本仙子的話,以後將原話告之。」
樂韻可不管有柏氏的兩人難堪不難堪,不客氣的潑了一盆冷水過去,他們由於血緣原因願意吃虧,她可不想讓自己送出去的東西便宜不相干的人。
有柏寧靜是老天爺指明要護的崽,她也得幫他斬斷了世俗的麻煩,免得哪日麻煩找上他,誤了他的仙途。
為了老天爺的崽,樂韻操碎了一顆老母親的心,幸好竹米、笪崽沒什麼麻煩事。
有柏老祖心弦都差點繃斷,忙不迭聲的應「是」。
有柏期吉也憤然表態:「仙子您放心,以後我們家族會立起來,一定挺直腰杆守護住屬於我們自己的一切,決不會糟踏了您的一番苦心。」
「好!如此也不枉本仙子拉拔你一回。」樂韻滿意小修士的表現,一指點向小修士的眉心,在他的識海里以神識畫符。
被仙子一指點在眉心,有柏期吉瞬間被定住,再不能動彈。
因為有過神識傳功法的經歷,他也沒有任何反抗,老老實實地坐著,只感應到有什麼流入了自己腦中,卻無法捕捉。
有柏老祖屏住了聲息。
樂韻留下了五道神識符,收回手指,將兩個測靈盤給了小修士:「這是本仙子在北大陸望海城購買的測靈盤,你收著用。
本仙子為你留下了護身符,以後誰敢強行搜你的魂奪取你的功法,本仙子的符會護你神魂反噬他。
以後努力修煉,自己實力強大才有話權,本仙子傳你的功法,你再傳給你同族中相應的人,你們自己守護住自己的家族,莫拖了有柏寧靜的後腿。
沒其他事了,你們回去吧。」
有柏老祖沒有半點遲疑,一把揪起期吉就走,期吉入了仙子的法眼,是期吉的機緣,也是有柏氏的榮幸,他除了高興,再沒其他多餘的心思。
「哎。」有柏期吉腦子還懞懵著,剛將測靈盤揣老祖給自己的那隻藏袖子裡的儲物袋裡,就被老祖拎著衣領跑了。
當被拎出了如意屋,到了外面院子裡被冬風一吹,頓時就清醒了。
「老祖老祖,您能不能別總拎我呀,我也是要面子的。」
「傻不拉嘰的,不拎著你,難不成讓老祖拽著你的腳踝子拖著你?」
「那算了,還是拎著吧。」
「這不就是了。」有柏老祖晃了晃手中的孩子,滿心歡喜地掠回了縣衙正院,繼續與各族的主事們說話。